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瑯——”

　　穆蕭蕭一聲傷心欲絕的喊聲，將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

　　下一刻，時間仿佛靜止了一般。

　　這一剎那，寂靜無聲，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愣在了原地。

　　下一個瞬間，幾乎每一個人都向著同一個方向沖去。

　　穆蕭蕭幾乎是連滾帶爬地從馬上翻下，然后發瘋了一般向著城門的方向沖了回去。

　　“混蛋——”陳惜命怒吼一聲，雙目在這一剎那變得通紅，那是憤怒的血沖上了頭。

　　不遠處，孟瑯依然控制著那個關姓將軍，但是此刻他卻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的身體。

　　鮮血自他的嘴里不受控制噴涌而出。

　　足足五根如長槍般的漆黑弩箭射穿了那個關姓將軍，也射穿了孟瑯的身體，將二人一同釘在了地上。

　　“少主——”無明衛瘋了一般地向著孟瑯圍攏過去。

　　陳惜命站在原地，呼吸變得極為紊，這一夜所有的一切在一刻都付諸東流。

　　陳惜命心中明白，就算是醫仙活過來，恐怕也救不了孟瑯了。

　　弩箭支撐著孟瑯的身體，使得孟瑯根本連倒下去都不可能，只能那么斜斜地立在那里。

　　大股大股的鮮血已經將地面染紅，孟瑯眼中帶著絕望凄然，看著自己的鮮血順著地面的溝壑逐漸蔓延，淹沒了一座蟻丘。

　　孟瑯臉上露出了一絲慘笑。

　　“孟瑯——”穆蕭蕭一下撲到孟瑯身邊，她的唇，她的手，她的整個身體與靈魂都在顫抖。

　　穆蕭蕭看著那恐怖的弩箭，雙手無處安放，眼淚不受控制地傾瀉而下。

　　一旁的無明衛哭著要去拔下弩箭，穆蕭蕭歇斯底里地吼道：“別動！”

　　那巨弩的弩箭，或者干脆說是弩槍一旦拔下來，那么孟瑯便會很快死去的。

　　地面上有兩道深深溝壑，那是弩箭貫穿孟瑯的時候，巨大的沖擊力使得孟瑯身體后移而產生的。

　　“姑奶奶……”

　　孟瑯的聲音在顫抖著，這一句話說出來就連孟瑯都忍不住流下淚來。

　　這眼淚遲到了太久了。

　　“哎……哎……”穆蕭蕭回應著。

　　一根根奪命的弩箭還在從城墻上激射下來，雪狼衛已經組成了一道鋼鐵城墻，將孟瑯與穆蕭蕭擋在身后。

　　可是那弩箭是對付攻城車的，其威力在戰場上絕對是數一數二，是大殺器！

　　雪狼衛憑借肉身阻擋，已經有很多人經受不住那種沖擊力而口噴獻血了！

　　但是他們依然前赴后繼地擋在兩人身前。

　　孟瑯用盡了畢生的力氣抬起了手，穆蕭蕭的手顫抖著想要去拉住孟瑯，可是這一刻手卻不聽使喚一般就是無法接觸到孟瑯的手。

　　還是穆玥一把將兩人的手握在一起。

　　“姑奶奶……這次我怕是真的不行了，以后……再也沒辦法纏著你了……”

　　孟瑯一邊說著，鮮血還在從嘴里涌出。

　　穆蕭蕭將孟瑯的手緊緊地抵在自己額頭上，奮力搖著頭。

　　“蕭蕭……我……我錯了……我不該寫那封休書的……”

　　穆蕭蕭依然抿著嘴搖著頭，眼中淚水模糊了視線，使得她看不清孟瑯那張滿是血污的臉。

　　穆蕭蕭用力擦著眼淚，可是眼淚就是止不住。

　　“蕭蕭……我舍不得你……”

　　這句話一出，穆蕭蕭再也忍不住，哇的一聲哭了出來，你哭聲即使是在這嘈雜的戰場上也顯得那么清晰。

　　“蕭蕭……咳咳咳……”大口大口的鮮血從孟瑯口中涌出，混雜著一些不知名的東西。

　　“孟瑯，我……”

　　穆蕭蕭想要說些什么，卻偏偏什么也說不出口，千言萬語在這一刻竟然連一個字都難以表述。

　　穆蕭蕭恨自己的無能。

　　“姑奶奶，你……喜歡過我嗎？”孟瑯臉色凄然。

　　陳惜命此刻已然來到了孟瑯身邊，隱藏在面具的臉蒼白得嚇人。

　　穆蕭蕭卻是用力抽泣著，然后在孟瑯慘然的注視下搖了搖頭，說道：“對不起，我從沒有喜歡過你……”

