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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2章 全天下


明遠抱著懷中的竹笙,  耐心等待侍從們再次詳細搜撿。

        那邊耶律浚實在不耐煩了,道:“該死,哪里還能做兒子在老子的金帳跟前因為這等小事傻等的?”

        發火歸發火,  耶律浚卻只管站在一旁等候,  并沒有催促的意思。

        耶律乙辛站在樂班面前,親眼看著侍衛們將一件件搜撿,但他漸漸也有些不耐煩了,轉著眼珠,  又將整個樂班又看了一圈,最終將手指向明遠,道:“你,將你手里的樂器吹上一曲——”

        明遠傻傻地愣在原地,  并無任何動作。

        最終是耶律浚無奈地道:“這是來自南朝的樂手,  聽不懂契丹話!

        竹笙這種樂器,  在遼國較為少見,能吹笙的樂工也少。

        接著耶律浚又將耶律乙辛剛才說的,  用漢話又重復了一遍。

        明遠這才用雙手托起竹笙,  鼓起腮幫子,  吹出一個柔滑靡麗的小調……

        確認了明遠手中的竹笙確實是可以吹響的竹笙,耶律乙辛終于移開眼光,望著耶律浚,笑著道:“大王生平最不喜歡南朝的靡靡之音,雖是在病榻上,  可若是知道太子竟然青睞這等伶官,恐怕更會不喜;仡^太子獻樂,  千萬莫要弄巧成拙才好——”

        耶律浚忍著氣送走了耶律乙辛,  這才轉過頭來,  眼光與明遠的一觸。

        那眼光里包含了很多含義:

        耶律浚似乎很慶幸:遠哥,幸好你是真的會吹笙。

        耶律浚又似乎很憤怒:看見了么,遠哥,這就是我的死仇,我為了置他于死地,才拋棄了宋境內你給我指點的安穩生活,孤身犯險,回到這里……

        明遠也輕輕松了一口氣,心道:幸好他這次偽裝樂工,做了萬全的準備。

        為了這次混入耶律浚的太子大帳,他花了100點蝴蝶值,換了一張道具“掌握一項樂器”——這種“裝逼”型的道具卡通常都比較便宜。

        另外,他也花了200點蝴蝶值,換了“掌握一門外語”道具,以便自己能夠隨時聽懂契丹話,了解周圍人都在說什么。

        這兩張道具卡都是一經使用,終身有效的。明遠啟動了道具之后,演奏竹笙和聽懂契丹語,這兩項技能便是他終身擁有,不會隨道具卡失效而消失。

        順利過了耶律乙辛這一關,明遠隨著其他戰戰兢兢的樂班成員一道,跟在耶律浚身后,前往遼主起居的房間——與其說是臥室,倒毋寧說是一間大殿。

        這座大殿正中,放置著一張御榻。御榻上方垂著紗帳,依稀可以見到內中有個人影,正平臥在臥榻上。

        明遠頓時回憶起蔡京與呂大忠覲見遼主的經過,猜想這可能是遼主患病之后理政的地方——遼主在此會見重臣、各部首領、外國使臣……但朝中決定到底是否由遼主給出,這恐怕要看遼主本人的狀態,和權臣的意愿。

        這座大殿的規?梢匀菁{數百人,遼主和他的臥榻置于大殿正中,宛若大湖中的一葉小舟。

        此刻大殿中聚了很多人,他們中有不少是服色發飾與遼人略有區別的異族人士,看起來像是大遼下轄并非遼人的那些部族,也有不少是著甲的老將,這些軟甲服飾都不完全相同,各自有些區別——明遠猜他們是斡魯朵各宮帳趕來的人。

        看這金帳內的緊張氣氛,似乎就在這里,在這座宮帳跟前,這些從大遼四面八方趕來的中堅力量,需要決定,大遼皇帝一旦駕崩,他們應當支持哪一位作為權力的繼任者。

        “肅靜——”

        一直站在遼主榻前的耶律乙辛突然高聲道。

        金帳內原本一直存在的竊竊私語聲忽然消失了。金帳陷入一片死寂。

        寂靜之中,似乎又有什么詭異的咕噥聲——對,明遠終于辨認出來了,是咕噥聲,聲源就來自大殿正中的床榻上,那幅高高懸掛的紗帳中。

        “觀音……”

        “觀音……”

        低低的咕噥聲反復念著這個名字,但是無法讓人聽出情緒:既聽不出追悔與憐惜,也聽不出不齒與痛恨。

        只聽“砰”的一聲,耶律浚雙膝重重叩在御榻跟前的地面上。

        “父皇!”

