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豎子嘛,說話不算數(shù)很正常
第248章 豎子嘛,說話不算數(shù)很正常
啪~
甘羅的手打在嬴成蟜的手上,將那五顆琉璃珠打在牢房內(nèi)鋪設(shè)的干草上,陷進(jìn)了干草堆里。
拿走琉璃球,意味著妥協(xié),意味著代表世家利益阻撓變法。
打掉琉璃球,意味著抗?fàn)帲馕吨c嬴成蟜一起抗?fàn)幾兎ā?br /> 這是很簡單的邏輯。
但嬴成蟜見到眼前這一幕眼中卻沒有露出一絲喜色。
看遍了人心人性的他從來不相信頓悟,感動能改變一個人數(shù)年,乃至十?dāng)?shù)年處事思想的事。
就像是他的大侄子嬴扶蘇,一次痛罵根本不起效果,要在大鄭宮內(nèi)熬上數(shù)月,經(jīng)歷一次又一次刺激才能醒悟。
“哥,你真是無趣啊。”
甘羅看著臉上沒有動容的嬴成蟜,搖頭失望地道了一句。
他的手不再顫抖,臉上表情也沒有激動,就好像他剛才的動作,情緒都是嬴成蟜的幻覺一樣。
他赤腳踩在那些干草上,穿上擺放在床榻邊的一雙鞋。
“那些陳年舊事有什么好說的,誰年少時不輕狂?人總是要長大的,不能總沉浸在過去。就為你那幾句話,我就要感動的涕泗橫流。放棄唾手可得的一切陪你與天下為敵,我沒那么蠢。
“伱既然不要王位,那便在你長安君府茍且偷生便是,何以還非要登高演說一番?沒有你的秦國照樣可以一統(tǒng)天下,你何以還非要參政做些大家都不愿意看到的事。你若就此罷手,我可放過你。”
甘羅從容且自信,就好像他此刻不是身穿囚服身陷囹圄。
而是穿著錦繡華衫,坐在他甘家大堂上發(fā)號施令似的。
嬴成蟜撿起地上的第三顆琉璃珠,這些并不精美好看的琉璃珠倒映著他內(nèi)心的失意。
“就這樣罷。”嬴成蟜低聲道。
既是在說眼前事宜,也是在說他們兩人之間曾經(jīng)存在的兄弟情分。
“你以為你吃定了我?”
甘羅走到嬴成蟜身邊居高臨下,腳踩在第四顆琉璃珠上不讓嬴成蟜拾起。
“你的信息來源大多都是樓臺罷,我早該想到的。你就算再急色,也不會夜夜流連其中不思回返。你以樓臺所探聽情報逼死我,其余世家會怎么想?”
彎膝蹲身,甘羅平視嬴成蟜,眼中沒有失去生命的惶恐,只有看到好戲上演的期待。
“哥,你說他們是會懼怕你將同樣招數(shù)用在他們身上從而配合你,還是被你激怒同仇敵愾合縱殺了你?”
嬴成蟜不假思索,他對這群貴族尿性實(shí)在是再了解不過了。
“自然是要?dú)⒘宋遥銈冞@群自忖高高在上不拿人當(dāng)人看的畜生,怎么能允許一直有把屠刀擱放在你們的脖子上。”
甘羅快意一笑,道:“汪。”
“抬腳。”
甘羅蹲著向后一蹦。
嬴成蟜撿起第四顆琉璃球,在身上那件繡著龍鳳的玄色大袍上用力擦拭,將那些在這間牢房內(nèi)沾染的灰塵盡數(shù)擦掉。
直膝,向著牢房外邁步。
“哥,我等你啊!”
甘羅仰著脖子喊著,笑得很歡喜。
我死在先,你死在后,我們兄弟倆一起死。
變法者,必死。
“有時候我真不明白,明明你們已經(jīng)占用了那么多的特權(quán),為什么還不滿足。甘茂有大功于秦國,甘家家財萬貫藏書浩如煙海,無論文武皆有大家愿意教習(xí)。
“那些平民有什么?我變法成功后,他們獲得的知識武功都是學(xué)堂教習(xí),皆為基礎(chǔ)。他們沒有那么多藏書,也支付不起深研武功的高額金錢。
“你說憑什么你與那些于秦沒有功績的平民在同一條起跑線,但你們根本就不是一條起跑線。你們先天就領(lǐng)先他們太多太多,你們之間的差距猶如天地之間的距離。
“這么大的差距,你們怎么就害怕比不過平民呢?我在祭壇上說的很清楚,我不會奪走你們應(yīng)得之物。我只是要你們努力一些,要秦國更興盛一些,這都做不到乎?”
嬴成蟜一邊走一邊說,走到了牢房的鐵門前站定,說完了這一大段話才伸手去拉鐵門。
“做不到。”甘羅一屁股坐在干草上,道:“秦國官職本來就是我們的,憑什么那些只知道掄鋤頭的平民能搶走本屬于我們的官職。你上下嘴皮子這么一碰就要我們世家從身上割下一多半肉,哥,你自己怎么不割?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不懂?”
