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57章
吳濱驅車趕到林小蘭的所在地時，林小蘭正蜷縮在街邊的一處圍墻邊，綽綽的電線桿的影子落在她單薄的身上，讓她看起來更加楚楚可憐。
吳濱打開車門，跑著來到林小蘭身邊，“小蘭�！�
林小蘭慢慢地抬起頭，昏暗的燈光下，讓人看不清她已經哭花的妝容，只有微弱的抽泣聲讓吳濱知道，此刻她有多么的無助。
“我來了小蘭，你怎么了？”吳濱詢問著，迅速脫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了林小蘭的身上，俯下身，輕拍著林小蘭的后背。
林小蘭感受到吳濱傳來的溫暖氣息，剛剛隱忍的啜泣突然變得劇烈起來，猛地大聲哭了起來，撲到吳濱的懷里。
吳濱沒有接著問，緊緊抱著林小蘭，摩挲著她的頭發，呢喃著輕聲安撫著懷里的林小蘭。林小蘭此刻心里才明白，自己與華黎明經歷的這幾年，只不過是單純青春激素造就的干柴烈火般的甜蜜幻覺，如今，幻覺破滅，吳濱帶給自己的潤物細無聲的安穩，才是自己身體和靈魂得以安放的“吾鄉”。她用手臂緊緊環抱住吳濱，曾經自己摒棄不屑的，此刻正在挽救自己即將跌入深淵的心靈。
“回來了？”小玉還在客廳收拾著譚韻梅試穿過的幾件旗袍。
“恩，還沒睡啊玉姐？”吳濱放下車鑰匙，走到客廳。
“等你回來�！毙∮癖鹌炫�，沒有拿回房間，就勢放到了沙發一側，“大晚上怎么跑出去了？”
吳濱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了兩口，笑了笑說：“一個朋友，喝醉了，我過去把她送回了家。”
“呵呵，怎么，你媽又不在，跟玉姐還遮遮掩掩�。渴橇中√m吧？”小玉看著吳濱，似笑非笑地問道。
吳濱沒有否認，放下茶杯，摸了摸旁邊的旗袍，“什么都逃不過你的眼，玉姐�！�
“你以為你媽不知道？你剛出門她就一動不動坐在沙發上，發了好久的呆，想著你跟林小蘭的事�！毙∮裾f道，“這不，還試了幾件新做的旗袍，說要等你們訂婚的時候穿，你媽啊，算是看準了你的心思了�！�
“真的？”吳濱問。
“別人不知道，我還能看不出來？”小玉說道，“你啊，對林小蘭的心思，就算是個腦袋不靈光的，也早就看出來了。”
吳濱低著頭，臉上露出滿足的笑容，不僅為母親的反應高興，更重要的是今天晚上林小蘭對自己的態度，他第一次從心理上感受到了林小蘭對自己的接受和依賴，吳濱作為男人的自豪感得到了空前的滿足，吳濱甚至還沒有體會到他和林小蘭真正感情的開始，就已經覺得他們的感情似乎得到了升華，他不愿去想原因，只想忘我地陶醉在林小蘭對他徹底釋放的內心，并用自己萬倍于之前的熱忱去烘騰林小蘭對他融化的心，讓這顆心永遠都這么溫暖，讓他們都能感受到這樣的溫暖在他們彼此心間的流動，永不冷卻。
“好了，不早了，早點休息去吧，明天不是還要去千祥老板的婚宴嗎？”小玉起身，囑咐著吳濱，“到時候帶著小蘭去，看看人家怎么辦的，你們也提前學習學習，呵呵�！�
吳濱捂著茶杯的手感覺如此溫暖，他不愿睡去，多么想時間就停在此刻，讓他永遠徜徉在今夜這樣春風撫動、心潮洶涌的醉人時空里。
