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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千萬貫


明遠有一個壓箱底的法子,  能夠既遵守“等價交換”的原則,又拿出錢財,幫助借了“青苗貸”的百姓償還對官府的債務——

        那就是雇人。

        他在雇傭人手時,會訂立契約,  并且預付一部分的薪資。被他雇傭的百姓便可先用這部分預付的薪資去還債。

        而預付的這部分薪資,  會在以后數年內逐月扣除,  也就是在每個月的工錢里扣除一百文,對這些百姓的日常生活影響不大,讓他們依舊能靠工錢供養家中的父母子女。

        與此同時,  這也為明遠確保了長期穩定的雇傭關系——有這份契約在,  明遠在三五年之內不必考慮解約重新聘用的問題。

        但這就需要蘇軾的鼎力幫忙了——

        明遠需要確定他幫助的百姓究竟是良善的還是奸猾之徒,當初借“青苗貸”,  是被官吏壓迫被迫接待,  還是圖官府的貸款利錢低,借了之后又刻意賴賬不還。

        蘇軾明察一宗宗案卷,發現兩種人都有,前者占絕大多數,  但抱著“占一把便宜就跑”一類賭徒心態的,  也不是沒有。

        因為明遠是受蘇軾所托,蘇軾于此事感到義不容辭——總不能坑了仗義相助的明小友。

        于是蘇軾打起精神,將一宗宗案卷詳細看過,  又親自審訊,詢問過程,  并從旁觀察,  考察借貸百姓的人品。

        最終他篩出一部分品行無缺的,  推薦給明遠。

        少數那些本性奸猾的,  仍由杭州府照章處罰。

        而明遠則接收了一大批有強烈工作意愿,  想要賺錢糊口養家的普通百姓。

        他們大多數是“末等戶”,家中原本有一兩畝土地,又或者是一間破屋。但在經歷了“青苗貸”的風波之后,僅有的財產也都被抄沒抵債了。如今一個個都是身無分文,來投奔明遠。

        明遠則帶著史尚一起,將這些人按照技能分門別類。

        手巧的,加入刻印坊,學習刻印技術,開始處理書籍的印刷、裝幀與分發;

        能騎馬的,會駕船的,甚至是體力好,能耍一兩下刀棍的,加入明遠的“運輸安保公司”,開始在兩浙路一帶的道路上“跑運輸”。

        只有體力的,去幫忙筑路;體弱的,則在各處從事一些灑掃、保持衛生之類的輕省工作。

        稍許識字的,和愿意學習讀寫數算的,甚至是這些百姓家中的適齡少年,都可以進入明遠開設的“會計學校”學習數算和記賬。

        明遠名下所有的產業如今都強制要求詳細登記賬目,每一季進行一次核對清查,因此對會計人才的需求非常大。進入會計學校學習的學員自然是多多益善。

        明遠與蘇軾聯手,在半個月之間,幫助了絕大部分杭州府因“青苗貸”而喪失財產的百姓。

        他們紛紛與明遠名下的產業訂立契約,從此避免了官府的追索與刑罰。

        此外,他們每月照樣還能拿到一筆固定數額的工錢,這筆工錢雖然不算如何豐厚,但是足夠家里嚼用。

        他們還被告知,只要再多干上兩三年,將早先東家代還的“青苗錢”還上,他們每個月的工錢就還能再多上一兩百文。

        杭州城中的百姓聽聞此事,紛紛發生感慨——

        “天吶,這豈不是……壞事也變成好事了啊?”

        “我瞅那些差事營生都挺好的,工錢一點兒都不少,我沒借青苗貸,也能去應聘不?”

        “也是,那些‘末等戶’原本窮得不像樣,竟然遇上了這等好事。這教人該怎么說?”

