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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十萬貫


按照系統(tǒng)1127的描述,  這張名為“舌戰(zhàn)群儒”的道具卡,能夠提供各種“氣氛組”特效,幫助道具使用者達到“取信于人”的效果。

        “可是我不需要舌戰(zhàn)‘群’儒!”

        對手分明只有司馬光一個。

        “親愛的宿主,  司馬光這人您也知道,  一個差不多就抵一群了!

        明遠想想也有道理。

        他剛要答應(yīng),就聽1127補充道:“但即便是使用了道具,  您也需要擁有自己的觀點哦,  這張道具卡,只是為您提供種種‘以理服人’的特效而已。觀點還需是您自己的!

        明遠:“這沒問題。”

        當(dāng)即他又被扣除了100點的蝴蝶值。不過明遠想想,  100點的蝴蝶值,能讓他鼓起勇氣,  與司馬光這樣的名家面對面辯論一回……也挺值得的。

        司馬光見到明遠的剎那間就后悔了。

        他此前聽說張載門下的弟子在陜西路跑前跑后地幫助宣傳“青苗貸”,又是童謠又是仿單,  各種手段都使上了,  司馬光便認定了張載黨附王安石,因此氣勢洶洶地找上門,要求這位經(jīng)學(xué)大師說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誰知張載只說是他門下一個弟子所為。

        司馬光便要求見一見橫渠門下這名弟子。

        誰知呂大臨把人去找來,  卻是一名未及弱冠的少年,面龐極為清秀,氣質(zhì)出塵,秀雅得令人嫉妒。

        相比之下,已年屆五十,戴著老氣幞頭的司馬光,  年紀可以做明遠的祖父了。

        司馬光捋捋頦下的一把胡子,  心想:他怎么也也不能欺負小孩子呀!

        可是又一想:這名橫渠門生,  如此年輕,  卻又如此大膽妄為,  想必有張載或者呂大臨在后指點。自己若是駁倒了這少年,也就相當(dāng)于駁倒了少年身后的張載。

        于是他拈拈須,故作矜持地望向明遠。

        此刻他與張載,一人坐在一把扶手交椅上,坐在上首。而張載的學(xué)生們,自呂大臨往下,李復(fù)、明遠、種師中等人,全都站著。

        明遠見到司馬光的眼光掃過來,立即向他躬身行禮:“司馬學(xué)士,學(xué)生明遠。不知學(xué)士喚學(xué)生來,有何指教!

        張載的書院暫駐于京兆府的文廟之中,這里向來嘈雜。室外人聲腳步聲讀書聲,紛紛傳入室內(nèi)。

        但明遠一開口,司馬光卻覺得耳邊突然清凈了。

        似乎世界特地安靜下來,讓人們能夠安靜聆聽明遠說的每一個字。

        等到明遠話音落下,四周的嘈雜聲似乎又恢復(fù)了。文廟和文廟以外的市井,還是那副老樣子。

        司馬光便不由自主地將明遠當(dāng)成了是與他平起平坐,在堂上辯論政事學(xué)問經(jīng)義的人——要知道,以司馬光的文名和學(xué)術(shù)水平,世間能與他這樣辯論的,也不過是趙頊、王安石、文彥博等區(qū)區(qū)數(shù)人而已。

        站在門口處的呂大臨望望室外天空中堆起的陰云:“看起來要下雨了,不知這場雨能不能下透。”

        司馬光定定神,柔聲問:“明遠,聽令師說,這些天尋人在京兆府中傳揚‘青苗新法’的,是你嗎?”

        明遠微微一笑:“是。”

        “推行新法,乃是官府之事,你為什么要這么做呢?”

        明遠頓時微笑著反問:“司馬學(xué)士可曾聽說過這一聯(lián),‘風(fēng)聲雨聲讀書聲,聲聲入耳;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guān)心1’?”

        司馬光一怔,再細細咀嚼:這一聯(lián)他可從沒聽說過。

        但是這一聯(lián)說得真好!將讀書人的節(jié)操和抱負全都說出來了。

        此刻就和剛才一樣,室外的嘈雜聲褪去,司馬光清清楚楚地聽見了明遠的每一個字。

        少年人清朗的話音一落,司馬光就覺耳邊傳來一陣鼓掌喧嘩與叫好聲。

        他一驚而醒,卻見靜室依舊是靜室,室內(nèi)每一個人都在低頭沉思,咀嚼著明遠剛才“事事關(guān)心”那一聯(lián)。

        司馬光頓時知道自己是幻聽了——因為自己太過認同這少年人所說的,所以自己腦海里不由自主地響起了鼓掌聲與叫好聲。

        再觀對面那少年人,說完了一聯(lián)足以讓世人銘記的名聯(lián)之后,卻微微有些臉紅,謙遜地低下了頭——

        其實明遠此刻正在心里吐槽:這什么沙雕特效?!