林小蘭回到家中，姐姐林小娥照舊等在客廳里，滿臉冷色。
“你過來�！绷中《鸨持�，聽見妹妹默不做聲上樓的腳步聲，沖她叫了一聲。
林小蘭已經沒有了往日和姐姐撒嬌置氣的心情，頹喪著臉看向姐姐，站在樓梯處，等待姐姐接下來的質問。
“怎么？還讓我過去請你？”林小娥猛地站起身，轉了過去，看著妹妹，眼睛里滿是怒氣。
林小蘭面無表情地看著姐姐，拖著沉重的腳步挪到沙發處，坐了下來，林小娥看著無精打采的妹妹，怒氣更重，“我上輩子不知道是造了什么孽！讓你整天給我受不完的氣，你三更半夜地回家，我還沒說你什么，你倒先給我臉色瞧，說吧，有什么不痛快的，哭喪個臉干嘛！”
林小蘭眼神癡癡地看著前方，對姐姐的話置若罔聞，林小娥盯著失魂落魄的妹妹，耐心一點一點消失，十幾秒后，沉默的林小蘭徹底讓林小娥失去了控制，起身狠狠地用手指推了妹妹的太陽穴。
“你說！你上哪去了！是不是又跟華利明呆了一晚上！”林小娥站在林小蘭旁邊，厲聲質問。
林小蘭散亂的頭發有幾縷落在了她的睫毛處，整個人看起來更加的憔悴惆悵，她慢慢用手把落在臉上的頭發撥到一邊，眉頭慢慢向眉心收縮，脖子也開始慢慢收緊，上唇微微發抖，看得林小娥心里發毛，以為是自己下手太重，弄疼妹妹了，還沒等林小娥去問怎么回事，林小蘭已經哭出了聲。
“你這……我不就問你一下嘛，你看你……”林小娥慌了神，剛才還盛氣凌人，現在竟不知道該怎么辦，站在原地，看著哭泣的妹妹。
林小蘭的哭聲驚動了已經上床睡覺的華利昌，華利昌穿著睡袍從房間走了出來，揉著惺忪的眼睛問道：“這大半夜的你們干嘛呢？”
林小娥看向丈夫，一臉的無辜，又轉頭看看妹妹，林小蘭正捂著臉痛哭著。
“行了行了，有什么明天再問吧，讓小蘭去睡吧�！比A利昌說道。
還沒等林小娥發話，林小蘭已經起身快步走向樓梯，跑著上樓去了，留下林小娥站在原地，更加不解。
林小娥和丈夫回到房間，丈夫解開睡袍躺回床上，正要睡覺，被林小娥推了一下。
“你說，她這樣下去怎么行，整天瘋瘋癲癲的，唉。”林小娥嘆著氣。
“年輕人嘛。”華利昌打著哈欠回答道。
“不行，咱們得想辦法徹底斷了她跟華利明那小王八蛋�！绷中《鹫f道。
“說什么呢，別連我也罵啊�！比A利昌半張著眼睛看向林小娥。
“行了，別打岔�！绷中《鸩荒蜔┑赝屏苏煞蚋觳惨幌�，沉默了一會，“對了，今天誰去了千祥那邊？”
“老馬唄，他跟那邊來往多�！比A利昌回道，睡意更濃。
“要不是最近公司里這檔子事弄得人心力交瘁，我真想帶著小蘭親自去，好好給華利明那小子臉色瞧瞧。
“人家結婚，你去耍什么威風，趕緊睡吧，明天還得跟工商的人談呢，唉�！比A利昌轉過身去，不再說話，公司做假賬偷稅被查出來的事已經讓他夠煩的了。
林小娥也不再說話，嘆了一口氣，“真是什么事都趕一塊去了�！闭f完，自己也收拾了一下，準備睡覺。
女兒即將到來的喜事已經讓梁玉芬從莫母離世的陰霾中緩解過來，她和王大海正在收拾明天迎親的事宜，王秋風一個人躺在房間里，久久沒能入睡，聽著房間外面母親不時和父親王大海的交談，心亂如麻。
