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覺不知道怎么來圓這個破洞百出的謊言，只覺得自己現在羞愧難當。

　　他堂堂秘書界郭德綱居然還能淪落到這個地步，低著頭吭吭哧哧也沒說出什么東西來。

　　正當他焦慮萬分想要土遁的時候，病房的門打開了。

　　門內有一股獨特的氣息透過打開了的門傳出來，像是中藥味，又像是煙草味。

　　虞清靜靜的站在原地，捏著花兒的手似是緊了緊，又似是沒有任何的波動。

　　她看著眼前的男人。

　　年輕人，年輕的男人，身體修復能力很好。

　　之前看到他半死不活的模樣，現在身上的紗布都能去了大半。

　　高挺的鼻梁上貼著一塊兒透明的創可貼，他漆黑的黑眸凝視著她，眼神像是能滴出冰冷的藍色火焰來。

　　——他全都聽到了。

　　指的是，虞清說的那些話。

　　虞清在瞬間意識到了這一點，于是連帶著手上的這一束花都像是生了刺一樣，想要丟掉。

　　但是她沒有，這一次，不僅僅沒有，她甚至下意識的挺直了自己的脊梁和他對視著，眼神沒有片刻的閃躲，反而愈發的尖銳了。

　　在這樣針尖對麥芒的碰撞下，蘇覺覺得自己周圍的空氣都像是被抽干了。

　　和虞清有些僵硬的姿態作對比，郁言深的居高臨下顯的渾然天成。

　　他看著虞清，這張他深夜在夢里看到了的臉。

　　和在夢里不同的是，要尖銳的多，玫瑰**了，刺也更尖銳了。

　　將近半分鐘的對視，對于蘇覺這個旁觀者來說是無人可以理解的煎熬。

　　郁言深松了一邊肩膀的力氣，靠在了白色的門框上，抬手揉了揉鼻梁上貼著創可貼的位置。

　　“來了，怎么不進去？”

　　虞清看著郁言深，眼底掠過一抹還沒來得及掩飾的訝異。

　　…她沒想過他聽到了不和她生氣，還能平靜的算是低下姿態的和她這樣說話。

　　“虞小姐也是剛剛來呢，還沒來得及進去。”

　　虞清半天沒說話，蘇覺趕忙上來打圓場。

　　郁言深也沒管這句話是蘇覺說的還是虞清說的，淡淡的嗯了一聲。

　　虞清的視線落在他的臉上，像是在狐疑些什么。

　　郁言深垂眸和她對上了視線。

　　幾秒后，男人纖薄的冷唇向上挑起，勾起了一個微妙的弧度。

　　“菊花，很好看，帶進去？”

　　虞清低頭看向自己手中攥的緊緊的花兒，再次抬起眸子的時候，視線和他對視時似是極為平靜的。

　　“如果你執意的話，也不是不可以。”

　　郁言深沒有因為虞清這句話而有什么另外的多余的表情，給虞清讓了一個道兒，等她進去了之后，他才抬步跟了上去。

　　蘇覺站在門外，他剛準備進來，郁言深抬起手臂橫亙在門和門框之間，攔住了他的去路。

　　“你該回公司了。”

　　男人的聲音僵硬冰冷，一字一句都透露著無盡的冷漠。

　　蘇覺默默地后退了兩步。

　　郁總絕對不可能變成乖巧的小奶狗。

　　如果有，那么他的飼主一定是虞清。

　　-

　　病房的窗口處窗簾被窗外的微風吹拂著，和熙的日光傾斜而下，照在白皙的床單上，一切都軟綿綿的安靜。

　　虞清找了個凳子坐下，把自己的花兒插到了花瓶里。

　　當然，還用了花瓶里別的花兒參雜著，不可能的單純的只是雛菊。

　　很漂亮。

　　虞清在心里下了定義之后，眼前就突兀的出現了男人的長臂。

　　郁言深抬手撥了一下花瓣，上面的水珠被撥落掉在了地板上，他又收回了手。

　　“好看。”

　　干脆的評價。

　　虞清點了點頭，沒說話。

　　只是視線在郁言深身上轉了一圈兒。

　　他的修復能力真的很好，而且也許是因為在醫院的種種原因，他還瘦了。鋒利的喉結下鎖骨和脖頸線條極為分明，在日光下，像是精致的藝術品——找不到任何的瑕疵。

　　虞清想著想著，低下了頭。

　　“你這幾天都沒來看我。”

　　她低頭的瞬間，聽到了發頂上傳來的聲音。

　　好像是沾點委屈？

　　她不確定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虞清拉長腔調噢了一聲，有些小小的赧然，下意識笑了笑。

　　“在收拾東西，也在學習。既然分部在國外，英語是必須的，我發現我的英語水平下降的太厲害了，所以找了外教上了幾天課。”

　　郁言深聽著，抬手抵了抵鼻尖上的創可貼。

　　他噢了一聲。

　　兩秒后，開了口。

　　“我英語也很好，可能比你那位外教要好，因為我是中國人。”

　　虞清抬頭看了他一眼。

　　郁言深收回了視線，看向了窗外。

　　…就，自己夸自己，還挺尷尬的。

　　這樣的尷尬短暫的持續了一段時間，期間郁言深給虞清拿了不少吃的喝的，都是價值不菲的補品。

　　他出車禍，多的是人來看他來送禮，只是都不是他心里想的那個。

　　可惜虞清不餓，都沒吃。

　　她看著眼前堆成小山了的東西，又看向一側還在彎著腰篩選東西的男人。

　　“我不餓的。”

　　“沒關系，這些都是留給你的。”

　　“…但是我不餓。”

　　“你可以帶走，我沒有要強迫你吃東西的意思。”

　　說話間，郁言深抬手抽出了一個黑色的小盒子。

　　他起身的時候牽扯到了腰間的傷口，似是吸了一口冷氣。

　　虞清看到了，但是什么都沒說。

　　直到郁言深把小盒子放到了她的眼前。

　　打開，里面是一條紫水晶手鏈，中間被鉆石點綴著，像是會發光似的璀璨。

　　“你喜歡的那個首飾牌子出了新款，全球限定五件，我順手幫你買了一條。看看合不合適，不合適還能換。”

　　說的是換，不是退。

　　虞清的視線在手鏈上凝聚了好一會兒，也不知道是因為太喜歡了還是心里有事。

　　她到最后還是沒有抬手去拿，只是搖了搖頭。

　　“我知道這款限定。但是太貴了，我買不起的。”

　　“這是我送給你的。”郁言深蹙起了眉頭。

　　“謝謝，但是我買不起。”

　　虞清還是這一句話。

　　她已經抬手合上了首飾盒，推到了郁言深的眼前。

　　郁言深現在已經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些什么來表達自己的心情了。

　　能說臟話么？

　　不能，虞清不喜歡隨便說臟話的人。

　　他只能咬著后牙槽，在心里罵一句——

　　他就這么沒人格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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