砰~
鐵門被摔,發(fā)出一聲巨響。
在這聲巨響之中,傳來嬴成蟜的淡漠應(yīng)聲。
“我不是王。”
甘羅從巨響中敏銳的捕捉到了那四個字,神態(tài)一愣。
嘴角笑容擴(kuò)散,在嘴邊越來越大,繼而蔓延到整張臉。
“哈哈呼哈哈!對,你可為王,你不為王!哈哈哈哈哈!”
甘羅捶打著地上干草,枯燥草絲飛舞空中,有十?dāng)?shù)根粘連在甘羅頭發(fā)上,隨著甘羅身子上下起伏也沒有掉落。
甘羅如今這副模樣,給個破碗就能扔到六國之外去做乞兒了,毫無破綻。
他渾無所覺,用力錘打,用力拍打著地上的那些干草,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笑得比成為世家領(lǐng)袖那日時還要?dú)g喜。
“世家和王位怎么比?你不是從身上割下了一大半肉,你是放棄了你整個人!就是圣人也做不到罷!哈哈哈哈哈哈!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這八個字還真不能放在你身上。你應(yīng)該是‘嚴(yán)于律己,寬以待人’這八個字,畢竟,王最大嘛!”
甘羅笑得岔了氣,整個身體弓成一個蝦米狀躺在干草堆上,大口大口地喘氣,就像是一條被扔上岸的魚。
雖然是牢房,但這里的條件卻比絕大多數(shù)秦官家中都要好。
地上沒有發(fā)霉發(fā)臭發(fā)潮的令人作嘔氣味,只有日超時間充裕將水分盡數(shù)曬干的干草清香氣。
甘羅抓起一把干草塞入嘴里,堵住控制不住的笑意,不讓笑聲傳出去。
好像是被干草扎到了嘴巴,舌頭,口腔,牙齒。他的笑臉變得猙獰起來,雙目圓睜好像夜叉修羅。
他的聲音在這些干草縫隙穿出,有些咕噥,但足以讓人聽清。
“變法者,不得好死!”
他目中恨意上穿九天,下破九幽。
在那些雜亂的干草堆中,有一顆造型極差,表面不圓潤,其色更是駁雜的琉璃珠靜靜躺在其中。
琉璃珠上,甘羅面容就像是一只惡鬼。
這只惡鬼心思細(xì)膩,九歲拜相。卻沒能發(fā)現(xiàn)嬴成蟜少拿了一顆琉璃珠,沒能發(fā)現(xiàn)那最后一顆琉璃珠正在靜靜地看著他。
……
一路急行的嬴將閭帶著數(shù)十蒙家所屬部將,及五萬大秦銳士,星夜兼程抵達(dá)上郡。
勒馬急停,立在上郡門前,直面著這座大勤西北最重要的重鎮(zhèn),嬴將閭心中升起萬丈豪情。
他一手持著馬鞭,一手勒緊韁繩,望著這座比咸陽城要粗獷,簡陋,通體不是青磚色而是黃土色的上郡。
臉上泛起的笑容由心而發(fā),輕聲道:“或許我會死在這里,死在那些匈奴狗的弓箭之下,死在那些匈奴狗的馬蹄踩踏,但是。”
嬴將閭當(dāng)啷在馬匹兩側(cè)的腳跟輕磕馬腹,戰(zhàn)馬馱著嬴將閭踢嗒前行。
“這是我的選擇。嬴氏一族,沒有死在暖床上的道理。”
嗖~
一支羽箭自上郡城頭砸在嬴將閭身前一丈地前。
這是警告,再前則死。
城頭上,有嗓門天生奇大無比的傳令兵朗聲大喝,聲音在曠野中狂野四散。
“來者通名!所為何來!”
嬴將閭一勒馬韁,仰頭望城樓,嗅著摻有黃沙,不同于咸陽森嚴(yán),突出豪放無拘的上郡空氣。
氣沉丹田,暴喝道:“始皇帝三子嬴將閭!借路領(lǐng)封地!叫我大哥來!”
“三公子稍待!”
