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到家時已是深夜，曲七夕早已經陷入香甜的酣睡，屋子里靜悄悄的一片死寂，一手拎著行李箱一手攥著手機，動作輕巧地回到自己的房間里，眼角下意識瞟了眼對面的房間，看見的是與夜色融為一體的漆黑。

　　放下行李箱，低頭看攥在手里的手機，此刻依然靜悄悄的沒有一絲動靜。

　　情緒大起大落的情況下坐私車，回來的路上自然又暈又吐，大腦里這會兒一片昏昏沉沉，嗓子眼里還有股惡心想吐的感覺，笙簫抬手捏著極度不適的喉嚨，給自己倒了杯純凈水潤潤嗓子，聞著身上散發的難聞的酸臭味，趕緊翻出睡衣去洗了個戰斗澡。

　　洗完澡回到房間，眼神不知不覺又飄到了那個方向，然而映入眼簾的依然是一片漫無邊際的漆黑夜幕。

　　酣暢淋漓的熱水澡也無法緩解渾身的疲軟，全身每一個細胞似乎都在叫囂著疲憊無力，笙簫抱著手機爬到床上，上眼皮和下眼皮一直牽扯著，極度的困意一陣陣襲來，但腦海里卻如放電影般不斷閃現種種令人窒息的片段，笙簫氣悶得險些無法呼吸，于是再次像往常那樣從床上爬起來，從衣柜里翻出工服換上，然后心翼翼地打開門出去。

　　獨自一人從大樓里出來，所見的景象與這些年每一次深夜所見一模一樣。

　　絕大部分人大概都已陷入香甜睡夢中，沉寂的眸子四處張望，目光所見的幾棟大樓都是一片漆黑，只有路邊的幾盞路燈亮著，散發的昏暗光線寂寞地照著大地，以及她這個孤獨的夜行人。

　　周圍一片死寂，靜得笙簫似乎能聽見自己的呼吸。

　　吹著初秋深夜的涼風，一路步行至樂嘉大樓員工通道口，白擺滿電動車的充電樁附近此刻一片空蕩蕩。

　　心情木然地爬樓梯進人辦公區，很訝異地發現辦公室的燈竟然沒關。

　　不過怔了片刻，她便很快就反應過來，應當是某個部門這會兒還在賣場調整排面，這種情形在樂嘉是家常便飯。

　　個子高瘦臉孔陌生的男生過來打招呼時，笙簫正在奶制品貨架前來去走動，她一手拿著促銷海報和文件夾，一手拎著一大袋各種促銷提示的信息卡牌，遇到哪個海報促銷商品沒有提示牌便給補上，看見哪一塊陳列有問題順手調整一下。

　　“你好，你也是加班調排面嗎？”清亮的聲音忽然自背后傳入耳中，帶著一絲濃濃的同情和悵然，“大家昨就已經忙完了，我還以為今就我一個人熬夜呢，沒想還有人陪我在賣場里加班。”

　　笙簫聞言轉過身來，只是她還沒來得及什么，就見對方驀地就睜大了眼睛，看起來一副受到了驚嚇的模樣。

　　“顧、顧、顧處，您、您……”伙子舌頭打結了似的語無倫次，“怎、怎么是您在這兒？”

　　調到宜城生鮮處來代崗還不到一個月，就已經接連在賣場里大發了好幾次雷霆，這些情形都已經傳到江城門店了，同一家門店其他處的同事認識自己一點都不奇怪。

　　想到那幾次不受控制的怒火，笙簫眼底驀地滑過一道淡淡的嘲弄和蒼涼，努力壓制著胸口的悶痛，轉身看了眼四周的排面，努力彎著嘴角擠出一抹淡淡的笑，“沒什么，”過度艱澀的嗓音令她驀地一頓，狀似不經意地轉開視線，然后才接著解釋，“就是來檢查一下各部門還有沒有什么漏洞，避免明出岔子。”

　　“哦哦哦。”瘦高個子男生了然地點點頭，一臉肅然起敬地夸贊，“顧處您真敬業，大半夜的還在這兒檢查這些。”

