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七尾
見到兩只驚恐的同類,七奶貓腳步矜持的一頓。
眾目睽睽之下,它好像困了,打了個哈欠。粉嫩的舌尖在下頜卷過,露出兩顆尖尖的嫩牙。
看到那兩只牙,怪隼嚇得瑟瑟發抖;奶貓又打了個嗝兒,酒氣順著風飄來,濃郁得這里都能聞見。
它困頓的眨巴眨巴眼睛,兩只翠瞳頃刻染上濕意。見半空有只鳥在瑟瑟發抖,小奶貓歪過頭瞥了半晌,脊背突然壓低。
它前爪有幾顆指甲探出來,異常尖銳,于月光下反射出寒光。
像是對怪隼異常感興趣,奶貓嫩嫩的小爪子在泊油路上扒拉兩下,頃刻便帶來幾道極深極細的抓痕。
怪隼:“……”
好像那爪子是印在自己身上的,小鳥開始尖叫:“這是你師父?!”
蜥蜴精已經不敢說話了。再次把自己印滿爪痕、新長出來的尾巴露出來,它瑟縮道:“是……它、它要是醉了,會很愛玩兒……”
怪隼:“……”
見覆滿鱗甲的蜥蜴都被“玩”成這個樣子,怪隼頓時警覺地飛高了些:“你快上去!上去解釋啊!!”
尾巴被它拍得一抖一抖的,還掉了不少鱗片,蜥蜴只能委屈地抬起頭:“師、師父……”
聽到它的呼喚,小奶貓似有所覺,疑惑的抬起頭。
它的尖耳朵抖了抖,幾縷純黑的絨毛也跟著抖了抖。見大蜥蜴蜷縮在暗處,它收回爪子,細細的咪嗚一聲,像在呼喚自己的徒弟。
見師父還認得自己,蜥蜴壯壯膽子,四肢緩緩挪動,朝前面爬去:“師父,對不起,是我莽撞了。這都是誤會……”
大蜥蜴的尾巴在路上左右掃動,險些撞到垃圾桶,動靜極大;小奶貓站得很矜持,只有目光像被吸引,跟著尾巴來回晃悠。
它兩只前爪規規矩矩的搭在地上,突然伸出了爪尖兒。
“……”察覺到什么,蜥蜴精的腳步漸漸慢了:“師父?”
蜥蜴尾疑惑的頓在半空;仿佛找到時機,七尾貓耳尖兒一顫,整只貓激動地撲了上去!
“啊啊啊!”
純黑的團子宛如閃電,瞬間撲到大蜥蜴的尾巴尖兒上;它死死掛在墨色的鱗甲上,四只爪子找準方向,往鱗甲的縫隙間刺去!
“它酒沒醒!沒醒!!”大蜥蜴尾巴像通了電般,飛快地在空中甩動;小奶團子扒在尾巴尖兒上,在風中被搖頭晃腦,神情卻一點兒也不慌。
見蜥蜴有些失控,肖宸目瞪口呆,想把小貓咪抓下來:“你先把尾巴放下!”
大蜥蜴卻根本聽不見它說話。也許是嫌尾巴甩得太快,小奶貓翠綠的眸子微斂,沉思片刻,露出一排尖尖的牙。
“疼!”尾巴尖兒突然慘遭毒口,蜥蜴渾身一抖,竟橫沖直撞的朝前方沖去!
見它接連撞翻了好幾個垃圾桶、電線桿,還在繼續往街角墻壁跑,片刻的沉吟后,肖宸飛快的拉開店門縮了進去。
被關在門外,正熱衷于看戲的怪隼扇扇翅膀,停在半空。
肖宸竟然一個人跑了?它目瞪口呆,還沒來得及接受這個悲慘的事實,面前門突然又被推開。
青年手上拿著根棒棒糖似的東西,見蜥蜴精已經跑到街角,趕緊沖了過去:“你把尾巴放下!”
百忙之中,蜥蜴精總算抽空看見肖宸;它嗚嗚兩聲,尾巴都差點被小奶貓嚇斷:“師父師父,我說的就是這個人,是他殘害我們的同類!”