少頃,嬴扶蘇身影在城門樓上一閃而現(xiàn)。
咔咔咔~
上郡南門大開。
始皇帝帝一年。
十月十二。
三公子嬴將閭率五萬銳士抵上郡,與太子嬴扶蘇相見,兩兄弟言談甚歡。
……
韓地,世家盡皆被清除一空,這里迎來一小段民眾當(dāng)家做主的時間。
在朝堂沒有指派新的郡守,郡丞,郡尉,縣令,縣丞,縣尉的情況下,這里的一切暫由打著長安君旗號的一眾呂氏商會接管。
韓地本來雖然有旱災(zāi),但是這旱災(zāi)依靠世家們之前貯存的糧食完全可以撐下去。
這場暴亂之前,韓地經(jīng)濟(jì),政治都處于一個很平衡的狀態(tài),沒有什么短板。
所以在呂氏商會接手韓地,盡發(fā)糧食之后,韓地恢復(fù)地很快。
沒到一個月妓院就重新開門,隸妾,妓女們搖曳著身軀重新攬客。
一個地區(qū)發(fā)展的好不好,看當(dāng)?shù)貖蕵窐I(yè)最能體現(xiàn),因?yàn)閵蕵穼儆诜潜匦杵罚窍矔r間尋找快樂的。
娛樂業(yè)好,那地區(qū)發(fā)展就好,不然飯都吃不飽的民眾哪里有閑心奉獻(xiàn)子孫后代。
就算有那個心思,身體也不支持,分毛沒有的空兜也不支持。
在這恢復(fù)的日子里,有薄如蟬翼的紙張?jiān)陧n地瘋傳,上書文字不多——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這些紙張分為兩種,有些是綠色的,有些是黃色的。
以韓地為中心點(diǎn),天南海北皆有分號的呂氏商會除了函谷關(guān)內(nèi)沒有呂氏商會馬車駛?cè)搿}R,楚,燕等地一個沒落下,皆有載著八個大字行于路上的商人。
這些寫有“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的黃紙,綠紙要飛一會,才能傳遍天下,如韓地一般人盡皆知。
隨著這八個字傳出去的,還有此言語是張良宣之的小道消息。
當(dāng)然,韓地之人是不會在意這八個字的。沒有了世家,平民百姓最在意的不是造反,而是吃飯。
在活著,吃飽最基本訴求達(dá)成之前,韓地民眾不會生出發(fā)展勢力當(dāng)王侯將相的野心。
由于韓地“術(shù)”風(fēng)盛行,以利為重,本就對故去的韓國沒有什么愛國主義情懷和認(rèn)同心。
再加上韓地世家逼著百姓民眾去死,不到一月家家戶戶披縞素,淚滴落,斷去了韓人對韓國僅存不多的留念。
在一直讓利的呂氏商會掌權(quán)之后,得到巨大利益的韓人內(nèi)心對于呂氏商會,對呂氏商會背后的長安君都升起不小的好感。
宜陽,新鄭,野王。
市井,妓院,賭場。
在韓地的各個城郡,各個地點(diǎn),都能聽到這樣的話。
“要是呂氏商會一直管理就好了,希望我們這邊劃給長安君做封地。”
“這段時日真是過的最舒心的時日,比王上,張家之時都美。”
“也不知道這樣的好日子還能持續(xù)多久……”
“……”
在這樣情形下,韓地所有城池在十月十七這一日。
由呂氏商會出資在城池最熱鬧的地點(diǎn)開了一個學(xué)堂——長安學(xué)堂。
韓地與秦國不一樣,韓地沒有秦律,也沒有耕戰(zhàn)政策。
百姓可以從事各行各業(yè),自然不禁止讀書。
限制韓地百姓讀書的,是貴族壟斷,是高昂的書籍價格。
在沒有紙張,活字印刷術(shù)的古代,每一本書都是用手抄出來的。
當(dāng)長安學(xué)堂用紙張刊印出無數(shù)書籍,并將這些原本專屬于貴族,世家的百家書籍完全開放。
民眾百姓只需要花費(fèi)少許金錢米面就能夠借閱觀看時,嬴成蟜的名望在這一刻達(dá)到了最高。
呂不韋本來想的是無償贈予。
但嬴成蟜堅(jiān)定不許,其言說免費(fèi)的就不會被珍惜。
書只借,不贈,不賣,限時的事物才是最好的,才會被珍惜。
呂不韋一點(diǎn)就通,感嘆嬴成蟜思慮周全,其智如妖,臨行前便按照嬴成蟜的要求吩咐了下去。
果不其然,韓地借閱浪潮如火如荼。
在這個時代本應(yīng)蒙昧前行渾渾噩噩過一生的民眾,被嬴成蟜這個穿越者強(qiáng)行點(diǎn)開了智慧樹。
始皇帝說不讓開民智,說要看西北七郡的成果,嬴成蟜答應(yīng)了。
然后嬴成蟜轉(zhuǎn)頭就把韓地世家搞死,在韓地用活字印刷術(shù),紙張大開民智。
豎子嘛,說話不算數(shù)很正常。
但韓地變故其實(shí)有一點(diǎn)是不在嬴成蟜計(jì)劃之內(nèi)的,那就是學(xué)堂名字。
嬴成蟜起的名字是大秦學(xué)堂,是以始皇帝名義建的,他想要將民心集中在始皇帝身上。
但他的呂叔,顯然不這么想。
……
長安君府。
嬴成蟜踢翻呂不韋的釣竿,氣急敗壞。
“誰讓你以我的名義管理韓地,以我的爵位建造學(xu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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