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垂淚
桃嬤嬤說,我大約是大虞開朝百年定親女子中年紀最小的一個了。
祖母一開始因為這事兒也不大高興,但那天我跟五哥一起玩燈籠,結果不小心把管家林叔預備給嘉樂堂做新匾額的極品楠木給燒了之后,祖母再也沒給祖父甩臉色,還破天荒的親自給滕王府準備了年禮,說是讓我爹親自送去。
到最后,全家因為太后賜婚這事兒最不滿的只有大哥。那天從宮里回來就沒見到他,入夜了才鬢發散亂一身泥回了家,二哥追在他屁股后面問了半天他去哪兒了,他也沒說話,沉著張臉把門甩到二哥的臉上。
二哥委屈極了,捂著流著兩條鼻血的鼻子在承先院外蹲了好半天,直到遇上回家過年的四哥。
第二天一早,定北侯府全家聚在慈安堂吃了這一年來最團圓的一頓早飯。
我捧著桂圓蓮子粥喝了半碗,抬頭見大哥正一臉哀怨地看著我,他下巴怎么青了一塊呢?
“大哥怎么不吃飯?”
“大哥吃不下。”
“這桂圓蓮子粥可是桃嬤嬤做的呢,桃嬤嬤做的粥最好喝了,大哥快喝一點吧!”
大哥聞言更加哀怨了,甚至帶著點哭腔道:“妹妹喜歡就多喝一點,大哥這碗也給你,只要你喜歡的大哥都給你。”說著將他面前的那碗粥推倒了我的身前。
“小小不喝大哥的粥,小小這里有粥呢!大哥不吃飯會餓的,小小只有一個大哥,餓壞了可怎么好?”
大哥聞言眼眶一紅,竟站起身繞過半個桌子蹲到我身前抱住我,道:“還是妹妹最心疼大哥,將來不論是誰只要敢讓妹妹受一絲委屈,大哥一定扒他的皮抽他的筋!”
“有大哥在,沒人敢給小小委屈受呢!”我一腦袋漿糊,不知道大哥今天是中了什么邪,只好伸出手拍了拍大哥的后背安慰著。目光在探尋看向姐姐,姐姐搖了搖頭。再看二哥,二哥正委屈地摸著鼻子,受氣包似的看著大哥抱著我,見我看他竟“哼”了一聲把頭轉向一邊。三哥也是一臉不明所以,筷子上還夾著半個春卷。
只有四哥憋著笑看著我,見我看向他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的下巴,然后無奈地搖搖頭端起粥繼續喝。
我想起方才見到大哥下巴上的青色,于是問道:“大哥的下巴怎么受傷了?”
隔壁桌上的祖父聞言問道:“澈兒怎么了?哪里傷了?”
大哥這才站起身朝祖父拱手道:“讓祖父擔心了,孫兒只是練武不小心碰到了。”
祖父放下筷子道:“要小心一點,再有幾日就是除夕了,練什么武呢?這幾日不許再練了,留在家中好好休息,要么就出去轉轉。”
二哥聞言立刻站起來高興道:“我陪大哥去!”
祖父臉色一黑,“哼”了一聲道:“你去?你去哪兒?是去跑馬斗雞聽小曲兒還是去氣死陸博士,啊?昨日在正陽宮遇見陸尚書,說陸博士的胡子都被你燒了,這下可好,陛下都是知道我定北侯府有個混世魔王把國子監鬧騰的雞犬不寧,你祖父我這張老臉都被你丟盡了!”
二叔聞言臉色一變,手里的筷子砸在桌上,怒道:“玉似氾!”
二哥條件反射“噗通”一聲跪在地上。
祖母立刻不悅道:“你們幾個要是不想吃飯就出去!”
我娘也接話道:“就是,吃飯教訓孩子做什么,不就是燒個胡子嘛,又不是長不出來了,我還拔過先帝的胡子呢,也沒見先帝生氣。倒是這陸博士,不過是氾兒調皮了點兒,也至于讓他哥哥跑到御前去拿出來說,真沒氣量。”
祖母看了看我娘,無奈道:“羽兒,你再喝碗粥吧,行嗎?”
