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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種子


  自從有了這個想法,每到夜晚或一個人的時候,白小滿就會穿上外出裝備,開始獨自在綠屋周圍閑逛。她還給這件事情取了個名字叫探索行動。

  之前她并不知道周圍是否還住著其他石墩,也不太清楚自己是否會遇到什么危險。對未知的恐懼讓她一直只敢老實呆在綠屋里。比那城之行讓她了解了不少東西,膽子也大了起來。在她看來,普通的石墩看起來都很是友善,就算遇到應該也不會有什么問題。只是明確意識到彼查星人對她還有所防備這一點,倒是令她對之前所了解到的各種信息多了幾分懷疑。她不知道畢克馬過去所說的一切,到底是真是假。

  抱著這樣的心思,探索行動就在這顆對她來說孤獨的星球表面開始了。雖然四周步行可達的范圍內全是戈壁模樣,白小滿仍舊沒有放棄。她一步一步走向更遠的地方,只希望能夠靠自己,獲得一些關于彼查星的信息。

  她不希望自己對這里的全部認知,都來自彼查星人。雖然探索先進科技,報效人類的偉大事業已被她暫時拋下,她仍舊對這里充滿了好奇。更重要的是,她明白這種好奇更多的是來源于自己內心的恐懼。她想要驗證自己從彼查星人那里得到的信息是真是假,她想要切實的知道自己將要暫時生存下去的地方到底是個什么模樣。

  也許是頭發造大腦,編織回憶,這些猶如神跡般的事情對她來說太過匪夷所思。她心中早有了一顆懷疑的種子在蠢蠢欲動。對于即將到來的一年之期,她不知道是不是真如畢克馬所說,自己可以蒙混過關。有時,她甚至懷疑,或許他們要自己的頭發是另有目的。而完美的謊言編織技能,綠屋的選址,不允許她飛行。這樁樁件件,更是這顆懷疑之種瘋長的最好肥料。

  每當她獨自走在荒涼的戈壁上,總是忍不住問自己。所有看到的、聽到的、信息庫中查到的、這所有的這一切,是不是都是他們編織出的完美謊言。甚至,她眼中看到的石墩模樣也許都只是假象。是他們在小圓片上動了手腳,她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假象。

  而這些懷疑的根源,其實只源于一個問題。她難以想象一個連手都沒有的種族,是如果一點一點發展科技的。

  意念操控這種東西,又不是神話小說,怎么可能是天生就有的能力。那么,他們在科技不發達的時候,在無法用意念操控的時候,又是如果制造出各種物品,積累點滴知識的?白小滿完全想不出答案。

  她也試過在信息庫中尋找相對應的歷史時期。但信息庫中的內容并不是如人類歷史那般有簡略的歷史時期介紹。而是對每一個時期都做了無比詳盡的描寫。也不知是不是對她有所限制,她只能從現在的介紹開始,一點一點往前閱讀,無法直接跳到幾千年之前。不過白小滿也并沒有放棄,她總是一邊探索周圍的區域,一邊在腦中快速瀏覽著關于歷史的描述。

  只是當她看到一千萬年前,石墩們依舊是用意念在操控物品時,開始有些崩潰了。似乎他們一開始就可以用意念操縱各種設備制造物品。但這在她一個人類看來,簡直不和邏輯。

  此外,還有一個問題也令白小滿很是疑惑。在她看來,如果彼查星人告訴她的一切都是謊言,那真相又是什么?他們為什么要撒這樣復雜的慌呢?如果只是不想泄露科技,直接殺了她不是更省事。或者不給她小圓片,拒絕溝通,也可以萬事無憂。

  每每白小滿站在夜晚空空的曠野之上,看著眼前的一片黝黑荒蕪,腦中略過這些問題,只感到深深的后怕。

  她一遍遍梳理著自己到達這里后所經歷的一切。自己被新的環境、荒誕的遭遇吸引了大半心神。一開始只顧著小心戒備,掙扎活命。當生活剛穩定下來,又被所謂的兩個自己糾纏,之后是準備頭發造大腦這種詭異的欺騙方法。

  她開始有些后悔,之前悠閑的那段時間,怎么就沒有想到這些。現在只覺自己的一切行動看似是自己選擇的,畢克馬只是尊重自己的決定。可事實卻是自己的一步步,一點點都被這些石墩們默默牽引著。所謂的選擇,更像是的早已被對方安排妥當的唯一出路。根本是別無選擇。

  不過事已至此,她能做的也只有讓自己振作起來。隨時保持警惕與懷疑,在沒有查出事情真相之前,什么都不要再相信。她也開始認真的考慮自己未來的生活,等傳送信息的事情一結束,自己將會面臨的種種可能。

