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滾去抄女誡!(二更)
宇文泰聽高平公主說起這事,忍不住一愣,說:“公主不知道嗎?這樁婚事,我并未同意。”
那日他已經同皇帝說明,他無意于高平公主,也并不急著娶妻。搬出的自然又是那套局勢未穩的道理。
皇帝很詫異,也問到南陽私宅的事情。宇文泰無奈失笑:“那時候至尊初到關中,公主也尚年幼,鬧到長安來同我說想要有池塘和假山的宅子。也是臣下事先沒有安排好,便將一座故友送的舊宅贈與了公主。”
元寶炬不甘心地又問了一遍:“朕看高平非常心儀丞相,丞相當真不愿意嗎?”
宇文泰說:“婚姻乃是宇文泰個人的事情,目下時局動蕩,臣下想保持足夠的警醒。此時涉足婚姻……”他笑了一下,“高平公主絕世無雙驚為天人,只怕臣下如玄德甘露寺娶親一般,喪了意氣,不思進取。那就深負皇恩了。”
大道理說得道貌岸然一套一套的,皇帝也啞口無言。
沒辦法呀,誰讓他的阿盈只準他寵她一個,娶她一個呢?
“什么?”永星聽了微驚,臉也抬了起來,驚愕地看著他。方才的那一抹羞色已不見蹤影,只有震驚寫滿了一張美艷無雙的臉。
宇文泰有些尷尬,說:“我并未同意這樁婚事,大約是在臘月二十前后已經同至尊說明了……想是至尊近日事務繁忙,還未來得及告知公主。”
“為什么……”永星難以置信地看著他,眼底迅速蒙上了一層水汽。
本是滿心歡喜地趁著宮宴偷偷跑來看一看未來的夫婿,誰想竟被當面拒絕。一盆涼水潑下來,直潑得鉆心刺骨的涼。
在宮城里被千般呵護萬般寵愛長大的女孩,被心儀的男子如此當面拒絕,一下子尊嚴掃地,都不知該如何收場。
宇文泰見她又羞憤又尷尬,泫然欲泣,酒也醒了大半,此時唯恐被別人見了不清不楚,若是傳出話去更是解釋不清,連忙轉身就走。
“丞相!”永星看著宇文泰倉皇逃竄的背影,氣得一跺腳。難道她這樣花容月貌的公主還委屈了他不成?他憑什么不娶?!
永星越想越氣,直奔回宮殿,扯了衣服,踩了釵環,將一眾宮婢大罵一頓解恨。
宇文泰回到大廳,裝作無事,又和眾人飲了一斛酒,這才借說過量,離開了皇宮。
外面寒風呼呼,馬車里卻暖如陽春。在這氤氳著香氣的溫暖中,宇文泰逐漸酒勁上頭,昏昏欲睡。
一直到馬車停下,車下響起了一眾婢仆迎接的聲音,他才猛然驚醒,見已到了丞相府的門口,便對著外面說:“去郎府。”
“丞相,你今晚喝多了,還是早點休息吧。明早阿冉會來拜年的。”莫那婁在車下說。
“無妨,孤去看看她。”他醉意醺然,昏昏沉沉,腦子里卻記掛著,不知道冉盈一個人這除夕是怎么過的,會不會一個人太冷清了。小孩子家家的,不會一個人躲在房里想著她阿兄哭鼻子吧?
眾人拗不過他,馬車只好又折回郎府門口。宇文泰下車來一看,大門緊閉,只有兩個衛兵在把門。
“長史睡了?”他問。
兩個衛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個人說:“沒有。”
這兩人表情奇奇怪怪的,那家伙不會真躲在里面哭吧?宇文泰推開門。
門剛一開,人還沒進去,就聽見里面傳出一陣接一陣的笑聲。
他不禁哼了一聲。瞧瞧她這德性,虧他心心念念惦記著她,她倒是在家玩得開心,鬧到這會兒還不睡。
他信步走進去,遠遠地,見一堆人湊在一起書房的地上不知道玩什么,一會兒,又哄笑成一團。
劉武在那邊大叫:“我贏了!我終于贏了一回!”
他走過去,眾人一見他來了,紛紛站起身:“丞相。”
“這大過年的,郎府門口如何連個燈籠也不點?”他問,順便四下里掃了兩眼。好嘛,除了門口那兩個,這宅子里的侍衛婢女一個不少,都在這兒蹲著呢。
費連遲連忙說:“今天下午本來是打算要為新年裝扮一下,可長史大人說不必了,說有那個精力不如好好玩游戲。”
冉盈有些心虛,怕宇文泰不高興。沒錯,她的原話就是這么說的。見費連遲這么輕易就出賣了自己,她忍不住抬起頭來狠狠瞪了他一眼。
這個吃里扒外的東西!
“哼!”宇文泰冷笑一聲,“所以你們就從下午玩到現在?”
這貪玩的小家伙!