二嬸聞言立刻拿起我娘的碗又舀了滿滿一大碗。
“母親又嫌我話多,那我不說就是了。”我娘憋了憋嘴,接過二嬸遞過來的碗繼續吃飯不說話了。
“不是嫌你,母親怎么會嫌你呢,母親是看你方才吃的少想讓你多吃點兒,你看你在定北瘦了一圈呢!一定是齊風這混小子沒照顧好你,母親一會兒替你收拾他。”
我爹端著碗一臉無辜,祖母笑吟吟地夾了跟蔥香小油條放在我娘的碟子里,才朝眾人道:“行了,都好好吃飯,我看誰再多說一個字,氾哥也起來,還沒到除夕呢說跪就跪,有什么事兒過了年再說。”
祖父和二叔不約而同橫了二哥一眼,但祖母撩了臉他二人也不敢再多說一句話,只好放過二哥。
二哥如釋重負般爬起來坐下,大哥夾了一筷子二哥最喜歡的腌筍尖放到二哥碟子里,道:“一會兒吃完大哥帶你去演武場練槍。”
“真的?”見大哥點頭,二哥這才活了過來,把碗里的粥喝了個干凈,碟子里的筍也吃了個精光。
我湊近四哥,小聲問道:“四哥,大哥下巴怎么回事呀?”
四哥一臉意味深長,附在我耳邊悄聲道:“昨個兒跟孟三打了一架。”
“啊?”我驚訝的張大了嘴,四哥夾起一片水晶肘花塞進我嘴里笑道:“二妹妹小小年紀就肩負兩個家族重修于好的重任,可要多吃一些補補。”
五哥坐在旁邊不是滋味地砸了砸嘴,將手里啃了一半的雞腿放在我碗里,目光十分留戀地盯著桃嬤嬤給他特供的雞腿,道:“嗯妹妹如此辛苦,還是妹妹吃吧。”
看著大哥對四哥怒目而視,我只覺得臉似火燒一般,姐姐在旁邊笑出了聲,三哥這才如夢初醒,喃喃道:“原來是因為這個。”
玉似瀅坐在三哥和姐姐中間,見狀捏起帕子擦了擦眼角,溫聲細語道:“小小妹妹得太后恩典,將來就是滕王府的世子妃了,這樣的好福氣真是讓人羨慕呢。”
大哥怒道:“有什么可羨慕的?你想去你去!”
玉似瀅一副嚇壞的表情起身十分不安地朝大哥福了福身子,眼眶微紅道:“是瀅兒說錯話了,瀅兒給大哥哥賠不是。”
三哥扯了扯玉似瀅的袖子,道:“瀅妹妹,食不言,快坐下。”
“可是大哥哥”玉似瀅委屈地不行,說著眼淚就簌簌落下,三哥見狀一怔,放開玉似瀅的袖子道:“不過是一句話,還不值得掉眼淚。”
玉似瀅咬著嘴唇,雙手不安地絞著帕子貼著三哥坐下,我翻了個白眼將碗里的雞腿還給五哥,道:“五哥吃吧,五哥每天起早跟著祖父練功辛苦得很,得好好補補才行。”
五哥立刻拿起雞腿笑道:“還是妹妹懂事,知道心疼哥哥!”
沒想到二哥劈手躲過雞腿道:“日日起早練功也沒見你瘦,雞腿就別吃了,多吃點青菜去去油膩。”說著夾了一大堆青菜葉和筍尖塞進五哥嘴里,五哥氣得用腳踹他,卻被他一扭腰閃身躲開了。
我無奈地搖搖頭,將碗里最后一口粥喝完,跳下地跑到三哥旁邊道:“三哥,昨日的書還沒講完呢!‘惇信明義,崇德報功,垂拱而天下治。’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屋中的碗筷聲忽然消失了,我這才發現除了姐姐和三哥,所有人都一臉震驚地看著我。
我連忙捂住嘴,小聲道:“三哥,我是不是說錯了?”
“小小讀書了?”我娘驚訝地簡直不像話。
三哥聞言起身牽著我走到長輩們桌前,笑道:“妹妹已經跟著兒子讀了幾本書了,四書和《詩經》都已經通讀過,《尚書》才剛開始讀。”
我娘手里的筷子掉在了桌上,祖母看著我娘的表情十分復雜。
那表情我知道,每次祖母懷疑大哥、三哥和姐姐是抱錯的時候,就是這個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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