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等君歸
地上的人羨天上的月眾星相捧,天上的月羨地上的人成雙入對。
此刻那月,那人兒,那馬兒,那草原,那星空,在蒼茫宇宙間合力繪出了一幅的屬于此時此地此對人的畫卷。
穆蕭蕭癡癡地望著斷崖邊迎風而立的白馬“霜月”。
月光下,霜月昂首望月,那冷峻的眸子此刻卻似兩潭秋水一般。
修長的脖頸之上雪白色的鬃毛飛舞,若一頭獸中王者。
更為神奇的是,此刻霜月渾身竟然在散發著銀白色的光芒。
那光芒似銀又如玉,與空中的明月交相輝映著。
此刻它站在斷崖之上,仿佛便是整片大地的中心。
那高高昂起的頭顱靜靜地對向明月,時而如一位身經百戰的孤傲將軍;時而又如一位心懷天下的深沉詩人。
很奇怪這種感覺會從一匹馬身上透露而出。
陳惜命看著眼前的一切,不禁嘴角輕笑,那是心滿意足的笑。
天上的月如玉,崖上的馬如玉,身邊的人如玉,還有什么比這些更令人迷醉的呢。
“這就是照夜玉獅子?”穆蕭蕭忍不住上前摸了摸霜月的后背,滿臉激動。
陳惜命走上前淡淡地說:“霜月隨我征戰多年,已然成為了我的家人,我的兄弟。”
穆蕭蕭自然明白陳惜命的意思,回過頭對陳惜命說:“二叔你放心,只需要很少的一杯血就夠了。”
陳惜命沉吟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說了一句:“草原人的酒杯太大了。”
穆蕭蕭噗嗤一笑,她沒想到她這位冷如冰雕的二叔也會開這種玩笑。
就在此刻,空中突然劃過了一道流光。
穆蕭蕭滿臉驚喜,喊道:“二叔你快看有流星!我要許愿。”
說著便雙手合十閉上了眼睛,一邊在心中許愿一邊嘀咕:“怎么辦?愿望太多根本許不完。”
“我想你可以許很多愿望。”
陳惜命的笑聲驚醒了穆蕭蕭,穆蕭蕭睜開眼睛的瞬間滿眼星光。
漫天的流星劃破了漆黑的夜,照亮了地上人的心扉。
“二叔,是流星雨!”
穆蕭蕭激動得竟然一下抓住了陳惜命的手,歡呼著,雀躍著,如一個孩童一般。
至此,這幅天地間的畫多了流星雨作為背景板。
“二叔,你猜這些流星飛向了何處?”穆蕭蕭好奇地問道。
“去看看就知道了。”
穆蕭蕭微微仰頭,看著比自己高一些的陳惜命,滿眼疑惑。
陳惜命亦在低頭看著穆蕭蕭,嘴角緩緩露出了笑容。
下一刻,在穆蕭蕭的驚呼聲中,陳惜命將其攬腰入懷,帶著穆蕭蕭翻身上馬。
隨著霜月一聲長鳴,竟然驟然一躍而起,帶著在耳邊不住嬉笑的風,向著流星滑落的方向而去。
穆蕭蕭張開雙手,一邊仰望著漫天流星雨,一邊歡呼著,笑聲隨著風吹向了草原的每一個角落。
第二天,陳惜命站在山崗之上,身旁站著白馬霜月。
陳惜命伸手輕撫霜月,輕嘆道:“讓你受委屈了。”
隨后陳惜命低頭看了一眼霜月的前腿,忍不住面露微笑,那里綁著一條粉紅色的手絹,其上還繡著一朵淡淡的蘭花。
霜月突然長嘶了一聲,隨后巨大的頭顱轉向了陳惜命。
“老伙計,你在笑我嗎?”陳惜命搖頭嘆道:“連我都不知道我到底是怎么了。”
身后腳步聲響起,陳惜命回頭輕瞥一眼,發現來人竟然是第五臨舒。
沒有太大的反應,陳惜命一邊摸著霜月的鬃毛,一邊不冷不淡地說:“小姑娘,我不知道你從何處來,又為什么找上蕭蕭,我只希望她一生安好,若是因為你出了什么意外……”
“就算你真的來自不知淵,我也會窮盡一生將那淵填平。”
第五臨舒絲毫沒有在意陳惜命的話,隨手撿起了一根枯枝,在地面上寫下了一行字:“希望你早一些明徹本心。”
陳惜命微愣,點頭道:“謝謝。”
時間轉眼來到下午,陳惜命依然坐在金狼王帳中喝著茶,金狼王卻不停地在帳中徘徊,急得像個要進京趕考的秀才。
終于,王帳的門被人輕輕推開,穆蕭蕭與竹落雨并肩走了進來。
金狼王頓時若一尊木雕一樣愣在當場,顫抖著問:“兩位神醫,王妃她?”
“唉。”穆蕭蕭嘆了一聲,金狼王整張臉都變了色。
“二叔,實在是對不起,也替我和霜月說對不起,血只用了半杯。”
隨后穆蕭蕭眉開眼笑,與竹落雨一同向著兩旁閃開,露出了一名雍容華貴,風韻猶存的美婦人。
“阿……阿月!”
