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紀南之失眠了。

　　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的時候了。

　　失眠，一般是遇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情。

　　失眠，指的入睡困難、睡眠中間易醒及早醒、睡眠質量低下、睡眠時間明顯減少，有嚴重的患者還徹夜不眠的情況。

　　據說，在醫院之中，可以診斷失眠的科室，包括精神科，臨床心理科，呼吸內科和神經內科。

　　他這樣的，應該不是精神科能夠解決的問題。

　　呼吸內科，也不能夠解決。

　　神經內科，也不能夠解決。

　　可能，是心理上的一種波動吧！

　　寂靜無聲的夜里，他怎么也睡不著。

　　這二十幾年的人生，他好像，又陷入了另外的一種迷茫。

　　蘇格拉底年輕的時候，曾經發問——“我是誰，我來自哪里，我要到哪里去？”

　　這樣的迷茫，他曾在少年時代也有過。

　　最終的結果，卻是沒有結果。

　　幾千年都沒有辦法解決的問題，他自然也沒有辦法完全解決。

　　這個問題，卻一直盤亙在自己的心頭，像是不熄的火焰，一直沒有停下來燃燒。

　　此刻，在這樣的寂靜無聲的夜里，仍舊是這樣的，讓人覺得無奈至極。

　　“我是誰，我來自哪里，我要到哪里去？”

　　黑夜之中，似乎有一種新的迷茫。

　　曾經盤亙在心頭的那一股火焰，似乎也變得更加旺盛了。熊熊燃燒的烈火，幾乎可以讓人的心頭，有那種窒息的感覺。

　　他猛然便想起了《月亮與六便士》里的男主人公。

　　一個人，終其一生，都不過是在尋找著自己。

　　幾年之前，他覺得，他只是為了尋找阿雅。找到了阿雅之后，生活似乎有了什么變化。

　　感覺自己總算是，完成了一件事情。

　　現在，完成了這件事情之后，他又覺得，悵然若失。

　　好像自己，弄丟了另外的一種東西。

　　時不時的，在自己的內心，還有著一種聲音，在問著自己：“這樣的生活，真的是自己想要的生活嗎？這樣的生活，阿雅會覺得開心嗎？

　　阿雅會不會有那么一天，離開自己呢？”

　　這些令人窒息的問題，總會在睡不著的深夜，像是一個又一個豆子，蹦出來，讓自己很難入眠。

　　這種源自于內心的不確定，好像擁有著一種毀天滅地的力量。這種力量，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但是呢，可以將一個人的內心深處的信念，都給擊垮。

　　內心深處的那種懷疑，在黑夜之中，攝取著自己的所有的神思。

　　紀南之覺得，毫無睡意。

　　他起身坐著。

　　看見身旁的阿雅，睡得正是香甜。

　　不知道為什么，郁悶極了。

　　他拿了一包煙，到了阿雅家里的小院子里，開始抽煙了。

　　月光清冷，穿著睡衣的他，卻不覺得冷。

　　煩躁，在心底猶如一團野火，熊熊地燃燒著。

　　在院子里坐了好一會兒，眼睛才適應了這樣的黑暗的光線。

　　天邊，沒有一絲的云彩。月光，很是暗淡。漆黑的天幕上，什么也看不見。

　　初春的夜里，似乎還可以聽見幾聲烏鴉的叫聲。這會兒，應該很晚了吧？！

　　他看了看手機，正好是凌晨兩點。

　　透過這方小小的院子，可以看見遠處的天空里，漆黑色的枝丫。

　　宜城的冬天，濕潤而寒冷。很多不是常綠樹的樹木，便會將葉子的衣服都脫下，換上了深褐色的皮子一般的樹皮的衣裝。這樣的話，樹木便不會被寒冷的冬天所淘汰。

　　那些漆黑色的枝丫，在漆黑色的夜里，顯示出一種說不出的孤寂來。孤寂的天空，孤寂的樹枝丫，還有孤寂的自己。

　　火光在漆黑的夜里，有著星辰一般的明亮。

　　怨不得飛蛾會撲火。即便是自己，在這樣的黑夜之中，也希望著，能夠變成這樣的一點光芒。那飛蛾，該是心甘情愿地，選擇了成為了火光的一部分吧！

　　若是自己是那飛蛾，此刻，他也希望著自己，能夠融入這樣的火光之中，然后，變成了這樣的光亮。

　　漆黑的夜里，漆黑的院子里，一個男人，一根燃著的香煙，一點微弱的火光，構成了這個元宵節，讓阿雅最難忘的一幕。

　　她靜靜站在廚房門口，很想叫他一聲。

　　想了想，卻還是猶豫了。

　　程皓然的父母的死，讓紀南之很為難嗎？

　　她站在那里許久許久了。

　　眼看著，天似乎都快亮了。

　　終于，在漆黑的夜里，她輕聲說道：“南之，你怎么大半夜的不睡覺，到這兒來抽煙了？”

　　紀南之立刻掐滅了那根煙。

　　黑暗之中，看不清他的表情。他的語氣，聽不出任何的感情：“我可能有點兒失眠了。”

　　“是嘉恒哥給你說了什么嗎？”阿雅問道。

　　隨著那一點微弱的火光，在黑暗之中消失不見。整個院子，漆黑得看不清任何東西。

　　靜寂的夜里，只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

　　阿雅呼吸均勻。紀南之的呼吸，則有幾分局促。

　　聽著阿雅均勻的呼吸聲，紀南之的心，倏地靜了下來。他的氣息，也開始慢慢變穩了。

　　“嘉恒哥倒沒有說什么。只是我有些感慨。人的生命真是脆弱呀！”紀南之察覺到自己的聲音，已經聽起來十分正常的。

　　“是呀，知道要珍愛生命，還大半夜的在這里抽煙不睡覺？這不是在禍禍你自己的生命嗎？”

　　黑暗之中，看不清阿雅的表情。聽著阿雅略帶嬌嗔的語氣，紀南之忽而覺得，心情大好。

　　他笑道：“好啦，我這就去睡覺了。”

　　“換身衣裳吧！我隔這么遠，都聞到煙味了。這樣我會睡不著覺的。”阿雅又說道。

　　紀南之笑道：“好！”

　　阿雅說完，便回了房間。

　　很快，她便睡著了。

　　紀南之換了身衣裳，繼續睡覺了。

　　盡管還是有些睡不著。好在，心底倒是安寧了許多。

　　也不知道為什么，竟然會這樣失眠了。

　　他靜靜躺著，數著綿羊，讓自己慢慢睡去。

　　神志卻是清醒得很。

　　直到天亮了，才漸漸有了睡意。紀南之這才昏昏沉沉地睡著了。

　　阿雅早上醒來的時候，看見熟睡的紀南之，忽而嘆了口氣。

　　紀夫人的電話，是不是讓紀南之很為難呢？

　　她的內心，忽而充滿了迷惘。

　　這樣的情緒，一直蔓延到了中午吃飯的時候。

　　心不在焉的模樣，讓黃秀梅擔心不已。

　　吃過飯之后，黃秀梅便拉著阿雅的手，問著阿雅，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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