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婉一直在馬車上等著。
　　這是小七和三娃讓她不要出手的。
　　不過梁婉也有讓人跟著過去看看情況，免得一老二小真的吃虧。
　　張慶帶著馬月蘭母子回到馬車那，梁婉聽到聲音，趕緊從馬車上下來。
　　當她瞧見遍體鱗傷的母子，疾步上前幫著扶馬月蘭：“發生什么事了？怎么傷成這樣？先上馬車。小七和三娃人呢？怎么沒出來？”
　　“他們在后面，讓我們先過來。”張慶一臉擔憂看著張仁華，“孩子，你還撐得住嗎？”
　　“我沒事。”張仁華搖搖頭，“那兩個孩子在后面會不會不安全？”
　　“不會，有人保護他們的。”
　　“那就好。”
　　張仁華回頭看了眼，還沒看到小七和三娃。
　　“外祖父，你先帶他上馬車吧，一會小七和三娃回來，我們就先去鎮上找大夫看看。”梁婉看向張慶。
　　張慶點點頭，和張仁華被人扶馬車。
　　馬月蘭上了馬車后，見車廂里墊著軟墊，布置得舒舒服服，一時間手腳都不知道往哪兒放，更不敢坐下來。
　　“我、我站著就好，不然會弄臟馬車的。”馬月蘭縮到一邊，小心翼翼不碰上馬車上的東西。
　　“沒有關系的，先坐下。”梁婉拉著馬月蘭，將她按下去坐著。
　　看著鼻青臉腫的馬月蘭，梁婉倒吸冷氣，這是下了多狠的手啊？
　　這讓她想起了以前鐘家的日子，不由得對馬月蘭多了幾分同情之心。
　　馬車里是有燒茶水的，她拿出帕子打濕，替馬月蘭將臉擦干凈。
　　一碰到馬月蘭的臉，馬月蘭就疼得下意識躲開。
　　“我輕點，先擦干凈臉。”梁婉放緩聲音，“你不要害怕，小七既然將你們帶出來，就不會讓人再欺負你們的。”
　　馬月蘭聞言，眼淚洶涌而出：“可是我們以前那樣對五郎……”
　　“小七是個好孩子，五郎也從來不教他去恨你們。今天我們之所以會過來，也是因為小七。小七看出了外祖父想見你們，這才主動提出帶他過來的。外祖父現在身子骨一天比一天差，小七希望他晚年開心些，你明白嗎？”
　　馬月蘭一邊哭一邊猛地點頭。
　　“五郎走到如今這樣的高度，朝堂上多的是讓他操心的公務，過去的事對他而言早已是微不足道。只要你們到了京城安安分分的，五郎未必不會給你們安定的生活。”
　　“我不去京城，你是三郎的媳婦的對吧？我能不能留在清河縣，就在你們那個魚家樂做事就好。我沒有臉見他們，也不敢見。”馬月蘭低頭哽咽。
　　“這些事等回到縣城再說吧，你要問問小七，這些事是他做主。”梁婉道，“小七要做的事，五郎都是讓他自己拿主意的。”
　　“那孩子真跟像個大人一樣。”
　　“小七可聰明了。”
　　說起小七，梁婉都與有榮焉。
　　這樣的侄子沒有人會不喜歡的。
　　“我先幫你把臉上的血擦干凈，有些疼，你忍著點。”
　　“你娘他們這些年還好嗎？”
　　“爹娘現在不在京城，在天天任職的地方，不過應該快回來了。”
　　“天天也當官了？”
　　“對啊，天天和陽陽現在都是朝廷命官了，小月月在京城的醫學院教大夫醫術，小星星現在四營里。”
　　“都是有出息的孩子……那，張富貴呢？”
　　馬月蘭猶豫了片刻，才鼓起勇氣問出來。
　　梁婉嘆了口氣：“他們三兄弟都不在了。”
　　她言簡意賅說了一遍他們的事。
　　馬月蘭半晌沒有聲音。
　　許久，她才艱澀地說道：“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都已經過去了，你跟表弟等小七安排好，往后就好好過日子吧。徐家不敢找你們麻煩的，對了，表弟可曾娶妻？”
　　說起這個，馬月蘭再一次淚如雨下：“哪有機會娶妻呢？徐家根本不把我們母子當人，我兒子就像個下人一樣，日日被他們磋磨，別說娶媳婦了，連飯都吃不飽……”
　　說到最后，馬月蘭哽咽得發不出聲音。
　　“過去了，以后會有好日子的。”梁婉安慰。
　　說話間，小七和三娃回來了。
　　三娃上了梁婉這邊的馬車。
　　片刻之后，小七就讓車夫趕車離開。
　　張仁華不敢直視小七，低著頭，卑微又恭敬：“謝謝你救了我。”
　　“小表叔不要客氣。”小七從小幾上取過點心遞到張仁華面前，“小表叔先吃些東西，這糕點挺好吃的，曾外祖特別喜歡，但是他不能吃這么多，你快吃完，免得曾外祖偷吃。”
　　張慶：“……”
　　一張老臉都不知道往哪兒放。
　　“小七，我沒有偷吃。”
　　“現在沒有偷吃而已，你經常背著我偷吃，我知道的。”
　　“小七，給曾外祖一點面子好不好？”
　　“好吧，那表叔你快吃吧，吃完曾外祖不能吃了。”
　　張仁華抬起頭，小心翼翼接過來：“給我吃？”
　　“嗯，你都吃了吧，別讓曾外祖偷吃。”小七點點頭。
　　糕點的香甜勾著張仁華的饞蟲，肚子嘰里咕嚕叫了起來。
　　他真的已經很餓了。
　　拿起糕點狼吞虎咽。
　　張慶見狀，鼻子一酸。
　　他小時候多胖啊，從來就不愁吃的，可如今骨瘦如柴，一點也找不到那個白白胖胖的孩子的影子。
　　“小表叔你慢些吃。”小七體貼地倒了杯茶水給張慶，“喝些茶。”
　　張仁華接過來，突然忍不住放聲大哭。
　　他以為這一輩子就這么被徐家的人折磨到死了。
　　誰能想到，曾經被他們百般欺負的人會回來救他們。
　　“嗚嗚嗚……”
　　張仁華一手拿著糕點，一手拿著茶杯，捂著臉釋放崩潰的情緒。
　　張慶看到這一幕，忍不住老淚縱橫。
　　“沒事了沒事了，以后咱們回大富村，好好過日子，房子還在，都是留給你的。”
　　“對不起，對不起……”
　　張仁華不停說對不起。
　　小七也沒有安慰他，而是靜靜等他哭完，然后才打濕了帕子站起來扶著張仁華的肩膀：“表叔，我給你擦擦臉。”
　　張仁華模糊的視線里，是像年畫娃娃一樣精致的小臉。
　　那張小臉上沒有嘲諷，沒有幸災樂禍，只有認真，認真給他擦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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