他環視了一下屋子,書房的一角放著三個廣口壺,每只壺里都插著幾支箭,地上還凌亂地躺著幾支。眾人面前地上擺了兩只碗,倒扣在地上,大概是在玩射覆。
劉武笑著說:“阿冉先是要玩投壺,結果我們幾個都玩不過她,都不愿再跟她玩了,于是她又提議玩射覆,純靠運氣,我們這才好不容易贏了幾局。”
費連遲接口說:“阿冉哪是個女子?那投壺玩得比男人還好!我真沒見過玩得這樣好的,回回能中,真是神了!再也不想跟她玩投壺了!”
宇文泰身后的莫那婁笑著說:“我們跟著丞相在宮里當差,冷風吹得呼呼的,鼻涕都要凍出來了。你們在這里倒是玩得快活。”
“投壺?阿盈還有這特長啊。”宇文泰語帶譏諷,笑她不務正業。
冉盈見宇文泰居然沒訓斥她,興奮地大聲說:“你的這些屬下水平都太臭了,還好意思告狀呢,玩投壺居然沒一個人玩得過我!我天下無敵哪!”一邊說,一邊翻著白眼,一臉的傲嬌。
宇文泰不滿地看著她,又開始覺得肝疼了——不光肝疼,頭也疼得厲害。胃還有點不舒服,想吐。
投壺,射覆,還什么天下無敵?她還會什么?還真把自己當個男人了?!
他沉著聲音對其他人說:“你們都出去玩吧。”
眾人一聽,他這是要關起門來教訓阿冉了,生怕遭受池魚之殃,趕緊丟下手上的東西,腳底抹油全跑了。
見眾人都走了,正玩在興頭上的冉盈嗔怪道:“都是你,這大過年的還板著個臉,這下沒人跟我玩啦!”她拉起宇文泰:“要不你來陪我玩投壺,你肯定不是我的對手!”
說著拉著宇文泰去投壺。
他原本是想說她兩句,可畢竟是除夕,他又沒能陪她,這時見她興致好,便不愿掃了她的興。可他本就喝多了酒,看什么東西都有些晃。投了幾回,沒一次投中。他不高興了,將手中的箭一扔:“不玩了。”
冉盈笑話他:“堂堂丞相這么輸不起啊。我告訴你,這投壺是有技巧的……”
真是聒噪!
宇文泰沒心思聽她講解投壺必中的九十九種方法,忍不住打斷她:“好了……你這張嘴,一天到晚地嘰嘰喳喳,吵得孤頭疼!”
冉盈歪著頭給了他一個白眼:“明明是你喝酒喝多了頭疼……之前不理你的時候,你可不是跟貓抓心一樣?現在倒又嫌我吵。地位高就可以隨便口不對心?”
宇文泰失笑。她怎么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看得明白?她真是通透伶俐。他在她面前,好像任何心思都無所遁形。
嘴巴還特別刁。
跟這樣的女人在一起,實在是樂趣無窮。
他溫柔地看著她,說:“冉盈啊,不要這么聰明。何妨做一個笨女人,這樣男人才比較喜歡。”
這么聰明的女人,其實有點危險……
哪知冉盈望著他輕笑著,一雙眼睛滴溜溜地轉著:“笨女人,男人喜歡;聰明的女人,宇文泰喜歡。”
宇文泰哈哈一笑,他實在是愛死了她這副桀驁不馴頑劣不堪的模樣。
冉盈見他又來了興致,又拉著他下棋。宇文泰腦子有點糊,老是下錯子。因此從來不是他對手的冉盈居然把他殺得節節敗退毫無還手之力。
下到得意處,冉盈隨手拿起一旁的酒杯豪爽地一飲而盡。
宇文泰瞇著眼睛細細一看,才發現那邊置著一壺酒和幾個酒杯,顯然是剛才那一幫子人在這里玩的時候喝的。
他嘆了口氣,又忍不下去了,將手中的棋子一扔,問:“你今晚喝酒了?”
冉盈頭皮一緊,輕輕放下手中的酒杯。心里直埋怨自己怎么贏了幾步就得意忘形了。他一向反對她喝酒的,所以她從來不當著他的面喝酒。
“過年嘛……喝了一點點……”她瞇起眼,伸出拇指和食指,比劃了那么一點點的距離。
宇文泰皺著眉,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一點點?孤千叮嚀萬囑咐,叫你不可飲酒……”
“酒會誤事,我知道。”冉盈強行辯解,“可今天是除夕嘛,又是在家里,大家興致好,就一起喝了一點。真的就一點。”
“去抄女誡去。”宇文泰心累。大過年的,心真累。
“啊?”冉盈以為自己聽錯了。
“新的一年了,要有新的氣象。去,一邊抄女誡,一邊想想自己新的一年該是什么樣子的。什么投壺啦,射覆啦,什么喝酒啦,逛樂坊伎館啦,自己好好想想。”他一邊說著,一邊在榻上坐下。
真是的,他剛剛在宮里拒絕了高平公主,這下非娶她不可了,她倒好,哪有一點點將為人婦的樣子?
除夕夜把他氣個半死。
宇文泰看著冉盈那不情不愿的樣子,一臉的嫌棄,手中下意識地去拿小幾上的茶盞,才發現小幾上空空如也。
他來了這么久了,居然沒人給他端一杯茶來!
宇文泰又覺得額角在突突亂跳了。
就該讓她抄女誡!這滿宅滿院的人,全都該抄女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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