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因為今中秋節超市又大促銷的緣故，收銀臺排隊等待付款的顧客一直很多，圍在巧克力試吃臺邊的女孩也很多，盡管過道上來來去去人潮涌動，巧克力貨架前的通道上，穿著白色襯衣留著齊耳短發的女孩，不再是記憶中曾經單調的長馬尾，也不再是上大學后慵懶散在肩頭的海藻般的長卷發。

　　她……立夏怔住……

　　是她嗎？那個叫顧笙簫的女孩！她終于回到了曾經的這座城市嗎？

　　拎著包的那只手，不知不覺地就加大了力氣，指尖微顫，泛著雪色一樣的白。眼底酸澀泛紅，濃烈的愧色與霧氣彌漫在眸子里。

　　袁立夏恨不得直接沖上前，猛地推開人群站到那個女孩面前，去緊緊地抱著她，對她，顧笙簫，我很想你，真的很想。

　　她還想對顧笙簫，笙簫，我對不起你，我錯了……

　　可是她不敢。

　　多年恐高的顧笙簫，從前站在六樓教室外的走廊往下看都會臉色發白，如果不扶著扶手或者墻壁根本不敢下樓梯，能不走樓梯的時候從來都不走。那么當年她究竟哪來那么大的勇氣，從宜城極樂谷那么高的臺子上蹦下去？

　　為什么她不行？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她始終都沒有勇氣，面對那個一直把她當作好姐妹的單純女孩！

　　曲七夕心里苦央央的，臉上擠出了一抹笑容，語氣特別誠懇地向面前這位先生解釋。可是她唾液橫飛地了好一會兒，才發現蕭騰和袁立夏的目光這會兒正看著別的地方，根本就沒在聽她話！

　　而且這兩個人，表情為什么看起來那么古怪啊？

　　男的面癱臉，女的苦瓜臉！

　　“先生？”曲七夕心情十分郁悶，歪著頭又心地喊了一聲。

　　蕭騰還是沒半點反應。

　　無奈，她朝著站在旁邊的立夏喊了一聲，但她也同樣怔怔的沒有任何回應。

　　曲七夕徹底無奈。

　　只好順著他們的視線，朝著通道那邊看了過去，然后她那救星般的師傅顧笙簫的身影，就那么及時地闖進了她的眼里。

　　苦惱不已的姑娘眼神驀地一亮，想都沒想就脫口而出：“師傅一一”

　　奈何中秋節熱熱鬧鬧的超市里實在太嘈雜，曲七夕迫切的呼叫根本無法傳達出去，滿含著熱切激動的聲音，分分鐘就被周圍擁擠的人潮散發出來的嘈雜聲音給淹沒。曲七夕扯著嗓子喊了幾聲才意識到這一點，只好無奈的撇了撇嘴，當即從兜里掏出手機。

　　“你師傅叫什么？”嗓音喑啞暗沉，面前的男人像是在壓抑什么情感，沉默了許久的他，這時突然出聲問曲七夕。

　　“……啊？”曲七夕熟練快速地撥羚話，正在心里祈禱她師傅快點兒接電話，驀地聽到蕭騰問她這個，很顯然愣了愣，反應過來后她仰起頭，語氣里帶著驕傲和自豪：“我師傅是這家超市的生鮮處長，我正在撥打她的電話，她一會兒就來到這里了，您放心好了，她一定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復……”

　　曲七夕的時候刻意加重了“滿意”二字的音調。

　　她會來這里……冷峻的男人面無表情，但眼底的黑眸卻閃過了一道難以察覺的光。

　　“你師傅……”男饒喉結滾了滾，才了三個字就打住，仿佛接下來要問的問題會耗盡他全身心的力氣，袁立夏在一旁靜默，彌漫著薄薄一層白霧的雙眸不動聲色，她聽著他喑啞的嗓音，如溺水般重重的吸了口氣，“......你師傅，叫什么名字？”

　　喑啞的嗓音，混雜著一絲不清道不明的情緒，男饒問話一字一句的再次砸在曲七夕的頭頂。

　　奇怪的男人，奇怪的問題！

　　曲七夕特想回他一句：我師傅叫什么名字關你什么事啊？

　　但是想想部門顧客滿意度的指標，曲七夕臉上不得不扯起一抹職業化的微笑，她聲音甜甜的答：“我師傅叫顧笙簫，請問這位先生您有什么指教？”

　　很好，果然是她！

　　大四那年畢業季，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沒去成績自己班級畢業散伙飯聚餐，就連經管學院和工商管理系畢業大合照都任性缺席，此后整整六年再無任何音訊的顧笙簫！如今她果然已經回來了嗎？

　　時隔六年后，她終于回到到這座他們曾共同生活過的城市？終于曉得回來這里了嗎？

　　不是同名同姓的人。

　　是本人。

　　不遠處的那張臉和記憶中魂牽夢繞的一模一樣。

　　“咔嚓”一聲突兀的響起，但在中秋節時嘈雜紛亂的超市里，這點聲音根本就微不足道。蕭騰把玩著買來繪圖的鉛筆，然后突然向一旁垃圾桶的方向甩過去。誰都沒有注意到垃圾桶里，多了一支攔腰折斷的2B鉛筆，默然躺在亂糟糟的垃圾里。

　　迫饒氣勢，很快在服務臺四周散開。袁立夏這幾年早已習慣了這種變化，也知道究竟是因為什么緣由，于是心驀地狠狠一顫。

　　從隱蔽的立柱邊走到他面前，前后不過十來米的距離，顧笙簫一步步走過來，仿佛走了一個世紀。

　　該什么比較好？蕭騰，立夏，好久不見......

　　就是打聲招呼而已，為什么會這么難啊？為什么嗓子這么難受？

　　服務臺周邊的空氣靜得有些可怕，顧笙簫一到服務臺邊，立馬就覺察到了一股迫饒氣勢，但她還沒來得及開口什么，就聽到曲七夕急迫的喊：“師傅。”

　　“顧處長，你來了？”坐在服務臺里面的值班客服蕭紅臉都快笑僵了，見到了疑似能解決問題的領導，心也跟著放松了不少。她禮貌地打招呼，眼里的笑意明顯更真誠了，“這位先生有些問題，要跟領導直接面談……”

　　在空氣中對上她的視線，面無表情的顧笙簫繃著臉沒笑，只是微微點頭向她致意，聲音古井無波：“我知道了。”

　　主心骨終于來了，腦子里繃著弦的曲七夕輕松了。然而顧笙簫卻不買漳狠狠剜了她一眼，曲七夕心虛的縮著脖子沒敢多什么。

　　每夜在夢里才能看見的熟悉臉孔，此刻已經近在眼前，立夏漂亮的眸子里水光閃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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