王秋風心里很清楚，林偉雄和自己的結合表面是出于林偉雄個人的擔當，實際上，更是他為了用自己和她的結合去彌合因為莫丹的離世而產生的負罪感，雖然這聽起來有些矛盾，但是凡人都有在痛苦時刻通過折磨自己來獲得解脫的心理訴求，林偉雄也不例外，在林偉雄心里，她已經成了這段心靈贖罪之路的伙伴，如果她能帶給林偉雄更多痛苦，或許林偉雄應該更加感謝她，而不是厭煩她，但并不是她的愿望，因為她對林偉雄只有愛，只是這愛不是她想象的那般甜美，更多了是計劃實現的滿足和對未來改變林偉雄的期待，她將自己的未來和幸福賭在這段不明朗的關系里，渴望有朝一日，他們的婚姻能升華成跟普通夫妻一樣單純而瑣碎的日常生活，僅此而已。
王秋風不愿再多想這些讓她感到自己的婚姻和感情多么不堪的結論，起身關了燈，等待明天林偉雄迎接自己，走入另外一段新的生活。
窗外已經沒了聲音，城市里的燈光因為寂寥的夜色顯得更加清淡，林偉雄坐在客廳，一支煙已經燃到煙蒂處，林偉雄也沒有發覺。
莫丹的遺像被他放在自己身旁的沙發上，原先的玻璃鏡框在莫母去世的那天已經摔碎，只留下莫丹的照片，林偉雄用手輕輕地撫摸著照片里莫丹微笑的臉龐，對著照片漸漸露出了笑意。
“小丹，你睡了嗎？”林偉雄對著照片默默地絮語，“要是沒睡，陪我說說話吧�！�
照片里，莫丹靜靜地笑著，看不出哀愁，也看不出喜悅，只是那么笑著。
“我今天又吸煙了，你不會生我的氣吧？”林偉雄拿起莫丹的照片，放到自己雙腿上，低頭看著，煙已經徹底燃盡，林偉雄覺得指頭有燒灼的感覺，這才把煙蒂放到煙灰缸里。
“還記得咱們結婚前的那個晚上嗎？”林偉雄獨自對著照片說道，“我跑到你跟媽住的酒店，相見你，被媽攔住了……媽說結婚前一天新人不能見面，讓我回去了，你還是沒忍住在窗戶里面喊了我一聲，我回頭看見你，你趕緊躲到窗簾后面，后來你說，這樣，咱們就不算見面了�！�
林偉雄重新點燃一支煙，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的煙霧彌漫在身旁，好像夢境。
“你說，我要明天不去結婚，你會不會原諒我？”林偉雄拿起相片，讓自己的臉離相片更近，“可是，我又該去哪里找你呢？讓你親口說原諒我？呵呵，我是不是傻？”
這時，窗外刮進來一陣風，讓林偉雄不遠處的窗簾飛舞起來，新鮮的空氣進來，李偉雄只覺得渾身一陣顫抖，不是冷，而是恐懼。
“小丹�！绷謧バ蹖χL進來的方向無助地喊了一聲，“是你嗎？”
風還是一陣一陣刮著，林偉雄的恐懼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失落，“你怕是今生來世都不愿再跟我有半點瓜葛了。”
林偉雄放下照片，走到窗外的陽臺，看著外面空蕩的夜空，心也跟著空蕩起來，此生，他覺得自己的心再也沒了安放之處，無人傾聽他的心聲，無人體會他的點滴傷懷，只有面對他不愿意卻不得不承受的命運的安排，并將這樣的安排融進自己的生活，成為推卸不掉的負累，負重前行。
夜空越發深暗，林偉雄緊閉雙眼，一行眼淚終于落下，冰涼的淚珠由溫變冷，落在腳下，幻化成看不見的青煙，飛向天際，飛向莫丹能夠看見的時空，成為兩個人最后的告別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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