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山雨欲來風滿樓
魏無極是來攻城的嗎?
不,他不會傻到以對方三分之一的兵力去攻打一座雄城。
魏無極是來下戰書的。
琴樂城城主府正廳之中。
穆蕭蕭拉著穆威的手急道:“爹,您不能去!魏無極詭計多端,一定是預先設了埋伏的。”
是的,來勢洶洶的魏無極實際上是來下戰書的,約定穆威兩日后于兩國邊界間的秦羊平原決一死戰!
這場戰斗斷斷續續地打了大半年,勞民傷財不說,雙方竟然也只是僵持不動。
大秦皇帝早就有約戰樂羊大軍的想法了,至于這想法到底是不是秦曜陽的便不得而知了。
魏無極的戰書中言明:若穆威勝,則樂羊愿割城講和,籌碼為樂羊邊境上的三座大城;而若魏無極勝,則沒有言明如何。
落款處是樂羊公主樂羊璟的印章。
看起來這戰書似乎對秦國更有利一些,但是幾人都心知肚明,一旦魏無極贏了,那琴樂城便也就丟了。
魏無極在下過戰書后便揮軍離去,只留下了那三千無明衛的頭顱。
公羊雄坐在首位上陰仄仄地說道:“穆姑娘,你可得注意你的身份啊!這是戰是退可輪不到你來插言。”
穆蕭蕭毫無懼色,沖著公羊雄道:“公羊將軍,這戰書下得如此蹊蹺,分明就是一個陷阱!雙方勝敗的籌碼如此不公平,你覺得為什么?魏無極是傻子嗎?”
公羊雄站起身說:“這還不好理解嗎?樂羊國打怕了,不想再打了,所以索性就來了個破釜沉舟。至于魏無極,不過是剛愎自用的莽夫罷了,以為自己天下第一,所以才敢如此下戰書!”
“而開出如此條件,若我們還不迎戰,恐怕會被天下人恥笑的!再說,我反倒覺得這是一個機會,說不定可以一舉拿下樂羊!”
穆蕭蕭搖頭無奈,冷笑一聲說:“公羊將軍,您和您家那位公羊升公子一樣!”
“怎么講?”
“一樣的年少無知——”
“你……”公羊雄氣得直吹胡子。
穆威適時說話:“蕭蕭,不可無禮,你先退下吧,爹爹自有主見。”
“爹——”看到穆威沖著自己搖頭,穆蕭蕭只好拉著臨舒向外走。
剛走到門口就聽見吳事非的聲音響起:“來人啊,送穆姑娘去牢房休息。”
穆威眼神冰冷地盯著吳事非,吳事非則不以為意,只是輕聲道:“得罪了穆大人,我也是例行公事,畢竟此刻令愛的嫌疑還沒有去掉。”
看著穆威就要發火,穆蕭蕭急忙道:“爹,不必和他多說,是非曲直自有公斷!我相信時間會還給我一個清白。”
說完話便與士兵一起向著牢房的方向走去。
穆蕭蕭走后,吳事非看著穆威輕笑道:“穆將軍家的女兒果真是巾幗不讓須眉啊!”
“吳大人過獎了,來說說吧,這場決戰到底要不要參加?”
花戩長嘆一聲說:“就連小姑娘都看得出來這是一場陰謀,還參加什么?”
公羊雄突然說道:“花將軍,此言差矣!在絕對的實力的面前,任何陰謀詭計都不堪一擊!”
“他樂羊國算上邊境三城與魏無極所率領的所有士兵,加起來不過二十五萬!”
“而我們呢?整整有四十萬兵馬,我們為什么要怕他們?而且現在全城皆知魏無極來下了戰書,若我們不戰,則難以堵住那悠悠眾口啊,這懦夫的大帽子難免會扣在你我之人的頭上。”
花戩一拍桌子站了起來,怒聲說:“公羊雄,要戰你去戰,別讓我鎮北軍男兒流血!”
公羊雄聞言冷笑一聲說:“花將軍這話又錯了,秦國養著這么多士兵不就是為了打仗嗎?如今戰事已起,士兵不流血,難道讓老百姓流血?”
“你……公羊雄你難道不知道那三城對于樂羊國的意義?他們敢如此,必然就是有必勝的信念!”花戩爭辯。
公羊雄再次搖頭說:“如果花將軍這么想,便中了他們的圈套了,他們就是在故布迷陣,這就叫不戰而屈人之兵。”
花戩氣得手指直抖,說道:“公羊雄,你那點兵法可真沒白看啊!”
“多謝夸獎。”
至始至終,穆威都是一言不發。
而吳事非也在一旁冷笑不已,終于轉向穆威問:“穆將軍,您怎么看?魏無極的戰書是向你下的,而你又是此刻軍方的最高統帥,戰與不戰全在您決斷了。”
穆威沉默了許久之后,眼神漸漸變得堅定下來說道:“戰——”
“穆將軍——”花戩大為不解。
穆威擺了擺手說:“我想過了,我們未必會輸,戰場是一片平原,根本沒有可以設下埋伏的地方,而且事實上,我們人數也占優,可以一戰。”
“好!穆將軍果然有魄力,我會向太子殿下稱頌您的英勇的!”公羊雄嘴上雖然這么說著,但是眼中卻盡是幸災樂禍。
而一旁的吳事非則一直笑而不語,似乎他早就已經猜到了穆威會做出這個決定一樣。
……
夜里,穆蕭蕭斜倚在牢房冰冷的墻上,透過那扇小鐵窗望著窗外的明月,臉上滿是擔憂之色。
一旁獄卒送來的特殊飯菜已經沒了熱氣,但穆蕭蕭卻是一口未動。
突然,牢房的門被人從外打開。
穆蕭蕭急忙看過去,發現站在門口的正是穆威,但是此刻的穆威卻是一身鎧甲。
“爹,你穿成這樣是?”
