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門之前，尤萊娜設置了燒洗澡水的時間。

        這大概是她最熟悉的人類現代科技，每天都要設置好燒水時間，晚上好好泡澡將身體和翅膀的疲乏都消除一空。

        身體一點點浸泡進溫暖舒適的水中，光潔細膩的后背脊骨舒展出潔白美麗的羽翼，毫不在意羽毛沾水會變得濕漉漉。

        “薄荷青草的浴鹽，”為了讓翅膀能更多浸在水下，尤萊娜埋著半張臉在水下，咕嚕嚕吐著泡泡：“有點像中原中也的味道。”

        不過中原中也的味道，可能還要多點血腥味。

        明明帶著些許血味，偏偏會給人干凈舒適的感覺，真是奇怪的人類少年。

        在橫濱中華街旅館生活這幾天，她都沒有好好泡澡，翅膀沒有出來放松透氣也沒什么機會好好清潔。

        “要用刷子好好清理一下。”

        天使翅膀一般不像尋常的鳥類容易鉆進小蟲子沾上灰塵，只是不時清潔打理保持干凈整潔會讓尤萊娜心理上更舒服。

        她被德吉寬人嚴肅告誡過呆在人類社會不能隨便伸出翅膀，大多數人類都不能接受外型不同于自己的生物，天使精靈龍這類傳說故事中的神奇物種，他們喜歡也只是在書上喜歡，真的出現在面前不能預計他們會做出什么事。

        不過要是遇上特殊的節日，涉谷街頭四處都是cosplay的時候，尤萊娜可以稍微放出翅膀透透氣活動一下。

        當所有人都打扮得奇形怪相的時候，街頭會出現天使也不是什么值得人驚訝的事。

        尤萊娜一直把德吉寬人稱為狡猾的人類。

        但在關乎人類社會上的事，她還是會好好聽進對方的意見，收斂起翅膀不暴露自己的真實身份。

        “后背的位置夠不著。”即便翅膀可以往前伸展包攏住身體，但翅膀根部的位置還是無法正常清理。

        尤萊娜緩緩吐了口氣，放下刷子順勢在浴缸躺倒將背部的翅膀全部浸在薄荷綠的水中，帶著薄荷青草的香味侵染著鼻尖氣息。

        涼涼淡淡的清爽香味……

        下次再買浴鹽，這種味道拿多幾包吧。

        她還挺喜歡這種清爽的味道，會讓天使非常放松。

        ……

        泡在浴缸里不知不覺睡著的天使聽見規律的敲門聲，迷迷糊糊抬起頭：“？”

        泡澡時間太長，水已經開始變涼沒有溫度。

        她小聲哈欠出水，簡單擦干身體裹上吸水性極強的新浴巾，光著腳踩在地面留下一個個濕漉漉的腳印打開門：“找我嗎？”

        中原中也的心音，她靠近玄關的時候已經聽見了。

        “啊、是，你的手機……”

        打量著尤萊娜房門貓眼邊沿沾上的詭異深褐色，中原中也漫不經心收回視線，抬眸看向門內的人瞬間失聲。

        半濕的金發散落下來搭在粉嫩的肩頭，純白的浴巾環繞包裹住身體，微微炸毛的純白羽翼收攏在身后，整個人透著濕潤柔軟的氣息。

        她歪著頭問道：“我的手機？”

        一片空白的心音讓她弄不清中原中也的來意想法。

        敲門來找她的人突然一聲不吭，血液快速竄遍全身，直直從腳紅到頭頂差點要變得煙花原地炸開。

        中原中也赭紅色的頭發在紅透的臉頰映襯下，一時間分不出到底是哪邊更紅。

        “你、你……”

        他緊閉雙眼臉頰紅透，羞恥到極致：“快去把衣服穿上！”

        中原中也的心音又一次變得亂糟糟難以分辨，她已經有些見怪不怪了。

        似乎只有他會出現這樣的情況，亂得讓人摸不透他在想什么。

        “這樣可以嗎？”尤萊娜收攏翅膀半裹住身體擋在面前：“我還沒擦干翅膀，直接收起來會很不舒服。”

        每次泡澡過后，她都是慢慢弄干翅膀再收起來換上衣服。

        天使的羽翼完全伸展將近三米，只有她自己慢慢擦干需要耗費很多時間打理整齊。

        少年直挺挺站在她面前，渾身紅得像只蝦子，局促想要離開又擔心這樣的行為反而更加惹人誤會。

        “什、什么？”閉著眼睛的中原中也不明白她的意思。

        尤萊娜好奇看著少年紅勝番茄的臉色：“你可以睜開眼了。”

        如果他只是怕自己會看見什么特殊不能看的東西，翅膀現在都已經遮擋住了。

        她的翅膀只用來遮擋自己，面積還是相當可觀的。

        中原中也深深垂著頭，視線死死盯著腳下的位置：“你的手機漏在我那里了，我給你送回來。”

