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嬋不會說。

        蕭墨寒吼完之后才反應過來，宋嬋的語言能力還沒有恢復，只能這么緊緊地抱著宋嬋，撫著她的背。很快，他的視線就落在她手中的日記本上。

        試著把它拿出來，以為宋嬋會不愿意，誰料輕輕一扯，日記本就到他手里了。

        蕭墨寒把停留的這一頁日記一目十行地掃完，心里唏噓不已。從前常聽宋嬋說起她母親的事。所以知劉敏秀跟宋貴不和，宋貴總是欺她辱她，但聽說和劉敏秀自述，完全是兩碼事。

        聽說來的，當一個故事，聽聽就了。畢竟那時，他對劉敏秀印象也不好。因為她，父母之間過得像陌生人一樣，作為他們的孩子，他得到的母愛和父愛總是有限，幾乎感覺不到血脈親情之間的濃烈。

        可以說，他的家庭不和睦，都是劉敏秀造成的。

        他對劉敏秀有很深的意見，甚至還恨過她！

        后來劉敏秀死了，從她口中得知了一些更深的不為人知的往事，才知道她也是一個受害者。

        她和父親還有母親，都無辜！

        而造成這一切的局面，其實是他的爺爺，是這該死的門當戶對的老封建觀念！

        從那之后，他一改對劉敏秀的態度，從仇恨華麗麗地轉到了憐憫。再回想關于她的一切時，心里總免不住嘆息和同情。而今，看到她的親筆口述，便更能體會到她的艱辛和不易。

        但即使這樣，宋嬋也不必哭得如此傷心！

        怎么說，都是她曾經經歷過的，心中早已有數才對，不至于悲傷至此！

        憑著他敏銳的思維和洞察力，他又往前翻了一頁。等他把宋嬋今晚看過的日記都再看過一遍之后，才恍然大悟，并愕然大驚。。

        放下日記本，忽然就懂得了她淚里的抱歉和懺悔，什么都沒有說，只是這樣靜靜地抱著她，心疼地吻著她額頭，憐惜地吻去她眼角的淚，陪著她痛苦，陪著她緬懷。

        等宋嬋哭夠了，他才開口：“就算不是親生的也沒關系，你媽媽從來沒有后悔愛過你！”

        宋嬋搖頭，新的眼淚浮上眼眶，但是她后悔了。

        后悔沒有更好的愛劉敏秀！

        不應該總是忤逆，不應該在填大學志愿時，不聽勸告非要填帝都。不應該把她好不容易忘掉的人，又強行塞進她的生活里。不應該在她阻止自己跟蕭墨寒時，還義無反顧地飛蛾撲火。

        如果說，劉敏秀未婚先孕，是其不幸的人生開始，那她的出現，就是加注放大了她的不幸。

        可以這樣講，劉敏秀在襄城所受的家暴，有一半，是她帶去的。

        一想到，母親為她多挨了宋貴好多個拳頭和耳光，宋嬋就心痛得無以復加。

        她捂著胸口，感覺都不能呼吸了！

        “宋嬋，別這樣，不是你的錯！”

        宋嬋張大嘴，哭得滿是紅血絲的眼睛，還有因呼吸阻礙而漲紅的脖子，把蕭墨寒嚇得不輕。他面色一變，捧著宋嬋的臉，強行讓她與自己對視。

        “宋嬋，你看著我。”

        宋嬋茫然地抬眸。

        “你聽我說，這不是你的錯，這是你母親自愿的。每個做父母的，大抵都會如此，拿自己的命去愛自己的孩子。”

        宋嬋淚如泉涌。

        可關鍵是，她不是親生的啊！

        她跟劉敏秀沒有血緣關系，她來路不明，卻要劉敏秀為她承受這么多，她感覺自己是個罪人！

        “不是親生的，不重要。沒有血緣，也不重要。這世個很多人一開始都是沒有血緣關系的，但也能做到相親相愛，比如夫妻，比如養子養母關系。你母親撿到你的那一刻起，她就把你當成她的孩子了，她一直認為，你就是她那個未出世的孩子以另一種方式來跟她見面的。”

        拇指撫去宋嬋臉上的淚痕，蕭墨寒的聲音，輕如細語：“有血緣的，未必會愛彼此那么深。沒有血緣的，得了對方的照顧，也不必覺得自己是個累贅。劉敏秀愛你的過程當中，你也回報了同等的愛，這樣就足夠了。”

        “這個世上，人與人相識，是靠緣分的。母子是、夫妻也是。緣分一樣，時間起始不同。你跟劉敏秀的母女緣份，注定是從中間開始，而不是自你出生就有。注定是中途結束，而不是她天年才停止。懂了嗎？”

        是這樣的嗎？

        宋嬋不知道。

        也許是吧！

        也許她跟劉敏秀的緣分可能真的只有這短短的二十幾年吧！

        只是仍然后悔，沒有在她活著的時候，好好盡過孝！

        “好了，別想那么多了，都過那么久，再想也是徒增煩惱。你母親臨別之際都沒有告訴你，關于你的身世，這說明，你在她眼里，就是她的孩子無疑。她不想推翻它，想讓你做她一輩子的女兒。”

        蕭墨寒拍著她的背，在她額頭上一遍一遍地親吻著：“你不會因為她的隱瞞，就怨懟她吧？”

        當然不會！

        宋嬋猛地搖頭，眶里掛著的好大一泡淚，被她撒在了被子上。

        蕭墨寒就是故意逗她，想引開她的注意力。見她如此認真，又不忍心逗了。

        凝了凝眉，認真道：“那，那你親生父母那邊，需不需要我……”

        他想看看她的需求。

        宋嬋默了一下，再度搖頭，輕輕的，不太肯定的樣子。

        事情太突然，她還沒辦法全部接受。

        “沒關系，等你以后想清楚了再告訴我也不遲。”蕭墨寒不強迫，這樣的驚天大秘，本身也不是一時三廢不能消化得了的。

        一手擁著她，一手快速脫了自己的衣服：“時間不早了，我陪你一起休息，嗯？”

        宋嬋在他懷里吸了下鼻子，半晌才點頭。

        蕭墨寒抱著她躺下：“那把眼睛閉上。”

        宋嬋聽話的閉上了眼睛。

        她從未如此乖巧，比剛談戀愛那會兒還要聽蕭墨寒的話。蕭墨寒心情驟好，低首吻去她睫毛上的濕潤，像哄孩子般道：“乖，睡吧，睡一覺就好了。”

        也不知是這句話有魔力，還是宋嬋真的身心疲憊到閉眼就著。

        總之，她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聽著耳邊均勻輕緩的呼吸聲，蕭墨寒忽然睜開了眼睛。漆黑的眸子，閃過一道又一道暗光。

        他小心翼翼地抽出枕在宋嬋脖子下面的手，輕手輕腳地下床，把劉敏秀的日記關于宋嬋被撿這一段，從頭到尾看了一遍。

        其中線索很少，除了粉色的外衣，其他都沒有詳細記錄。

        但人是從外面撿來的，這點無疑，而且同村的人幾乎都可以作證。想到襄城那座山腰上孤零零地茅草屋，他終于明白，為什么劉敏秀要把房子單獨建在山上，像是與世隔絕般離村十萬八千里，大概防的就是那些流言吧！

        他拿起手機，把剛才在腦子里閃過僅有一次的念頭，立即形成一個決定。對著那頭睡得迷迷糊糊的秦歌道：“派兩個人，去襄城，打聽一下，有關宋嬋的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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