        “要我是他們,就不要那些田地了,天天在土里刨食有什么意思,種出來的連田賦都未必夠交。不如去‘會計學校’去學做賬房,每年拿到的工錢,用來交‘免役錢’都是綽綽有余的……”

        “哦,汴京城里王相公搞出來的惡法,連老天爺都看不下去了,所以才賜了蘇通判和明郎君來杭州,來救苦救難來了……”

        這最后一句議論,剛好讓從“會計學校”里出來的明遠聽見。

        他頓時有些無語,不曉得王安石和王雱聽見這評價會怎么想——王家父子平白做了惡人,好名聲卻教他這等人得去了。

        不過,他對近來“會計學校”的工作是相當滿意的。

        杭州的幾大商會已經來托人來試探他的口風,看看能不能“提前聘用”從學校里結業的學員。看來,已經有不少敏銳的商人意識到了方便、快捷,且自帶一定風控功能的記賬方法,能給自家產業帶來多少好處。

        他今日本來是邀了史尚一起去談收購一間茶館的事的,剛從學校里出來,就看見史尚鬢邊簪著一大團繡球花,面帶笑容,快步向自己這邊過來。

        他剛向史尚那邊邁了兩步,忽聽身邊一聲虎吼:“不許過來!”

        幾乎同時,有兩個人影迅速越過他身旁。

        明遠眼角余光一瞥,頓時出了一身冷汗,想起了一件曾經讓他受到驚嚇,直到現在還會偶爾在噩夢里重復的往事。

        那是一柄尖刀,鋒銳的刀刃上反射著寒光。

        這柄尖刀被一個三十上下的中年漢子所持,抵在另外一人的脖頸里。

        “劫持人質!”

        明遠也被劫持過一次,劫持他的人,好巧不巧,還是一個因為明遠引進新技術而丟掉工作的刻印坊工匠。

        那次若不是有種建中、賀鑄,和開封府弓手的共同努力,明遠還不知道自己會是個什么了局。

        直到現在,他回憶起那件往事,都還能想起刀鋒橫在脖頸上,那種涼颼颼,略微刺痛的感覺。

        明遠發呆的時候,史尚已經來到他身邊,低聲安慰:“明郎君,別怕!”

        明遠定定神:“我沒事!”

        這次被劫持的可不是他。

        剛才那一瞬間,明遠身邊越過好幾十人,將劫持者和被劫持者堵在了杭州城中一道運河的河岸邊。

        持刀那人見無處可去了,突然大喊一聲:“別過來!誰也別過來!”

        明遠卻突然反應過來了:“這人我見過!”

        他連忙帶著史尚,從圍觀的人群里擠了進去。

        “這人不是戴朋興嗎?”史尚也說。

        持刀的那個男人,正是他們前些日子去杭州港泊著的夷人海船那里參觀時,順手救下來的落魄海商。

        他也確實是落魄,身上穿著一件粗制濫造的麻衣,雖然漿洗得頗為干凈,但是麻衣上的破洞還是讓他手肘、膝蓋等好幾處的身體皮膚暴露在外。

        而他劫持的那人,卻穿著絲綢袍服,戴著方巾,左手拇指上還戴著一枚玉石扳指,看起來絕對是一位有錢人。

        “老戴,你冷靜……冷靜一點!”

        圍上前來的幾名身穿綢袍的男子,個個都是豪商模樣,一起沖戴朋興大喊。

        也有人轉身招呼去報官。明遠還聽見有人在身旁說:“去把他妻女帶來!”

        “灑家一人做事一人當!”

        戴朋興突然一聲憤怒的大喝。

        “你們憑什么扣住我妻女?”

        明遠在心里悄悄嘆氣——

        這個時空里,債務承擔一向是無限責任。不止是父債子償,丈夫欠下巨債,妻女都受其害。

        “將我妻女還來!”

        戴朋興一聲大喊:“否則陶行老今日就別想活著離開這兒!”

        這位昔日在海上叱咤風云的海商激動無比,太陽穴附近爆出一排青筋。

        他站在河堤旁,此刻也一時退無可退,一只腳的腳跟已經超出了堤岸,甚至令人擔心,他若是腳下一滑,沒準便兩人一起滑入河道中,兩命嗚呼。

        雙方一時僵持在原地,誰都不敢擅動。

        被戴朋興控制著的那位“陶行老”大約早已被嚇得魂飛魄散,顫聲道:“放了……放了他妻女……救命,救命……”

