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像是蒙著厚厚灰塵的疤痕，經不起研究推敲。

　　卻是深想，越是觸目驚心。

　　她倒是寧愿自己的腦子還在糊涂，可偏偏現在的她比任何時候都要來得清醒。

　　她的女兒——高亭，從小到大，一直乖巧懂事，從來都沒有讓她操過太多的心。

　　可偏偏就是這么懂事的孩子，在自己這里……卻沒討得到多少好。

　　這么想著，高柔顫抖著手小心地伸到高亭的面前，輕輕地觸碰她的臉頰，熱淚又忍不住滾落了下來。

　　“媽！已經沒事了！”

　　高亭伸手撫上高柔略顯蒼老的手，輕輕地安撫她，只當她還是因為之前的事情害怕。

　　關于高柔年輕時候的事情，高亭知道的不多，但是很顯然，從汪依依針對高亭開始，她就覺察到了一絲關于過去的蛛絲馬跡。

　　汪依依她沒有道理無緣無故地針對高亭。

　　“亭亭！這么多年苦了你了！”高柔嗓音干澀地開口，滿臉心疼地注視著高亭漆黑的眸子。

　　這句話一出，高亭的眼淚決堤，止都止不住地流了下來。

　　一邊抹眼淚，一邊搖頭，一邊對高柔說：“沒有沒有我沒有！”

　　可是，眼里的淚像是怎么都擦不完似的，不住地涌出來。

　　要說委屈，高亭怎么能不委屈。

　　她的媽媽——高柔，在她很小的那些日子里，溫柔如水，可是后來呢？

　　喜怒無常。

　　她的媽媽從一個讓她心生歡喜的母親，變成了一個時不時就會家暴的暴力婦女。

　　高亭有想過是不是她自己做錯了事，又或者是她不夠好所以惹她生氣？

　　而偏偏只要高亭一問，高柔的暴力就會變本加厲，后來高亭學聰明了，對這件事情閉口不語，悶聲忍受。但午夜夢回，她還總是會懷念那個只有溫柔和笑意的媽媽。

　　日子一天天的過，高亭就在高柔反復無常的溫柔和打罵里長大，直到后來，情況越發失控，高柔的記憶像是被一點點地擦去，精神也越來越不好。

　　幾年前，她生活無法自理，就住進了這療養院。

　　但高亭對于高柔的感情，怎么說呢？她以為她只要安心在外工作，媽媽在家有人照顧，兩人彼此之間就能相安無事，卻沒想到，離開了媽媽，高亭反而和高柔一樣，開始出現了類似心理疾病的東西。

　　她怕媽媽消失。

　　所以把媽媽送給她的手鏈當成了寄托，只要一消失不見，她就變成了那個被媽媽關在小黑屋打罵甚至心生被拋棄之感的孩子。

　　關上心房，對一切麻木。

　　甚至，精神崩潰。

　　一旁的唐齊看著屋里的這兩人互訴衷腸，腦海中浮現了四個字：“相愛相殺”。明明是相愛的母女，可總是在不經意的時候，給對方傷害。

　　母女倆不用開口，唐齊似乎都能知道究竟發生了什么？

　　像是一道門開了鎖，從之前看到汪依依與高柔兩人在河邊的畫面，到現在母子倆的只言片語，所有的畫面都在唐齊的腦海里匯成了一幀幀清晰無比的畫面。

　　包括，高亭小時候高柔對她的溫柔，還是高亭大一點兒，高柔對她的打罵，

　　只是，唐齊卻怎么也看不清，高柔性格變化的節點，就跟朱芳華一樣，他雖然治好了她對火龍果的恐懼，但他卻怎么也探不明白她為什么會害怕尋常可見的火龍果。

　　而汪依依來找高柔的原因，汪依依一直針對高亭的原因，唐齊也都知道了答案。

　　二十年以前，高柔和汪瓊蕾兩個人是青梅竹馬的好朋友，感情好。

　　當然和他們一起長大的，還有另外一個人。

　　時至今日，高柔卻怎么也記不起來他的模樣，甚至連名字也要忘了。印象中，只記得有那樣一個人，總是親切地叫她柔柔，柔柔……而高柔總會把手裝進他寬厚的大掌里，她現在依然眷戀著那樣怦然心動的感覺——盡管她的記憶一片模糊。

　　浩然。

　　她似乎這么叫過他。

　　只知道，那時候的他們經常都在一起玩，形影不離，日久生情。到了該是談婚論嫁的年齡，兩個人自然而然地就在一起了。

　　而汪依依媽媽汪瓊蕾就是他們感情的一個見證人，三個人一起長大，一起玩鬧，高柔從來都沒有想過，他最好的朋友汪瓊蕾的心里也會有浩然的存在。

　　她以為汪瓊蕾會看著他們結婚生子，也會找到自己的幸福。

　　卻么想到，汪瓊蕾在高柔他們結婚前，突然間離開了。

　　像是突然間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一樣，突然間再也沒有她的消息。

　　高柔知道肯定是發生了什么，在她的追問下，浩然終于透露了一些。他說汪瓊蕾喜歡他，可是他的心里卻只有高亭，知道高柔和他要結婚了，所以汪瓊蕾有點接受不了，所以離開了這個傷心地。

　　當時的高柔是信了浩然的話，以為他們之間從來都沒發生過什么不該發生的事情。

　　高柔兩夫婦的幸福美好的生活從那以后似乎才剛剛開始，除了沒有汪瓊蕾和他們做鄰居，好像沒有任何其他的改變。

　　只是，后來，汪瓊蕾出現了。

　　帶著滿滿的恨意出現在高柔的面前——她一直居住的家門口。

　　高柔獨自面對著汪瓊蕾和她身邊牽著的和高亭一般大的四歲小女孩，她以為，久別的好友回來了，她興奮地迎了上去。

　　卻沒想到，她只不過帶來了一個晴天霹靂般的消息。

　　她的孩子——汪依依，也是浩然的。

　　那一瞬間，高柔的世界天旋地轉。

　　但是汪瓊蕾像是只為了給高柔找不痛快之外，沒有其他的任何舉動，就牽著孩子的手離開了。

　　不知道為什么，高柔并沒有去從浩然那邊尋找答案——因為，汪依依跟高亭實在是長得太像了，就算汪瓊蕾不說，也會讓高柔生出些不好的聯想。但她還是打心底里不想相信，不想相信她一直深信的枕邊人會欺騙她。。

　　她怕失去。

　　大概是從那之后吧！高柔的心里像是長了一根刺，雖然絲毫不顯，但是在日積月累的猜測里，跟家里人的關系也越來越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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