        年輕的太子一張臉漲成血紅色,太陽穴附近的青筋盡數迸出,能教人看得一清二楚,卻又無法分辨:太子這究竟是因為悲傷、激動,還是因為憤怒、痛恨。

        “兒子來遲,乞父皇原宥!”

        滿室皆靜,所有人都在等待。

        如果遼主神智尚在,自然可以出言確認或是否認耶律浚的繼承權。

        但是反過來說,既然如今遼主在病中神智不清,而此前又從無廢去耶律浚太子之位的明旨下發,那么耶律浚就是板上釘釘的太子,權位無人能夠挑戰。

        就連在上京和南京道權勢熏天的耶律乙辛也不能。

        此刻只聽耶律乙辛道:“殿下遠來辛苦……請,上前看看大王吧!”

        明遠和一眾樂班伶人縮在宮帳中一角,他心里直犯嘀咕:不會吧,不會耶律乙辛這么好心,貼心地安排耶律浚父子相見,還特地叫了那么多心懷不滿的部族族長、斡魯朵領袖,甚至還有一班樂工……一起前來旁觀。

        遼主真這么喜歡被人旁觀嗎?

        如果旁觀,又是旁觀什么?是他與失散多年的太子重逢,在病榻前言歸于好嗎?

        這……又怎么可能?!

        就在這一瞬間,明遠幾乎出聲提醒耶律浚:——恐怕有詐!

        但這時耶律浚已經快步上前,他袖中有物品一閃,那是一柄由樂工帶進金帳的竹笛——這柄竹笛是特制的,其實由兩個部分組成,兩部分合而為一時,看來就是一柄正常的竹笛,分開時,其中一枚會成為尖銳的利器,雖然沒有鋼鐵刀具那般堅硬,但是鋒銳之處,也是血肉之軀不能抵擋的。

        當然了,這東西沒法兒發出正常竹笛的聲音——幸虧早先耶律乙辛只是讓明遠試著吹笙,沒讓專門吹笛的伶人嘗試去吹響這一件。

        耶律浚袖中悄然籠著這樣一枚武器,迅速接近御榻上的遼主。

        他用顫抖的手撩開了罩在榻上的紗帳,整個宮帳中此刻都屏住呼吸,似乎在與耶律浚一同緊張。

        這對反目的父子再次見面,究竟是和解,還是能干脆釋放出彼此心中的恨意?

        終于,耶律浚與臥榻上的遼主耶律洪基面對面。

        ——在這些年,發生了這些事之后。

        “大王——”

        既然不用再費心掩飾,耶律浚就再也沒法兒吐出“父親”“父皇”這樣的稱呼。

        “您還記得我阿娘嗎?”

        床榻上的人似乎無知無覺,木然地開口,吐出兩個字:“觀——音——”

        在這一瞬間,耶律浚痛徹心扉,他幾乎要大聲高喊:是你!