　　“呵呵……”孟瑯釋然地苦笑了一聲。

　　可是隨即便聽到穆蕭蕭接著說：“我甚至在最初極為厭惡你，厭惡我們的那一紙婚書，可是當我發現我不再厭惡你的時候，卻已經……愛上了你……”

　　孟瑯笑著流著淚，他滿足地看著穆蕭蕭。

　　穆蕭蕭咬著嘴唇道：“從厭惡到愛上你，之間沒有喜歡來過渡。”

　　孟瑯突然仰天大笑，如回光返照一般。

　　然后一邊咳著血，一邊喊道：“穆蕭蕭愛過我孟瑯！”

　　“穆蕭蕭——老子也愛你——”

　　城墻之上，秦弘聽著孟瑯的泣血告白，忍不住冷哼一聲說：“這世界上就是有太多癡男怨女，所以才變得復雜可笑，有些話若是早些說，也不會落到陰陽兩隔的下場。”

　　“朕便送你們最后一程！”

　　“禁衛軍聽令，殺出去，趕盡殺絕——”

　　“是！”

　　孟瑯忽然喊道：“陳老大……”

　　陳惜命緩緩出現在孟瑯的視線里，并且摘下了那張面具，蒼白的臉，血色的眸，如吸血的魔一般。

　　這一刻孟瑯竟然口齒極為清晰，甚至臉色潮紅。

　　穆蕭蕭明白，那確實是人之將死的反應了。

　　回光返照這種事聽起來玄之又玄，就像上蒼給世人最后的恩賜一般。

　　“我明白，雖然蕭蕭愛過我，但若是在你我之間選擇，她依然會選擇你。”

　　陳惜命一字不語。

　　穆蕭蕭則痛苦地低下頭。

　　“這輩子，我就將穆蕭蕭交給你了，一定要讓她比嫁給我要幸福一萬倍，好嗎？”

　　始終沒有反應的陳惜命終于點了點頭。

　　孟瑯看向穆蕭蕭深情地道：“若有來世……若有來世……”

　　哽咽了半晌，孟瑯才終于說出口：“若有來世，我孟瑯一定要娶你穆蕭蕭為妻……青絲白雪……”

　　然后孟瑯忽然笑了，就如過去他每一次的笑容一般，帶著桀驁，帶著灑脫，帶著輕佻，帶著全昊京城第一紈绔的放縱不羈……

　　帶著深深的不舍與愛戀。

　　“姑奶奶，走了……”

　　走了……

　　然后他就那么笑著停止了呼吸，但是他沒有閉上眼睛，那雙漸漸失去神采的眸子里溢滿了幸福。

　　有些人死不瞑目是因為長恨難絕，有些人卻是因為想多看一眼心上的人兒。

　　穆蕭蕭張了張嘴，艱難地喘息著，然后就那么拉著孟瑯的手昏了過去。

　　城門處大軍廝殺之聲已經傳了過來。

　　陳惜命淡淡地瞥了一眼那數萬禁衛軍，然后緩緩戴上了面具，用盡了力氣喊道：“走——”

　　話音未落，陳惜命手起劍落，已經將貫穿孟瑯的弩箭砍斷，接住了孟瑯的尸體。

　　無明衛人人雙目血紅，嘶吼道：“跟他們拼了！大不了一死！”

　　剛剛還替眾人擋著弩箭的雪狼衛瞬間調轉槍頭指向了那些無明衛，雪狼衛對于陳惜命的命令是絕對執行，沒有絲毫的遲疑。

　　陳惜命說走那就是該走。

　　陳惜命吼道：“死了，誰給你們主子報仇！待來人兵強馬壯，再殺回來！”

　　“別讓他白死！”

　　陳惜命明白，就算雪狼衛人人可以以一敵十，但是此刻人人帶傷，貿然相戰只能送死。

　　“隨我走！立刻！”

　　那些無明衛在陳惜命的威壓下咬牙隨著雪狼衛上了馬！

　　陳惜命抱著孟瑯與穆蕭蕭翻身上了霜月的背上，身后的追兵已經近在咫尺，騎兵也已經出了城門。

　　“走——”

　　隨著陳惜命一聲令下，三千匹雪余神馬沖向了遠方。

　　陳惜命落在最后，回身看了一眼城墻上的秦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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