        他聽從系統(tǒng)1127的推介,使用了“舌戰(zhàn)群儒”的道具卡,據(jù)說這道具卡能將氣氛拉滿,誰知它竟像是肥皂劇的背景音,適時地給送上一段掌聲、叫好聲、歡呼聲?

        這樣就能“舌戰(zhàn)群儒”了?

        看來1127之前強調(diào)得一點兒都沒錯:使用這張“舌戰(zhàn)群儒”卡,自己必須要有能站得住腳的觀點,

        明遠心想:好在他沒有穿成諸葛亮前往三國位面。

        這時司馬光已經(jīng)思考完畢,抬起頭望著明遠,很認真地問:“你因何認為‘青苗法’是善法?”

        明遠干脆地回答:“‘青苗法’由李轉(zhuǎn)運使在陜西路首創(chuàng),曾經(jīng)在本地施行過,確實能扶危濟困,效果明明白白看得見,因此學(xué)生認為它是善法!

        此刻他的解說并不算特別有力,因此剛才那些沙雕特效并沒有響起。只不過司馬光等人都望著明遠,全神貫注地等著他的下文。

        明遠便明白了:這張“舌戰(zhàn)群儒”卡,不止是沙雕特效,應(yīng)該還有聚攏注意力的功能。

        他立即開始剖析“青苗法”的本質(zhì),正如當(dāng)初他曾經(jīng)為舒家兩位舅舅一一講解的那樣。

        他一邊說,司馬光卻一邊搖頭。

        “王介甫推‘青苗法’的本心或許確是善意,可是以國庫行放貸之事,明擺著是與民爭利!

        明遠笑得人畜無害,溫和地補上一句:“與豪強富戶和放高利貸的無良商人爭利耳!

        頓時耳畔響起一陣笑聲與喝彩聲——這是道具卡的沙雕特效又起作用了。

        對面的司馬十二漲紅了臉,繃緊了臉皮。

        而張載和呂大臨李復(fù)等人都硬憋著好笑。

        明遠開始在心里偷偷盤算起來:看起來這沙雕特效確實很有加強心理活動的效果。

        這時,司馬光定了定神,道:“‘青苗法’在陜西路施行得或許尚可,但在其他路卻有很多問題!

        他一邊搖頭,一邊擺出一副“年輕人你還有好多事不懂”的表情,對明遠說:“此法在河北路、河西路、淮南路三路推行,原本意為抑制兼并,可是當(dāng)?shù)毓賳T強行向百姓攤派借貸,盤剝種種,名目繁多,便是官府在向百姓放高利貸的苛政!”

        然而明遠絲毫不懼,一字一頓地說:“這是‘青苗法’推行過程中的問題,而不是‘青苗法’設(shè)計本身的問題。”

        “您剛才也承認了,‘青苗法’設(shè)計的目的本以為抑制兼并,如果完全是新法設(shè)計的問題,便不可能出現(xiàn)在陜西路推行順利,在其他幾路便弊病層出的情況。”

        在司馬光聽來,明遠說的音量越來越高,一字一句沉重,似乎說到他心里。

        此刻天色越發(fā)暗沉,遠處似乎有雷聲滾來滾去。

        “因為推行的過程中有問題,不設(shè)法解決,卻否認新法的本心,這與因噎廢食,又有何異?”

        明遠話音一落,空中便隱隱有雷聲隆隆響起。

        而司馬光似乎被明遠這一句“將軍”給將住了,呆在原地,愣是沒能說出話來。

        明遠一呆:不會這天氣現(xiàn)象也是“特效”吧。

        不過看實際效果,似乎這一天氣現(xiàn)象確實幫到了明遠的忙,司馬光被他一個十幾歲小兒的話震動,愣在那里,久久回不過神。

        明遠:bgm,永遠滴神。

        良久,司馬光才緩過來,道:“可是王介甫此次推行新法,推得也太急太狠。祖宗成法,哪里是一朝一夕就能改變的?v使要改變,也應(yīng)穩(wěn)步而前,徐徐圖之……”

        明遠頓時笑了:“原來司馬學(xué)士也是認可大宋朝需要變法的呀!”

        幾十年后就是靖康之變了,如果司馬光也和他一樣能夠預(yù)知歷史,不知道是否會堅持他這“徐徐圖之”的觀點。

        司馬光并不愿意承認,可是他沉思片刻之后,還是點了點頭,大方認可了。

        大宋朝的積弊痼疾就擺在那里,人人都看得見。司馬光也心知肚明,可他反對以王安石的方式解決這些問題,更加為隨之而來的擾民而憂心。

        誰知明遠問他:“學(xué)士認為什么時候變法才是最合適的呢?”

