衛生間里，王秋風還在磨蹭，例假還是沒來，她有些慌，不知道該怎么辦，門外，梁玉芬喊道：“干嘛呢，還不出來，快點。”

        王秋風慢吞吞地走出衛生間，看著母親梁玉芬正在桌子上擺弄著紅雞蛋和年糕，“誰送的？”王秋風問道。

        “隔壁吳大媽侄女生孩子送的，就是之前住前面樓那個賣粢飯的丫頭。”梁玉芬忙著手里的活，好像是自家有了喜事一樣。

        “八竿子打不著，就吳大媽事多。”王秋風走向沙發，慵懶地躺了下來，最近的她總是沒個精神。

        “哎，我說，你找對象的事怎么樣了，以前整天往外跑，沒個正經人的樣兒，最近倒好，整天窩在家里，一點年輕人的精神氣都沒有。”梁玉芬轉過頭數落著沙發上閉目養神的王秋風。

        “您要真的煩我，我搬出去住得了，行不行？”王秋風低著嗓子回道。

        “你就氣我吧，吳大媽又提了給你找對象的事，不行就讓她給你找找看。”梁玉芬問著沙發上的王秋風。

        停了老半天，王秋風才抬起沉重的眼皮，慢悠悠地答道：“你讓她老人家歇著吧，上次不通知我一聲，你們就合起伙帶個殺豬的來家里，我還沒緩過勁來呢。”

        “什么叫殺豬的？人家自己開的肉鋪，在市里都好幾家了。”梁玉芬反駁道。

        “反正我的事不用你們操心。”王秋風轉過身去，不再搭腔。

        梁玉芬看著無精打采的女兒，嘆了一聲氣，端著紅雞蛋和年糕進了廚房。

        星期天，第二醫院婦科外的走廊里，王秋風坐在長條椅上等待著叫號。

        “18號王秋風，王秋風在嗎？”護士出來朝著王秋風這邊喊著。

        王秋風發著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奧，在，在的。”趕緊起身，走向醫生的房間。

        “多久沒來了？”醫生低著頭問到。

        “有一個多月了。”王秋風答道。

        “拿著，先去檢驗科做個抽血。”醫生開好了單子，遞到王秋風面前。

        王秋風拿著單子，按照護士的指引，繳費后到檢驗科抽了血，準備下午過來取結果。

        走出醫院大門，王秋風還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如果真的如她想的那樣，不知道這個結果算好還是算壞，王秋風撫著肚子，望了望遠方，緩緩走下臺階。

        下午，婦科走廊里，王秋風聽到自己的號碼后，走到醫生辦公室，款款坐了下來。醫生拿著化驗單子，看了一會，放到桌子上，開始寫著什么。

        “醫生，請問，到底是不是懷孕了？”王秋風有些急不可耐。

        醫生笑了笑，“你看看hcg，那么久不來例假，可不是懷孕了，一個多月了都。”醫生一邊說著，一邊指著化驗單給王秋風看。

        雖然對這個數字沒什么概念，但是聽到醫生的肯定，王秋風知道自己的懷疑得到了最后驗證。

        “以后記得定期來醫院產檢，平時注意休息，得開始補充葉酸了，另外，后面可能會有嘔吐等妊娠反應，別太緊張，可以適當吃點酸的。”醫生囑咐著面前的王秋風。

        “謝謝您醫生。”王秋風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站起身來就要離開。

        夕陽西下，冬日的黃昏更顯得整個天地蒼涼蕭瑟，王秋風裹緊灰色羊絨大衣，搭配著里面的白色堆疊高領打底緊身衣，在臃腫打扮的人群中顯得格外引人注目。王秋風以前是沉醉于這樣的側目的，如今，她的心思全在自己肚子上，她不知道如何面對這樣一個事實，她甚至不知道現在自己心里究竟是抗拒還是無所謂，但是唯一還值得慶幸的是，自己本身就是一個極其現實的人，即便肚子里的不是自己所想，也能把他安置在自己生活中最恰當也對自己最有利的位置，想到這里，王秋風站住，伴著自己的淡笑用鼻腔出了一口氣，隨即用更輕快的腳步走向前去。

        臨近年關，各個公司開始舉辦客戶答謝晚宴，華林公司請來了同樂制衣的采購經理謝桂平，謝桂平此次來，不光是和華林敲定下一年的合作計劃，還有更重要的，就是跟上游企業的會面，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見王秋風和林偉雄。

        華林晚宴結束后，謝桂平回到下榻的酒店，王秋風已經按照約定等在了大廳，看到謝桂平走來，衣著依舊光鮮，王秋風趕忙迎了上去。

        “謝總。”王秋風伸手準備跟謝桂平握手。握了手以后，兩人坐在大廳角落的咖啡卡座正式開始交談。

        “上次王小姐不辭而別，是在給我壓力啊。”謝桂平首先開了腔。

        王秋風笑了笑，“您可別這么說，那么大的盒子，我得給您時間消化啊，剛送給您就見面，那才是給您壓力呢。”

