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似氾
前世我從未這樣坐在花廳里聽家中長輩和這些后宅婦人們你來我往的說話,只覺得新奇不已。
比如祖母平日在家話不少,和二嬸在家中也常常這樣坐在一起喝茶說話,可她出門在外卻不怎么開口。今日靖國公生辰,她除了和靖國公夫人還有我外祖母衡王妃外,幾乎沒怎么跟別的夫人說過話。
我坐在外祖母身邊,老老實實地吃著外祖母塞給我的零嘴兒,特別想問問她老人家是不是把我當成了小豬,為什么不住手一直給我吃東西呢?
說起來,外祖母的兒媳婦,我的舅母,正是儀妃和滕王的親妹妹,也是姓孟的,現在她正和二嬸一起與寧國公家的柳夫人說話,蘇氏幾次想插嘴,都被二嬸岔了過去。
看著蘇氏一臉熱切地看著舅母,我忽然想起來大表哥趙軒和姐姐還有姑姑家的亭表哥是同年,這女人該不會是惦記跟外祖家攀親呢吧?
雖說大虞對男女成婚的年紀不太在意,二十幾歲才完婚三十幾歲生子的大有人在,可大多數豪門貴府給子女定親都定的比較早。因為并不是家家都像定北侯府一樣兒女雙全多子多孫,許多家都是獨苗一枝,再不就是兩三個兒子。家中有女兒的實在太少導致有女孩兒的人家地位一躍千丈,四品小官的女兒嫁進二品大員家做媳婦,也是常有的事,但一句嫡庶有別還是在的。
庶出女兒嫁進王府做正妻這種事也就只有蘇氏敢想,她真以為寧國公府抬舉她了,別人家也得抬舉她?本來納煙花之地女子為妾已是極其上不了臺面的事,年輕時候的李相都不會這么做,林成巖因為這事被御史臺彈劾了好幾個月。前世他寵妾滅妻的事跡連我都耳熟能詳,也是因為這個林姝媗十九歲了還沒有定親,姐姐說,要不是后來做了桓王妃的玉似瀅牽線,雖然只是給桓王做妾,可也比無人敢娶的好。
其實我挺奇怪,林姝媗的樣貌不算差,按理說不應該連個求娶的人家都沒有。可姐姐說即便是金隅官宦人家再缺女孩兒,也沒有一家夫人敢讓蘇氏這種出身又哄的丈夫團團轉的女人的女兒嫁進自己家做兒媳,龍生龍鳳生鳳,林姝媗有這種娘能學出什么好?娶進來說不好一家子就沒了。大不了晚點兒成婚,等下一茬姑娘長起來就好了,比如我。
我?我這輩子是不打算嫁人了,姐姐卻說我不嫁也好,依著我的性子,嫁過去說不定還不如林姝媗呢!
想起姐姐這句話,我真是有點不太高興,怎么說也是定北侯府掌上明珠之一,我娘還是郡主,我怎么就不如林姝媗了?可想想自己前世那些破事,不敬祖父祖母、頂撞二叔二嬸、差點將林姝媗淹死、火燒祠堂、私會外男、夜半私奔、通敵賣國倒還真比林姝媗名聲還響。
我這回真是有點吃不下去了,拒絕了外祖母遞過來的松子仁,十分惆悵地嘆了口氣。
“小小是不是嫌跟我們這些老婆子在屋里悶了?”外祖母摸了摸我的頭,祖母卻撇了我一眼道:“別理她,出去一準兒闖禍!”
外祖母笑道:“哎呀,方才是個意外嘛,小小還是個孩子,哪來的力氣把人往水里推呢!林家那個丫頭,是哪房的來著?”
蘇氏想要開口,柳夫人卻搶先一步道:“不是國公府的孩子,那丫頭雖說與我們出了五服,可也是太祖父的血脈,所以今兒就一道來了。”
寧國公祖母是靖國公家的姑娘,雖說遠了點兒,可也還是姻親。
外祖母聽完柳夫人的話想了想,問道:“可是那位早逝的探花郎,我記得叫”
“林同升,”柳夫人接話道:“按輩分,應該稱呼我家將軍一聲大哥。”
“對,就是他,落水那丫頭是探花郎的女兒么?”
柳夫人搖頭道:“他們那一脈成婚早,那孩子是他的孫女兒,與姝媛小不了幾歲,卻差了一輩兒。”
外祖母朝祖母道:“那個孩子我前幾日進宮時太后還提過一句,說是父母都沒了,偌大個宅子就她一個孤女,無依無靠的甚是可憐。今兒總歸是因咱們小小落水,明日還是去看看的好。”
祖母點頭道:“蔓兒,明日你帶著小小去一趟,請濟世堂白大夫一道去,小姑娘家家的冬日里落了水別再落下病根兒。”說完還不忘瞪我一眼。
祖母變了,我不在是她的掌上明珠了么?當這么多人訓我好幾遍了,我雖年紀小可臉皮不厚啊,真是臊得慌。
說來這筆賬應該算在玉似瀅頭上,林姝媗口口聲聲說我喜歡誣賴人推自己入水,能有這話可不就是玉似瀅扯嘴么?
我抱著外祖母的胳膊打了個哈欠,舅母被蘇氏盯得渾身不自在,若不是二嬸一直打岔只怕蘇氏早就開口了,她一見我滿臉困倦立刻起身過來把我抱起來,道:“舅母哄你睡午覺好不好?”
我看著舅母一臉怕我拒絕得到樣子,拉長了眼皮趴在她身上點了點頭,她立刻高興地拜別長輩們抱著我一溜煙跑了。
“舅母!”剛出了花廳我們就被攔住了去路,這人嗓門極大,喊的人心都跳到嗓子眼兒,最重要的是帶著從國子監逃學般的興奮,除了我二哥找不出第二個人。
“哎呀,這不是我家小小嗎?”二哥扯了扯我頭上的辮子,舅母毫不留情地拍開他的手,道:“又逃學了?”
“怎么能是逃學呢?舅母您這么說就不對了,陸博士知道今日是我外祖生辰,特別體貼的給他的好學生放了假,怎么能是逃學呢!”
舅母狐疑地看了看二哥,道:“去過前院沒有?”
我清楚地看到二哥眼神有一瞬的飄忽,可他依舊面不改色道:“去過了。”
“那你不在前院陪著,跑到這兒來做什么?給你外祖母請安的?”
“方才聽說園子里有人落水,外祖父吩咐我過來看看。”
舅母皺皺眉嘟囔道:“這靖國公怎么過生辰還這么閑,操心這操心那的。”
“可不是嘛,舅母您也知道,御史臺那幫吃干飯一天到晚盯著外祖父,恨不得連他上幾次馬桶都知道,園子里有人落水這么大的事兒搞不好明日又會被參一本,可不得問清楚么,所以,舅母”二哥伸手將我從舅母懷里拽了出來,一只胳膊把我夾在腋下,邊跑邊喊道:“小小我帶到前院去把事情說清楚,這死丫頭這么沉,辛苦舅母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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