        潔白的羽翼環繞包裹身體，末尾尖端自然垂落在小腿側面，水珠順著羽毛尖一滴滴落下打濕玄關。

        他不由疑惑，這到底是什么？

        以中原中也現在低頭的視線，幾乎只能看見尤萊娜膝蓋以下的部分，兩邊好像特殊設計的裙擺自然垂落下來的翅膀引起他的注意。

        “是手機啊……”

        尤萊娜認真想想，她下午去了中原中也的房間幫忙打掃，手機會漏在他那邊似乎也不奇怪。

        平時不怎么用的東西就算消失了，一時間也難以讓人察覺。

        “你進來。”上次中原中也說手機需要充電的事，她還沒弄明白。

        什么配套的電子產品設備，她都不知道扔到什么地方去了。

        “啊？”中原中也睜圓眼睛，下意識想抬頭去看尤萊娜又努力克制住沖動，低聲道：“我只是來還手機，不用邀請我進去的。”

        或者說尤萊娜那副剛洗完澡的狀態，也不怎么適合邀請男性進入自己的住處。

        “？”她有些不明白中原中也的意思，“你在顧慮什么？”

        人類總是會想各種各樣的事。

        那都是天使不能理解明白的想法。

        “我在顧慮什么……”中原中也捂住臉別過頭，還是沒忍住道：“你都沒點女性自覺的嗎！”

        毫無防備邀請不熟悉的男性進入自己的住所。

        不、尤萊娜這已經不算是毫無防備，她簡直是毫無戒心甚至完全不會往危險方面去想。

        要是這時候出現的人不是他，而是什么危險的男人……

        她都完全沒想過這點嗎？！

        “需要防備你嗎？”尤萊娜靜靜眨眼，看著面前羞恥得快在地上找縫隙鉆進去的少年。

        “可是你今天救了人。”這樣的人類也是需要防備的嗎？

        中原中也神情微怔，眉頭不由擰起皺緊，沉聲問道：“你是這么想的嗎？”

        覺得他今天救了人就完全不需要防備，可以隨意信任放下一切警惕戒備心。

        他不再避開正視少女，目光直直凝望著她的神情：“你真的是這么想的嗎？”

        覺得只要救過人的人就是可以隨意相信的。

        “不可以嗎？”尤萊娜歪著頭，神情很平靜。

        她不明白人類的事也不知道中原中也的心情為什么會在劇烈起伏之后轉為氣悶擔憂。

        “……一個人的好壞不是這么簡單能界定的，”中原中也深深吸了口氣，嚴肅而認真道：“我會做你認為是好事的事，也會做你認為是壞事的事。”

        好人不會去做壞事是謬論。

        人可以在這一刻幫助別人，也可以選擇在下一刻傷害無辜的生命。

        一個人的好壞并不是簡單能從他們平時的行為看出來，他今天的事確實可以算是救了便利店里的客人，但這并不代表中原中也不會去做壞事。

        “人不會有絕對好的一面，也不會有絕對壞的一面。”

        抱著那樣幼稚的判斷方法去決定是否信任某個人，以自身的安全去考驗別人的理智想法……

        一旦相信錯人，一切就來不及了。

        他面前這個女孩，雖然看著年齡與他相仿，但有很多事都想得太過天真。

        連羊的孩子們都不會因為一個人曾經幫助過自己而隨意交付信任，她是怎么敢隨便信任他這個認識還沒有半個月的人。

        “你不應該相信我，”中原中也一字一頓道：“你還沒見過我的全部，不應該這樣相信我。”

        他生活在擂缽街，意識誕生起面對的就是欺瞞掠奪、爭搶資源，為了活下去保護重要的同伴而深陷其中。

        他不是尤萊娜認為的那種好人，也不是值得她交付這樣信任的人。

        “那我來了解你好了，”清透澄澈的綠眸輕眨兩下，她直直望著中原中也的眼睛，絲毫沒想過避開：“你也可以來了解我。”

        如果事情都像中原中也所說的一樣，那就讓他們互相了解交付信任好了。

        白凈的手伸出翅膀包圍抓住中原中也，尤萊娜用力將人往屋子里拉：“你進來！”

        人類能說出辦法總比困難多這樣的話。

        想要交付信任沒有中原中也說得那么復雜，如果實在想不通就讓他們先從互相了解對方的秘密開始。

        “喂、我不是那個意思！”他還沒反應過來，人已經被拉進玄關。

        中原中也臉色微變，惱怒道：“我說的話，你一句都沒聽進去嗎？”

        他想讓尤萊娜對外人提高警惕，尤其是在自己獨居住在公寓樓的情況下，這家伙怎么還把他拉進自己的屋子。

        “我聽進去了。”正是因為聽進去，她才想要這么做。

        圣潔而華美的巨大羽翼在她身后張開，肆意舒展輕輕扇動：“重新認識一下，我是治愈天使尤萊娜，來自云巔之上的天界，我很喜歡你們人類的文化。”

        中原中也愣愣看著美麗而潔白的羽翼，張了張嘴臉頰一點點漲得通紅，羞恥大聲喊道：“把衣服給我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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