金狼王大喊了一聲,三步并作兩步一下來到了女人身前,將面前的女人死死地擁在懷中。
那粗獷的草原漢子,此刻卻是涕淚橫流。
穆蕭蕭與竹落雨識趣地退到了陳惜命身邊,將空間留給了這一對“久別重逢”的戀人。
“阿月,是本王錯了,是本王錯了……”
金狼王隨后的話是用草原語說的,而被稱為阿月的王妃也是哭著用草原語回應的。
至于說的是什么,恐怕在場的只有第五臨舒和陳惜命能聽得懂,畢竟陳惜命在西北生活了十五載了。
孟瑯忍不住小聲吐槽:“這怎么說點情話還用方言呢?也不讓我們這些年輕的學學。”
穆蕭蕭撇嘴道:“論起花言巧語,你孟公子還用學嗎?醉花澗的姑娘們都被你哄得團團轉了吧?”
“錯!少爺哄她們靠的不是花言巧語。”
穆蕭蕭問道:“那靠什么?”
孟瑯抬手撫過自己額前的一縷秀發說:“靠的是你相公我的這張盛世美顏,還有……”
說到這里孟瑯苦笑了一聲攤手說:“還有真金白銀。”
竹落雨搖扇輕笑,此刻那金狼王卻已經與王妃說完了情話。
金狼王緊緊拉著王妃的手,王妃則含情脈脈地望著金狼王,兩人多年的隔閡也終于在經歷過生死別離后徹底釋懷。
金狼王與王妃來到穆蕭蕭身前,突然向著穆蕭蕭深深鞠了一躬,道:“神醫的再造之恩,我們夫妻銘記于心。”
金狼王能鞠這一躬已經是最高的謝意了,難不成讓一個草原的王者向穆蕭蕭下跪感謝不成?
穆蕭蕭趕緊道:“大王您太客氣,其實我就是出了點力氣,您要是真想感謝的話就謝謝我二叔吧,這血丹與神馬血都是我二叔提供的。”
金狼王立刻轉身向陳惜命致謝。
陳惜命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自然不會像穆蕭蕭一般矜持。
而且如穆蕭蕭所說,那“蚌仙泣血”與霜月的血對陳惜命而言都格外貴重。
“金狼王你知道的,我陳惜命不是大善人,我沒理由幫草原人,更沒有理由幫你。”
金狼王點頭,這些他自然是明白的,若陳惜命真的是個心軟之人,他那面“命”字旗也不會在草原上有這么大威力了。
金狼王相信,陳惜命帶來的十五萬大軍絕對不是來威懾的,而是他真的想血洗草原。
“東西是我給蕭蕭的,所以我不是在幫你。”
“但是話說回來,霜月跟著我這么多年,只受過一次傷,傷它的人被我釘在了大黑山關口的城門之上,你知道是誰的。”
金狼王聞言背脊發涼,那人他認得,乃是草原三王中雄鷹王的親弟弟。
“陳將軍,這份恩情我至死不忘。另外這次您帶來的十五萬大軍的一切物資消耗將由金狼王庭全部承擔。”
“另外,稍后我會讓人為將軍送去一萬頭牛羊作為謝禮。”
陳惜命輕輕點頭,看向金狼王說道:“我帶來了八萬騎兵,我希望我回去的時候可以帶回十五萬騎兵!”
眾人皆驚,七萬匹駿馬,這未免有些獅子大開口了。
金狼王也是眉頭深皺,瞇著眼睛與陳惜命對視了許久,才開口道:“七萬匹駿馬的數量有些大了,但若是日后本王可以一統草原,到時候自然不在話下。”
陳惜命突然轉向了穆蕭蕭問道:“蕭蕭你覺得怎么樣?”
“我?”穆蕭蕭有些不知所措,他沒想到陳惜命會問自己這個問題。
但是金狼王卻是老狐貍了,他已經明白陳惜命的意思,立刻道:“只要我金狼王庭存在一天,本王說過的話便絕對算數,穆神醫將是我金狼王庭永遠的朋友!”
“好,我們一言為定!”陳惜命站起身語氣平淡。
金狼王卻是面露喜色,一統草原一直是他的夢想,但是他的對手不會同意,而秦國與東宮國也不會同意存在一個統一的草原。
今日得到陳惜命的答復,便相當于是得到了秦國西北軍的答復。
你統一我不管。
金狼王萬萬沒想到的是,陳惜命竟然會為了穆蕭蕭一人而許下這樣一個約定。
她穆蕭蕭到底與陳惜命是什么關系?
當晚金狼王大擺宴席,歌舞盡歡。
第二日一早,陳惜命便決定帶兵啟程回秦國,畢竟十五萬大軍開拔不是小事。
不能總在草原看風景啊。
站在一眼望不到邊的大軍之前,陳惜命與穆蕭蕭互相對視。
“二叔,你真的要和我們一起去?”
陳惜命點頭道:“這一路太危險,我放心不下。”
隨后陳惜命又補充了一句:“若你出了危險,我如何向你爹交代?”
穆蕭蕭抿嘴笑而不語,陳惜命又說:“在金狼王庭等我,遲則半月,少則七八天我必然會回來。”
“不等你行不行啊?”穆蕭蕭雙手背在身后,一臉俏皮地問。
“不行!要么跟我回去,要么等我回來。”
“等你回來!”穆蕭蕭說著伸出雪白如羊脂玉般的手。
陳惜命微微遲疑了一下,最后亦伸手與穆蕭蕭擊掌約定。
陳惜命就要撥轉馬頭離開,穆蕭蕭卻突然叫住了他:“二叔,我們把面具換一下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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