        “好了，客套話就不多說了，上次你提的合作的事，我這還有一個問題。”謝桂平低著頭，左手食指在右手無名指蛋面戒指上畫著圈。

        “有什么您盡管說。”王秋風調整了身姿，往前傾了一點。

        “剛才的宴會上，聽幾位本地的同行聊天說起來，千祥現在的市場總監位置待定呢，王小姐你？”謝桂平停了手里的動作，抬起頭斜著眼睛看著王秋風。

        王秋風笑了笑，臉上的表情放松了下來，“我當什么呢，原來謝總擔心的是這個，您大概也聽說過我們千祥做事的風格吧，沒有破釜沉舟的一套，哪里能讓我們千祥走到今天？還不早被他們幾個大公司給吞咯。”謝桂平點點頭表示認可，看著王秋風的眼睛，等著她的下文，“我們老板其實一早就有這打算，這不，到了客戶供應商來回走動的時候，才放出這個消息，就是想讓大家知道，我們千祥現在格局不穩，讓他們對我們放松警惕，也方便我們下面做功夫，不過話又說回來，要是我拿不下同樂這個大單，那我們老板可真要開了我了。”

        “哈哈哈，林老板當真是詭計多端啊，我可等不及要見見他了。”謝桂平開著玩笑，端起面前的咖啡抿了一口。

        “謝總已經見識過我的辦事路子了，您的殺伐決斷我也早就聽說過，咱倆是一個路子的人，合作起來想必要比跟其他公司順暢得多，您說您要不幫我把這出唱圓滿了，對您也是損失啊，您說呢？”王秋風看著謝桂平，期待著正在低頭喝咖啡的謝桂平能回應她一個肯定的眼神。

        謝桂平放下咖啡，擺出一本正經的表情，“王總監，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我也不給你放煙霧彈了，我們已經討論過了，決定跟你們合作。”

        “那，合同？”王秋風試探著問。

        “別急，合同的事不急，這么大的單子，是不是你們老板跟我簽啊？”謝桂平看著王秋風，不知道是不信任，還是真的像她之前說的想見見林偉雄。

        王秋風低著眼皮，嘴角微微揚了起來，思忖片刻后對謝桂平說：“那好，咱們一周后客戶答謝宴上簽。”

        離開酒店后，王秋風走在路上思考著，原本自己準備把這個單子當做自己回歸公司的籌碼，現在看來，是要調整下自己的計劃了。

        回到家中，王秋風立即聯系了秦浩，秦浩還沒有睡覺，聽到王秋風打來電話，有些意外。

        “姐？這么晚了怎么想起給我打電話了？”秦浩問道。

        “秦浩，這周同樂的謝桂平在同南，可能會見咱們幾個主要的競爭對手，你聯系下熟人，盯著點，要是她那邊有什么動靜立馬告訴我。”王秋風還是之前在千祥的干練語氣交代著秦浩。

        秦浩有點摸不著頭腦，之前自己一直在跟同樂接洽，謝桂平的手下一直打太極，可能覺得自己級別不夠，不想過多透露信息，也沒有表達明確的意向，秦浩知道王秋風的作風，沒有機會的事情不會這么著急，便一口答應了下來，沒等他問后面的情況，王秋風那邊便匆匆掛了電話。

        之后，王秋風又聯系了幾個緊缺布料的供應廠家，答應他們如果能夠在以后的訂單中獨家供應千祥，在以后的合作里只要達到一定的訂單數，千祥就會在下一年的合同里增加返利的點數，雖然雙方之前一直就這個問題商議不下，但是，謝桂平那邊一天沒定，繼續跟其他供應商接洽，他們這邊就要不斷加大籌碼，才能最后穩操勝券。這樣，上游和下游的暢通連接算是完成了，還有最后的一環，王秋風知道，自己明天無論如何是要親自去面對他了。

        早上，林偉雄起床后看過兩個女兒后正要出門，家里的電話響了起來，陳榮花接過電話，用蹩腳的普通話跟對方溝通著，林偉雄聽著，不覺笑出了聲，自從和王秋風攤牌后，再加上兩個女兒的陪伴，林偉雄覺得自己開始慢慢恢復過來，生活也變得輕松了許多，聽到陳榮花叫自己接電話，林偉雄放下車鑰匙，走過去接過話筒。

        “喂，你好，我是林偉雄。”林偉雄說道。電話那邊遲遲沒有聲音，林偉雄對著電話喂了幾聲，就要掛斷電話時，對方說話了。

        “是我。”王秋風在電話那邊答道。

        雖然話筒已經遠離自己的耳朵，但是模糊而熟悉的聲音還是讓林偉雄定在了那里，半天沒有重新反應。

        這次換到王秋風喂了幾聲，“你在嗎？喂？”

        林偉雄重新拿起聽筒放到耳邊，深吸一口氣問道：“怎么是你？”

        “有空嗎，上午見一面吧。”王秋風說。

        “你有什么事？”林偉雄語氣里透著冷淡。

        “有重要的事，還是見面再說吧，公司對面云峰茶社見。”說完王秋風便掛了電話，她不知道如果自己等下去，林偉雄會不會答應，索性用這樣的方式逼著他見面。

        林偉雄掛了電話，看著陳榮花抱著大女兒林白，高興地逗著她，小女兒林雪在旁邊的搖籃里熟睡著，剛才的愉悅心情徹底消失，拿過車鑰匙，跟陳榮花交代了一聲，便出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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