  雖然做了這樣的心理建設,但在白小滿的內心之中還是充滿了恐懼。因為她清楚,當自己面對這一切時,其實什么都做不了。除了等待彼查星人的宣判,能做的似乎也只剩下現在這般幾乎看不到意義的掙扎。除此之外,如果說還有一件事可以做,那就只能是祈禱他們善良了。

  白小滿恍然間有種了一種感覺:自己放棄了本來的任務,就好像拋棄了人類。而與此同時,人類也拋棄了自己。

  想起之前畢克馬給自己灌輸的兩個白小滿的思想。現在想來,不正是為了讓自己脫離人類嗎?那時他還說什么一個新的種族,彼查星人類。白小滿有些懊悔,自己為何如此容易就被他說服。而這背后到底有什么陰謀在等著自己?想到這里,她也只能有些茫然的抬起頭,又嘆了一口氣。

  好在白小滿知道這樣的糾結也是無用,有些事情想一想就可以,現在開始打起精神好好應對之后的事情才最重要。為了給自己打氣,也算是找點事情做。她為自己制定了幾條原則:

  1.不能輕信任何話語。

  2.任何時候以保證自己的安全為第一行事準則。

  3.盡快找機會返回地球。

  4.不放過任何可疑的細節,努力找出真相。

  5.盡量配合一切要求,保護好自己,不露出破綻。

  她也明白,這些大多都是些廢話。但對于此刻一籌莫展的自己來說,這樣看似有條理的話語,以及心中充滿儀式感的自我約定,還是給了她巨大的慰藉。

  之后的日子,她加緊了對外的探索,一有機會就往外走。她將四周一日內步行可達的區域做了詳細的劃分,一塊一塊的探索。還在小山丘的樹林隱蔽處找了塊松軟的泥地。對照信息庫中的地圖,用樹枝把周圍的區域畫在地上。每完成一處區域的探索,就在泥地上劃掉對應的一塊。為了保護泥地不被雨水沖毀,她還有意無意的告訴畢克馬自己其實并不喜歡綠屋里下雨。

  她希望在傳送信息前,自己可以踏遍周邊所有的區域。即使不會有任何發現,也可以確保自己暫時不會受到來自周邊的威脅。

  探索似乎也讓生活又有了新的目標。雖然每次她仔細搜索的區域里除了戈壁石頭,大地裂紋,什么東西都沒有,白小滿依舊保持著最高的熱情投入到下一次的探索中。她開始感謝出發前一年的集訓生活。讓她的身體在這種情況下,任可以承受每天高負荷的行走任務。而那些令人絕望的休息日與無聊的心理建設,更是讓她在數次枯燥孤獨的搜索無果后,仍然目標堅定,毫不動搖。

  隨著約定傳送的時間日益臨近,白小滿也開始有些緊張。特別是在面對畢克馬時,她總感覺對方好像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因為害怕他問出一些無法回答的問題。兩人相處時,白小滿的話題到是多了起來。有時她又會反省自己是不是話太多,會不會引起對方懷疑。好在畢克馬并沒有表現出什么異常,還是和以前一樣,看起來真誠又可靠。

  就在以地球時間計算,距離約定的傳送日期只有半個月時,白小滿收到了畢克馬發來的信息。

  里面提到,因為需要準備傳送的各種細節,以及進行現場直播的事情,最近會比較忙。畢克馬表示自己可能在這段時間里,無法再到綠屋來陪她。還貼心的推薦了幾部有意思的探險故事,讓她自己好好放松一下。

  收到這封信息,白小滿算是大松了一口氣。即不用再在畢克馬面前演戲,又可以有更多的時間用來探索余下的區域。這讓她很是高興。她甚至覺得這是老天爺給她的機會,說不定在這最后的時間里,就可以有什么新的發現。

  她又給畢克馬發了條信息,提議在飛船爆炸現場可以放置一些助燃劑或者能有一個氧氣空間。這樣,登陸艙的爆炸視覺效果一定可以引起轟動。畢克馬聽了很是高興,覺得這是個絕佳的賣點,直夸白小滿有想法。而白小滿卻并不在意,她只是想著,準備這些東西怎么可以把石墩多拖住一兩天吧。

  就這樣,白小滿每天按部就班的探索著,想要解開心中疑惑。但另一方面,她也是迷茫。畢竟她來這里之后并沒有受到過任何傷害。而畢克馬對她的種種,比起之前在地球上她那些所謂的朋友。這個石墩對自己的照顧,可以說不知要好多少倍。

  只是那些疑問一天得不到不解決,她的心中終究是無法全然信任與安定。那種對其他種族天然的懷疑態度,仿佛植根于基因里,根本無法消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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