小奶貓似有所覺,慢悠悠垂下腦袋;當與肖宸四目相對,它眼睛一亮,宛如找到主心骨。
貓咪頓時細聲細氣的咪嗚一聲,掛在蜥蜴尾巴上不動了。
怎么回事?肖宸剛有些好奇,就見小奶團子七根巨大的尾巴把自己包裹起來,一點兒縫隙也不剩。
不過一剎,七條尾巴瞬間暴漲——小奶貓再無所蹤,如豹般矯捷的身影出現在蜥蜴背上,恰與月光持平。
它黑色的皮毛如綢緞般光潔,流暢的勾勒出身形;七條尾巴在背后展開,如同古時宮廷的屏風。
翠色的眸子立成一條豎瞳,不帶任何感情的望下來;看到肖宸,它猩紅的舌尖兒在唇邊一斂,身形矯捷的縮起,從蜥蜴背上一躍而下!
終于得到自由,蜥蜴精趕緊轉過頭:“快跑快跑!”雖然情急之下把肖宸賣了,它還是良心尚存的。
肖宸卻若無所覺。七尾貓身形極快,不過兩三步,便已經躥到青年面前。
眼見那尖牙即將糊到肖宸臉上,怪隼剛要尖叫,便見肖宸眼疾手快,一把將毛茸茸的腦袋夾在胳膊下。
“喵嗷?”沖勁兒被盡數泄去。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七尾貓有些懵懂,尖牙吐息出熱氣。
反手把“豹子”的大腦袋捧在身前,肖宸嘿嘿一笑,手中棒棒糖抵在它鼻子上。
“看看這是什么?”肖宸說,晃了晃棒棒糖:“你喜歡嗎?”
青年的聲音瞬間低沉,透著不易察覺的溫柔;七尾貓好像受到了極致的誘惑,胡須微顫,目光呆滯的落在棒棒糖上。
蜥蜴精驚恐的注視下,七尾貓喉嚨咕嚕一聲,眼神一凜。仿佛與天性中的某部分做抵抗,它尾巴焦急的卷起又舒展開,指甲急不可耐的從爪子里伸出來。
喉嚨發出威脅的低吟,它尖銳的爪帶出風聲;還沒來得及動彈,嘴里已經被塞進了一顆圓溜溜的物件。
七尾貓眼神瞬間變了;巨大的、帶著倒刺的舌剛試探性的舔了舔圓球,就迫不及待忘記了自己剛才在做的事。
它瞬間直起身子,只是不再襲擊肖宸,而是用尖爪捧起青年的手背;調整好合適的姿勢,大貓滿心滿眼都放在棒棒糖上,滿足的吮吸起來!
軟乎乎地肉墊透著股韌勁,將肖宸的大半手掌都包在中間;舌頭帶了倒刺,不斷舔來舔去,險些將青年的胳膊也一起卷進喉嚨。
雪白的前爪搭在肖宸身上,毛絨絨的肚皮也恰好露了出來;越吸越起勁兒,七尾貓整只貼了過去,幾乎將肚皮毛壓在肖宸身上。
眼見七尾貓舔得渾然忘我,連酒瘋都忘了撒,蜥蜴精捧著尾巴,小心翼翼的蹭過來:“你、你手上的是什么東西?”
第一次見自己師父變得這么乖巧,它眼中寫滿了不可思議。
肖宸大義凜然:“貓薄荷。”
“原來這就是貓薄荷!”蜥蜴精眼睛都看直了,目光落在棒棒糖上。要是早知此種神物,它能免去多少被師父欺負的日子?
大蜥蜴羨慕的注視中,肖宸空出一只手,安撫似的撫了撫大貓溫暖的肚皮;七尾貓瞬間目露警惕,往后撤了半厘;但不知是因為急著吸貓薄荷還是被摸得挺舒服,它竟沒舍得走開,大腦袋還埋在肖宸懷里。
蜥蜴看得十分羨慕,剛伸出爪子,想斗膽撫一撫師父毛茸茸的妖尾,就被毫不留情的拍開。
捂著被拍掉幾片鱗甲的蜥蜴爪,大蜥蜴眼淚汪汪,第一次認識了什么叫雙標。
怪隼還飛在半空,不敢下來;貓薄荷很快就被吸沒了一半兒,趁著七尾貓吸得專心致志,肖宸繼續捧著貓頭,試探性地問旁邊的蜥蜴:“既然你師父已經沒有攻擊性了……你把它帶回去吧?”
蜥蜴精剛驚恐的搖了搖頭,怪隼就開始罵它:“你惹的麻煩,你自己把它弄走!”
蜥蜴精嗚嗚叫著,分岔的舌頭若隱若現:“不是我帶不帶的問題……師父要是不愿意,我想帶也沒辦法啊!”