        是你,毀了我在這世上唯一最珍視的東西,心底僅存的溫柔。

        在這一刻,耶律浚眼前出現了蕭觀音那張支離而扭曲的臉孔,她曾經是那樣美貌溫柔,那樣鮮活而美好的生命,在耶律洪基手中那柄鐵骨朵面前脆弱得不堪一擊。

        耶律浚眼角流淚,繼而開始流血,他眼前一片殷紅,幾乎看不清眼前的景物。

        他只知道自己心中的恨火,在蟄伏了多年之后終于又開始熊熊燃燒——他不顧自己是在遼主的金帳里,也不顧自己此刻站在那么多遼國重臣面前,那么多手持重兵的部族首腦面前,那么多遼國歷代祖先留下的斡魯朵精兵面前……

        他唯一要做的,就是高舉手中竹笛分開后最尖銳的那一角,用盡全身力氣,將他送入遼主的胸膛。

        唯有這樣,他才能擺脫過去噩夢對自己的折磨;

        他才能擺脫一個可怕父親帶來的陰影,從而成為一個真正的人,能夠正常地活在這個世界上。

        “啊——”

        “陛下——”

        金帳中,驚呼聲此起彼伏。

        人們不是在為耶律浚意圖軾父這樣駭人聽聞的罪行而驚呼——

        真正可怕的一幕出現了:

        太子耶律浚被一柄如鋼鐵鑄成的鐵掌緊緊地握住了咽喉,他手中的竹笛殘片此刻盡數落在地面上,仿佛一件純粹而脆弱的禮器。

        他的雙眼因為恐懼而睜大,適才迸裂的血管依舊在流淌著鮮血,導致兩道清晰的血線沿著太子的兩邊面頰緩緩滑落,混著早先爬了滿臉的淚水,令太子面上一時血淚斑斑。

        在耶律浚面前,那個男人,那個本該躺在床榻上,奄奄一息的男人,此刻正爆發出一陣狂野的大笑。

        他只伸出一只手,就完全制住了耶律浚,他那只有力的大手,曾經在游獵場上捏碎過狼犬的喉管,捏碎過麋鹿的喉管,現在想要捏碎他親生兒子的喉管,又有什么不可以?

        隨著對方力道的加強,耶律浚不能呼吸。

        他一張俊臉漲成血紅,不是因為激動而是因為窒息。

        “耶魯斡——”

        這個稱呼出口的時候,耶律洪基自己都覺得有點好笑。

        “沒想到這么多年了,你還是那么容易被騙!”

        “哈哈哈……”狂躁的笑聲回蕩在遼主金帳中,這笑聲里充滿了痛恨,也充滿了背叛之后親手報復的快感。

        “你這個賤種,蕭觀音生出的下流東西!朕要做的,就是要將你從這個世上完全抹去!”

        原來——

        原來這一切確實是一個局,但是設局的人,并非所有人想象的那樣,是耶律乙辛。而是大遼皇帝,耶律浚的生父,遼主耶律洪基。

        他處心積慮散出消息,讓世人都以為遼主重病,后繼無人,想要召回親子,讓親子繼承皇位。

        借此機會他可以將耶律浚騙至身邊,除之而后快。另外還可以借此機會,震懾蠢蠢欲動的東西京道,再以雷霆手段壓服奚六部和先帝們留下的各宮帳。

        至于后繼無人的問題,耶律洪基絲毫不覺得是個問題——

        “朕還年輕,朕有的是機會生兒子!”

        “只是不能,是你這種大逆不道的兒子!”

        耶律浚的眼神原本已經變得絕望,但此刻,他的眼神再次變得倔強而憤怒。極度困頓下,他的雙眼已從眼眶中微微突出,但此刻,這對眼奮力睜大了用力瞪著耶律洪基,

        只聽榻前耶律乙辛沉聲道:“陛下……”

        表面上一手遮天、實際上臣服于皇權的權臣帶頭跪下。

        “撲通——”

        “撲通——”

        金帳中的所有重臣、部族首領、斡魯朵首腦、遼室親衛,盡數跪在這一幕父子相殘的人倫慘劇面前,向力量和最終的勝利者頂禮膜拜。

        耶律浚被扼住喉嚨,憋得極其痛苦,胸腔幾乎要炸開。

        此刻他奮力扭頭,向宮帳側面那個他很難看清的角度轉過去。

        如果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一點點溫情和信任……還有一點點希望,那么就應該在那里。

        被死死扼住,命在頃刻的耶律浚,嗓子里響著呼嚕呼嚕的聲音:

        “遠哥,遠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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