        突然,戴朋興眼中一亮,他竟在人群中見到了明遠。但他隨即臉上一紅,眼光轉黯,應當是記起了上次他連謝謝都沒說一聲,就直接腳下抹油開溜的事。

        少時,真有人將戴朋興的妻女引至這里,一大一小,俱是荊釵布裙,裝扮整齊卻很儉樸。兩人都是滿臉的惶惑,戴妻臉上猶有淚痕,而戴家的小姑娘應當只有五六歲,此刻正睜大了眼睛,仰頭茫然地望著身邊的大人們。

        人群立即分開一條道路,讓戴朋興的妻女上前。

        戴妻見到眼前的情景,聲音一顫,凄然喚道:“戴郎——”

        戴朋興卻精神一振,道:“蘭娘,你聽我說——”

        “你們兩人,日后去投奔明郎君,求他庇護……”

        明遠此刻就站在那一對母女身后,聞言徹底傻掉,心想:我要你妻女做什么?

        戴朋興卻繼續說:“他此刻就站在你們身后,快上前拜見,也只有他日后能庇佑你們平安……”

        明遠差點當場搖手:“我哪有這種本事?!”

        戴朋興的妻女卻當真轉身,齊齊望著明遠。

        偏偏明遠的氣質與身邊那一干銅臭氣十足的海商們迥然不同,一下就能教人認出來。

        戴妻雙眼落淚,道:“您就是杭州城里有名的菩薩心腸的明郎君吧!”

        明遠進來幫了很多被官府追債的百姓,因此在杭州城中聲名鵲起,幾乎有了個“大善人”的美名。

        戴家的小閨女這時突然徑直上前,拉了拉明遠的袍角,用嬌嫩的孩童嗓音向明遠開口:“大哥哥,你幫幫我阿爹,救救我阿爹吧……阿寶給你剝水菱角吃……”

        小姑娘低頭,從自己身上掛著的小荷包里摸出一枚僅有的新鮮菱角,向明遠面前高高舉起。

        “阿娘今天給人干活,人家送了阿寶菱角!”

        很明顯,在這姑娘的小小心靈中,將嫩生生的水菱角剝出來送到他人口邊就是表達感謝與愛意的至高方式。

        戴朋興在妻女身后仰天長嘆一聲,道:“想我戴朋興,讀書不成,轉行貿易,白手起家,獨自支撐起偌大的家業……”

        “卻是時運不濟,接連損失了兩條船……”

        他低下頭,眼中滿懷留戀,看了自家小閨女一眼。

        “只要你們能放過我妻女,我戴朋興今日在此,就以一己之性命,償還所有債務。”

        他手中的利刃,離開了那名行老的脖頸,往自己脖子上劃了劃,引來他妻女的齊聲尖叫。

        其他人卻對于戴朋興的命不感興趣,其中一人大聲開口道:“我們給了你時間籌錢,你卻把手上僅有的那些錢都散了出去……誰信你會還債?”

        戴朋興頓時也厲聲回應:“那些都是撫恤!”

        “人心都是肉長的。那些都是一起出海的水手船員,他們都死在海上風波里,唯有我一個人活了下來……”

        “當你面對他們的父母妻兒,你得狠狠地攥著自己的良心才能告訴他們海上發生的事……”

        “錢的事,我戴朋興一人做事一人當。但是你們要我再將已經支出去的撫恤再收回,我死也做不到。”

        說著,他突然將此前控制著的“陶行老”用力推開,高高舉起手中的匕首,劃向自己的脖頸——

        人群中反應最快的是他的小女兒阿寶,小姑娘邁著小短腿沖上前,扯住了戴朋興的衣袍,委屈萬狀地放聲大哭:“阿爹,阿爹不要阿寶了……”

        頃刻之間,那戴朋興手中的利刃就停在空中,實在是無法劃下去。七尺男兒,眼中的淚水再也無法止歇,簌簌地流了滿臉。

        戴妻也終于反應過來,抱住丈夫與女兒,一家三口哭成一團。

        這時,明遠極其不耐煩的聲音響起:“說來說去,這個戴朋興,到底欠了你們多少錢啊?”

        “七萬八千六百五十一貫!”

        七萬多貫……

        明遠訝然道:“才這么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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