　　敬業？她其實并不想這么敬業，只是想給一直睡不著的自己找點事情做一做，不讓自己一直胡思亂想。

　　笙簫低頭看著手上的海報，在男生看不見的角度揚著嘴角，噙著一抹苦悶嘲弄的笑意，沉寂而黯淡的眸子透著一股子無盡的落寞。

　　靜默了片刻之后，她才緩緩抬起頭來，臉上已經恢復了沒有波瀾的模樣。

　　“忙完了就早點回去吧，在家好好休息一晚，”笙簫淡聲勸道，“今的來客數肯定會暴漲，到時候夠你忙活的。”

　　“您也一樣，盡量早點回去休息，您臉色看起來不太好。”男生視線在四周繞了一圈，“其實沒什么好檢查的，我們處長白已經帶著生鮮的經理們巡視過，基本上沒什么大問題，辰哥檢查完生鮮的排面后，轉身就把我們百貨經理訓了一頓，我們比不上生鮮經理。”

　　沒想到還有這一茬，笙簫一時驚詫不已，“你們辰哥完全沒提這些。”

　　為了保證所有海報商品價格無誤，且促銷當都能正常擺到貨架上售賣，要求各部門在對外宣傳的促銷期前一，嚴格按照海報宣傳的內容完成價格設置和陳列，店長或各處長會拿著海報親自去排面檢查，有什么誤差及時糾正改善，30號白笙簫人還在江城，海報商品的檢查工作只得委托給百貨處長趙辰。

　　檢查結果趙辰白已經在微信上跟她講過，只是他自始至終都沒提及訓了百貨處幾位經理這一茬。

　　“顧處，我困了，先回去了。”困倦不已的男生一路打著哈欠往員工通道走。

　　笙簫收回視線，從上衣兜里摸出手機，黑色的屏幕映出了她的臉，早已打烊的超市里熄滅了大部分燈光，為了方便大家加貨而留的零星幾盞燈，向四周散發出暗淡的光，極為微弱的光線越發襯得笙簫的臉色慘白如雪，揉了很多次的眼眶周圍一片紅暈。

　　滑屏解鎖，時間恰是凌晨一點半。

　　她當時盯著手機屏幕，怔在原地待了好半晌，從兜里摸出從辦公室抽屜拿的清涼油提提神，隨后繼續在生鮮排面上轉悠。

　　來回轉悠幾圈找了一堆或大或的問題，能解決的就直接順手解決了，但有些問題無法獨自一個人處理，大半夜又沒辦法把大家喊過來整改，第二早上時間有限也來不及一一細，便在辦公室整理成電子文檔打印出來，問題點和解決方法都一一羅列出來，準備大清早讓給大家按要求分頭行動。

　　只是沒想到，昨晚上自己在賣場的樣子居然被人偷拍了，而且還配了一大段洋洋灑灑的文字，特地發到朋友圈大發感慨，以至于曾虹飛一大清早就跑過來找自己質問。

　　“你一大清早跑來找我，就是為了這件事？”笙簫從手機屏幕上抬起頭來，臉上帶著熬夜之后的蒼白憔悴，哭過又過度使用的眼睛里布滿了紅血絲，“我以前也常常加班，今就是國慶節第一，擔心那群兔崽子毛毛躁躁出岔子，趕在白營業之前檢查一下，這不是很正常嗎？”

　　“正常？”曾虹飛雙手抱臂，直接靠坐在辦公桌上，犀利的丹鳳眼死死地瞪著她，“你覺得熬夜加班到凌晨一兩點很正常？”

　　笙簫低垂著眉眼，看著桌面上擺著的A4紙，上面密密麻麻羅列的都是她凌晨在賣場轉幾圈后發現的問題。

　　“哪一次大促前夕不加班？”笙簫從改善計劃中抬起頭，聲音艱澀又清晰，“這又不是第一次，你以前又不是沒見過我在大促前夕熬夜加班到凌晨……”

　　曾虹飛看著她如往常一般無辜的眉眼，只覺得自己氣得腮幫子疼。

　　昨晚送完顧笙簫，回到自己家時已經快十二點，困極的她連早都懶得洗，半睡半醒被老公淋了個浴，然后抱到床上睡覺，疲憊不堪的她一夜酣睡不醒，一大清早被叫起床，上廁所時順手刷了下群消息，結果發現大家都在感慨生鮮處長顧笙簫有多敬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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