仿佛沒聽到他們的對話。將貓薄荷吸得干干凈凈,貓咪滿足的舔舔上唇。
肖宸還沒來得及警惕,便見它眼睛困頓的一眨一眨;眾人矚目下,七尾貓滿足的打了個哈欠,就勢躺在了肖宸腳邊。
只有前爪,還十分警惕的勾在肖宸的褲子上。
肖宸:“……”
試探性的扯了扯褲腳,見大貓依舊勾著自己的褲子,肖宸頓時陷入沉思:“你師父是什么意思?”
蜥蜴精也是第一次見。它思考片刻,大膽推測:“可能是……酒勁兒上來,睡著了?”
眾人正面面相覷,七尾貓的尾巴一卷兒,再度把自己裹了起來;肖宸矚目中,大貓消失不見,勾在它褲腳上的,又變成了那只剛足月的小奶貓。
小奶貓砸吧砸吧嘴,尾巴卷成一團。中間的尾巴十分蓬松,另外六根尾巴都小心翼翼地蜷縮了進去,只剩一條貓尾在空中揮舞。
看起來就和普通的小貓一樣,奶貓安靜地躺在肖宸的鞋子上,睡得十分安逸。
肖宸還沒來得及說什么,怪隼已經開始尖叫:“別讓它進店!”小鳥在空中飛舞,羽毛愁掉了不少。身為一只鳥,它一秒都不能和貓咪共處一室:“蜥蜴,你的師父,你自己想想怎么辦吧!”
蜥蜴滿頭大汗,拿尾巴把自己包裹住,不多時竟變成了一個中年男人。肖宸驚訝的目光下,他擦擦額間的汗水,小步跑來蹲下。
男人不敢碰小奶貓,只敢揪著肖宸的褲腿,想幫他去除貓爪子的桎梏。
不習慣有人跪在自己身前,肖宸滿頭大汗,干脆也半跪下來:“還是我來吧。”
二人試了半天,都沒能成功把小奶爪子從褲子上解下來。
被肖宸捧在掌心,小奶貓滿足的咪嗚一聲,竟然還打起了呼嚕。
“這怎么辦?”兩人一起犯了難。
街道上的濃霧漸漸散去,不知何時,月光靜謐的灑下。大街上一片狼藉:被撞翻的垃圾桶、缺了一塊的電線桿……
小奶貓在泊油路上留下的抓痕,反倒成了最不顯眼的東西。
“小肖?易經理?你倆站在這里做什么呢?”肖宸還滿頭大汗的想把小奶貓弄下去,不遠處突然傳來人聲。
干貨店老板提了一大袋干果,一臉尷尬的站在不遠處:“哎喲,這條街是怎么了?”
見有人來了,易經理只能小聲說:“要不你先回去換條褲子?”
肖宸想想也是這個理,拖著步伐往寵物店走。眼尖的看見肖宸褲腳上勾了只小奶貓,還怎么晃都不下去,干貨店老板眼睛都瞪直了:“這是……”
“呵呵,意外,都是意外……”易經理把人攔住,滿頭大汗的想,該怎么解釋這一條街上的狼藉。
看見貓咪還是進了店,怪隼氣得翅膀狂扇。肖宸也拿貓咪沒辦法,只能拖著步子往平房走,打算先換條褲子再說。
將褲子連著小奶貓一起脫下,等換上新長褲,他再捧著小奶貓出門時,街上卻空空如也。
蜥蜴精已經不見了。只有干貨店老板還等在一旁,見狀趕緊上前:“哎喲小肖,多虧你命大。以后可得提醒易經理,讓他別再開車開得這么快了。”
完全不知道蜥蜴精是怎么解釋的,肖宸捧著一條長了貓的長褲,站在街上發愣。
手里被塞進一袋干果,干貨店老板拍拍他的肩,示意他先回去:“小貓受了驚嚇,沒受傷吧?小肖,你可真好心……”
莫名其妙被塞回店內,肖宸眨眨眼,還沒反應過來。
小貓咪執著的留在那團褲子上,宛如找到了自己的王座。
肖宸沉默片刻。怪隼的極力反對中,他慢慢反應過來。
“我這是……被貓碰瓷了?”
第二天。
小奶貓還在睡,睡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擔心它醒來搞破壞,肖宸給它找了個窩,放在收銀臺前。
近在眼皮子下,肖宸總算放心了些。他手撐下頜,一邊分神和怪隼聊天:“你說大蜥蜴跑哪兒去了?”