穆威走進來關好門說:“既然猜到了又何必明知故問呢?”
“為什么?魏無極沒有那么好對付的!”穆蕭蕭大為不解。
穆威長嘆一聲看了一旁的臨舒一眼。
穆蕭蕭會意道:“臨舒是自己人,想說什么您就說吧。”
穆威臉上露出一絲苦笑說:“蕭蕭,為父也是身不由己啊。我是不得不戰,你認為這場戰爭的目的是什么?”
沒等穆蕭蕭回答,穆威已經說道:“侵略,赤裸裸地侵略,就和當年對陳國一樣。”
“唉,皇帝陛下一生好戰,這位太子更是好大喜功,我在此僵持了大半年,已經使得太子殿下不滿了。”
“若此戰再退,我穆家便有滅頂之災!”
穆蕭蕭滿臉震驚,片刻后低下了頭問:“爹,是因為我嗎?”
穆威拉著穆蕭蕭在牢房的床上坐下,淡淡地道:“表面上是的,公主殿下突然將一個通敵叛國的大帽子扣在你的頭上,說實話我都覺得太重了。”
“也許是蒼天弄人吧,如果你不是從樂羊回來,那一切就都好說。”
“而現在這個通敵叛國的罪名算是賴在你身上了。”
穆蕭蕭一下站了起來,看著穆威問:“爹,蕭蕭不懂為什么,他們有什么證據呢?”
輕笑一聲,穆威道:“蕭蕭你要明白,官場就是戰場,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說到底你不過是個幌子,就算沒有你,太子殿下和公主也不會放過我們穆家的。”穆威終于說出了憋在心里的話。
“為什么?”穆蕭蕭已經不記得這是她今天問的第幾次為什么了。
穆威起身輕嘆:“因為我們站錯了隊伍。”
說到這里,穆威輕輕撫摸穆蕭蕭的頭發,說道:“蕭蕭,你也長大了,這些你應該明白的。”
“你知道這一戰兇險,難道為父就不知嗎?但就算面前是刀山火海為父也要闖一闖。”
“就算不為了穆家,為了你,也要拼上一拼。”
淚水在穆蕭蕭眼中打轉,她怎么會不明白穆威的意思呢?
這一戰穆威不得不去,若是僥幸贏了,那便足以證明穆家沒有通敵叛國。
也就救下了穆蕭蕭這條命。
說完這些,穆威輕輕摟了一下穆蕭蕭,轉身向著牢房外而去。
在走到門口的時候,穆威突然停下了腳步說:“我已經用你二叔給我的雪鷹向他傳了一封信,若……若爹爹不幸戰死,你二叔……”
“會護你終生的。”
隨著牢房門漸漸關上,隨著穆威的背影漸漸消失,穆蕭蕭終于忍不住流下了兩行熱淚。
片刻后,窗外戰馬長嘶,人聲鼎沸。
穆蕭蕭知道,穆威已經出征了。
……
第二天晚上,樂羊邊境的樂安城城墻之上,魏無極正仰天望著空中明月。
孟瑯就在他的身邊,只不過此刻手腳之上都帶著沉重的鐐銬。
“你這么自信?”孟瑯問道。
魏無極竟然搖了搖頭說:“打仗有時候也是靠運氣的,只不過我的運氣一直比較好罷了。”
孟瑯不屑地冷哼了一聲。
魏無極則毫不理會,將手伸到了半空,感受著春風吹過,臉上漸漸露出了一絲笑容。
“看來這次我依然很幸運。”
孟瑯不解地問:“你什么意思?”
魏無極神秘一笑說:“不出所料,將會有風自東北而來。”
就在此刻,城外馬蹄聲陣陣,一隊隊士兵自城外而來。
片刻后一個士兵來到魏無極身側說:“回將軍,按照您的吩咐,一切準備妥當。”
“好——”
回身看著孟瑯,魏無極嘴角微微上揚說:“孟公子,回去好好休息,決戰之日我請你看一場大戲!”
而此時此刻,陳惜命正騎著霜月,帶著手下十八騎雪狼衛向著西北疾馳而去。
這一路上,陳惜命想了許多,也許自己當年幫著秦國滅掉陳國真的錯了。
此刻的陳惜命心急如焚,但是臉上卻是一片平靜。
幾天前,他在昊京城與竹落雨分別,從竹落雨口中陳惜命得知了穆蕭蕭的近況。
穆蕭蕭被魏無極抓了。
魏無極是什么人陳惜命早有耳聞,越是如此他心中便越是擔心穆蕭蕭。
竹落雨并不知道孟瑯已經舍命救出了穆蕭蕭,消息尚未傳得如此快。
陳惜命當即便下了決定,寫了一封加急信讓雪鷹傳回了西北。
信是寫給鎮西將軍胡飛的,信的內容也很簡單,只有簡簡單單的一句話:“我只要三千雪狼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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