        司馬光完全沒有察覺到自己已經(jīng)從問話者成為回答者。這段對話早已被明遠所引導(dǎo),并且指向明遠想要的結(jié)果。

        聽見這個問題,司馬光沉吟了片刻,猶猶豫豫地答道:“慶歷時,范文正公……”

        司馬光的意思,當(dāng)年范仲淹主持慶歷新政,如果沒有失敗,那么現(xiàn)時的局面就不會那么被動,也就不需要王安石這樣大刀闊斧、驚世駭俗地推行他的新法了。

        司馬光一提起范仲淹,張載的眼神便是一黯。畢竟范仲淹于張載有著知遇之恩。沒有范公,就沒有今日的張載。

        范公新政未成,反被政敵攻訐出外。原本是一場轟轟烈烈的新政,各項改革卻一條一條俱被廢止,新政徹底失敗。

        明遠望著司馬光,等待他的傷感一點點消散。

        隨后,他開口問司馬光:

        “司馬學(xué)士,敢問您,如果您想要一株成蔭的大樹,種下這棵樹的最佳時機是什么時候?”

        司馬光剛剛經(jīng)歷過情緒激蕩,此刻終于稍稍平靜。他似乎感受到了身居綠蔭之下的清涼,再聯(lián)想起剛才的答話,司馬光輕聲嘆息道:“若真想要一株成蔭的大樹,最好的時機自然便是十年前……”

        明遠贊道:“沒錯!”

        “種一棵樹,最好的時機自然是十年前,其次卻是現(xiàn)在!”

        既然宋朝積弊已深,不得不改,那么還有什么好等的,滿朝文武,全體官員,都應(yīng)該從現(xiàn)在開始著手,而不是成日推脫什么要“徐徐圖之”,而籠起雙手,什么都不做。

        明遠眼看著司馬光眼中一亮,卻不知道那張道具卡這回又給加了什么樣的沙雕特效。剛一停頓,就覺得清風(fēng)徐徐灌入,這間靜室里的空氣清新無比,仿佛來到了春日,人們面對著一年中植樹的最好時節(jié)。

        此時不種,就真的遲了。

        明遠:……道具卡,真有你的。

        司馬光凝神沉思了良久,忽然開口道:“不,王介甫說的不對!

        這位端明殿學(xué)士猛地一抬頭,眼神犀利,同時望著張載,和呂大臨等一干橫渠弟子。他大聲反問:“王介甫在官家面前所說,他能‘民不加賦而國用饒’2,但如遠之所說,只是將一部分高利貸者的手中之利,轉(zhuǎn)到了國庫之中?此剖菄米懔,亦不過是取民間富戶之財,征為國用而已!

        那么,王安石所說,不加賦而國用足,這句話便不對——就好比大宋朝只有那么多錢,官府將它們從一個口袋搬到另一個口袋里而已。

        明遠一怔。

        他倒是沒想到司馬光較真的竟是這個。

        然而司馬光說得沒錯。

        劫富濟貧這件事對于創(chuàng)造gdp確實沒有直接貢獻。

        明遠一時間確實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才好。

        這是他使用了“舌戰(zhàn)群儒”道具卡之后,第一次遇到令他啞口無言的情況。

        誰知這時候,一直坐在上首,微笑傾聽,卻始終沉默不語的張載突然開口了。

        “生產(chǎn)力!”

        司馬光從未聽說過這個概念,驚訝地重復(fù)了一聲:“生產(chǎn)力?”

        張載對此已經(jīng)做了一番研究,此刻安然頷首:“對,生產(chǎn)力!

        而明遠得到恩師的提點,此刻也完全反應(yīng)過來了:“對,只要生產(chǎn)力提高,就能做到‘不加賦而國用足’。”

        這世界上的財富原本不夠多,但如果大家一起來創(chuàng)造財富,生產(chǎn)力提升,國庫就會日漸豐盈,能夠支撐起官府必須的各項開銷。

        一時間呂大臨和李復(fù)等橫渠弟子都反映了過來,大家都意識到了,“生產(chǎn)力”的理論,或許是能夠讓“關(guān)學(xué)”有別于其它經(jīng)學(xué)門派,流傳后世的重要理論之一。他們竟一起眉飛色舞,喜上眉梢。

        連司馬光,在聽張載親口向他解釋了“生產(chǎn)力發(fā)展”的理論之后,也陷入沉思,久久不能開口。

        明遠心中大喜:他這是將大名鼎鼎的司馬光都說服了嗎?