怪隼十分暴躁:“我哪兒知道!”莫名其妙留了個大麻煩在店里,怪隼根本不敢降落。它高高的飛在貨架上,只伸了小半鳥頭出來:“它要是再敢來,我非把他啄出血我!”
肖宸趕緊幫蜥蜴精說話。雖然昨天消失得十分突兀,但蜥蜴精愿意幫素昧平生的前輩討個公道,性子應該不壞。
想了想今晨在街道上看見的大批清潔工,肖宸做出推斷:“應該是找人善后去了。”
怪隼氣得不行,小聲嘀咕著“那也是它做的孽”,一邊還在命令肖宸:“不準把這只貓留在店里,等醒了就把它趕出去!”
“嗯嗯……”肖宸小聲應著,在貨架前站穩。
怪隼夾雜著困惑、不解、惶恐、震驚的目光下,他挑出了一只食盆,又拿了一小罐貓罐頭。
“幼貓應該能吃……”怪隼驚懼的啾啾聲中,肖宸打開貓罐頭,倒進食盆里。
奶貓粉嫩的鼻尖翕動一下,似乎是聞到了什么。
“你不能這樣!”怪隼崩潰得就像是一朝失去帝皇圣寵的貴妃。它本是這家店里唯一的活物,還身兼驅鼠一職,本受到了肖宸絕對的寵愛。
沒成想,店里莫名其妙多了一只小奶貓后,肖宸連自己的話都不聽了!
一朝墜落泥潭,怪隼接受不能,立馬發出啾啾的抗議聲。
肖宸脾氣很好,還在哄它:“只是一頓早餐。等易經理來了,就把小奶貓領回去……”
他們二人話音剛落,小奶貓耳朵動了動;它胡須輕顫,霧蒙蒙的眼睛緩緩睜開,竟然是醒了。
睡得迷迷瞪瞪,還沒反應過來,小奶貓習慣性的舉起爪子,軟嫩嫩的舌頭伸出來,打算梳理一番;伸到一半發現不對,它動作一頓,眼神瞬間警惕。
“喵嗷!”發現眼前是個陌生人,奶貓一個鯉魚打挺站了起來;背上的毛發根根炸起,俯身做出攻擊的姿態。
一絲絲陰氣縈繞在奶貓身周,氣息凝練。貓咪翠色的瞳孔顏色驟然淺淡,死死定在肖宸身上。
它的視線中,人類咧開嘴,朝它伸出了手。
“喵嗷!”極盡所能的嘶鳴一聲,貓咪前爪搭起,氣息順著意識,朝前方襲去——可還沒碰到青年,已經消散于無形。
“好啦。”將一臉懵逼的小奶貓捧了起來,肖宸摸摸它的頭,語氣帶上絲惋惜。
怪隼在一旁,目瞪口呆的看著肖宸將昨晚還兇猛無比的貓科動物,直愣愣放在大腿上。
一邊揉動它毛茸茸的腦袋,感受著掌心的溫暖,肖宸一邊舉起食盆:“餓了嗎?快吃吧。”
貓咪一臉懵懂的抬頭看它,牙還呲在外面威脅,忘了收回去。
肖宸目光顯得越發柔和。他摸了摸小奶貓圓滾滾的尾巴,在它揮舞著爪子迎上來前,將那雙爪尖往手里一塞。
“這是幼貓能吃的。”捧著不知有多少歲的“小奶貓”,肖宸還在安慰它。根本沒考慮昨天這只貓咪展現的殺傷力。
見奶貓還一臉懵懂,沒反應過來,青年點點它濕潤的鼻尖,似乎明白了什么:“我知道了,你等等。”
兩手捧在小貓腋下,肖宸笑瞇瞇的舉起張牙舞爪的小奶貓,往它窩里鋪了一條長褲。
“喵嗷!”見到一條屬于人類青年的、皺巴巴的、冷冰冰的長褲,奶貓臉上正混雜著嫌棄與震驚,就被青年往褲子上一按。
“昨天你不是在這上面睡得挺香嗎?”
聽見青年困惑地聲音,張牙舞爪掙扎的小奶貓頓時驚訝地瞪大眼。它又氣又惱,剛想扭頭就走,眼神突然一頓。
七尾貓瞳孔豎起,盯著青年脖子上的龍形項鏈不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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