        耳邊響起1127的聲音:“尊敬的宿主,您感受到了道具卡的‘同心協(xié)力’效用了嗎?”

        明遠:……原來這也是來自“舌戰(zhàn)群儒”卡的效果呀!

        不過這也正常,一個好漢三個幫,他那都是自家的先生和師兄弟,哪有不幫他的份兒?

        卻見司馬光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抬起頭,望著明遠,道:“或許真如張子厚所言,這‘生產(chǎn)力’增長之后,確實能令百姓安居,國庫充盈,然而官家如今雄心勃勃,力主拓邊。上有所好,下必效之。長此以往,一眾西軍將領(lǐng)必定會窮兵黷武,妄啟邊釁!

        司馬光話音剛落,便見室中所有人都定定地望著他。

        司馬光不是陜西人,然而這里在場的卻全是。陜西人深受黨項人犯邊之害,即使不住在延州、慶州等邊境地帶,也絕對會受到影響。就像明遠家、向華家……普通人家?guī)缀跫壹覒魬舳加性谶吘硲?zhàn)事中失去的親人。

        因此,滿朝之中,只有陜西人最是明白,官府在邊境養(yǎng)了二三十萬的西軍,那些是絕對不能同河北禁軍和各路廂兵相提并論的存在。

        那些人是親人,也是真的在保家衛(wèi)國的大軍。

        陜西人愿用每一粒米,每一枚小麥,每一枚針,每一絲線來供養(yǎng)他們,只要他們能保持斗志。

        然而司馬光的看法卻依舊很不同:

        “圣人云,兵者,兇器也。刀兵不祥,不可用之……”

        不知何時,天邊的濃云一氣兒都向文廟這邊卷過來,天色變得暗沉沉的。

        明遠對這個問題并沒有多少準備,但是心頭熱血上涌,頓時便如骨鯁在喉,不吐不快。

        他向前踏上一步。

        “聽聞司馬大學(xué)士正在著手準備修史。”

        司馬光確實有此意,他想要編纂一部從周時一直到五代的史書,“鑒于往事,有資于治道”。

        這位大學(xué)士便沖明遠微微頷首,并且靜待眼前的少年人究竟能說出什么驚世駭俗的話來。

        “那么大學(xué)士不可能不明白一個道理——”

        明遠嘴角揚起,他的牙很整齊很白,笑容也很好看。但此刻所有人都在屏氣凝神,想要知道這名少年究竟能在司馬光這樣的大學(xué)者、大儒面前說出什么。

        只聽明遠緩緩開口——

        “必要的戰(zhàn)爭——”

        他的話猶未完,空中忽然一道閃電劈下,張載這間幽暗的靜室完全被照亮。人人都看清了明遠的面容。

        瞬間人們完全忽略了明遠那副風(fēng)流倜儻的少年人形象,記住的只有他眼中面上的熱切。

        “……就是正義的戰(zhàn)爭!”

        每個人的心頭都跳了跳。

        “轟——”的一聲巨響。

        閃電之后的焦雷如期而至,響亮的雷聲在人們耳畔滾來滾去。

        然而司馬光等人心中都如有驚雷落下,振聾發(fā)聵。

        “必要的戰(zhàn)爭——就是正義的戰(zhàn)爭。3”的心頭都跳了跳。

        “轟——”的一聲巨響。

        閃電之后的焦雷如期而至,響亮的雷聲在人們耳畔滾來滾去。

        然而司馬光等人心中都如有驚雷落下,振聾發(fā)聵。

        “必要的戰(zhàn)爭——就是正義的戰(zhàn)爭。3”的心頭都跳了跳。

        “轟——”的一聲巨響。

        閃電之后的焦雷如期而至,響亮的雷聲在人們耳畔滾來滾去。

        然而司馬光等人心中都如有驚雷落下,振聾發(fā)聵。

        “必要的戰(zhàn)爭——就是正義的戰(zhàn)爭。3”的心頭都跳了跳。

        “轟——”的一聲巨響。

        閃電之后的焦雷如期而至,響亮的雷聲在人們耳畔滾來滾去。

        然而司馬光等人心中都如有驚雷落下,振聾發(fā)聵。

        “必要的戰(zhàn)爭——就是正義的戰(zhàn)爭。3”的心頭都跳了跳。

        “轟——”的一聲巨響。

        閃電之后的焦雷如期而至,響亮的雷聲在人們耳畔滾來滾去。

        然而司馬光等人心中都如有驚雷落下,振聾發(fā)聵。

        “必要的戰(zhàn)爭——就是正義的戰(zhàn)爭。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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