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要讓云依她一個人去承擔(dān)……

　　趙楠心想：都是因為我讓她一個人去寺廟的關(guān)系。

　　都是因為我去踢足球才會這樣。

　　那天放學(xué)時，交會的眼神。

　　停留在耳中的聲音是那么的溫暖。

　　可是，當(dāng)時連好好地道別都來不及。

　　當(dāng)時，如果沒有答應(yīng)李木的邀約就好了。

　　如果自己好好抄筆記。

　　如果不分心看外面。

　　如果沒有提議把小藍藏起來偷養(yǎng)。

　　如果沒有撿回小藍。

　　如果沒有發(fā)現(xiàn)小貓。

　　如果那一天，那時間．那地點，沒有小貓出現(xiàn)的話。

　　沒錯，就是這樣……如果沒有「它」的存在，云依根本就不會死。

　　只要它不存在就沒事了。

　　是它……都是它的錯，

　　不知不覺間．把云依的死，怪罪的對象。從自己身上轉(zhuǎn)移到小藍身上。

　　就在這時候，趙楠母親曾經(jīng)說過的「壞習(xí)慣」又出現(xiàn)了。

　　云依剛走的那幾天，趙楠雖然心緒混亂，仍舊獨力照顧小藍。但小藍已經(jīng)超出他的能力范圍，實在太費事了。對一個小學(xué)生面對是相當(dāng)大的負(fù)擔(dān)。

　　最后終于把云依的死歸咎到小藍身上．

　　這并非真正的憎恨，而是別有涵義。

　　因為想要隱藏自己的傷口。

　　想要藉由怪罪別的東西，來逃避心情。

　　但即使這么做，傷口也不會消失。

　　無論怎么做，云依也不會再回來。

　　可惜趙楠還小，不明白這道理。

　　于是，趙楠決定……丟掉小藍。

　　傾盆大雨，就像她走的那天一樣。

　　已經(jīng)下定決心，要將小藍丟棄。

　　在心里對自己說，一切都是它的錯。

　　沒想到，出現(xiàn)了黑貓和少女。

　　自己的心思彷佛都被看穿了。

　　感覺到恐懼，趙楠選擇逃走。

　　一直逃，一直逃，一直逃。

　　最后來到當(dāng)初把小藍藏起來偷養(yǎng)的寺廟。

　　其實他根本已經(jīng)下想再到這個地方了。

　　這里．有云依的氣息。

　　太過深刻。會忍不住心痛的，溫柔的氣息。

　　然而，不知為什么么又跑到這里來．

　　彷佛被引導(dǎo)著，趙楠走進森林里。

　　越走越深，不顧一切地往前走。沒有記下回去的路。也沒有心思去注意。

　　突然，雙腳陷入雨后的泥濘中．

　　「哇!」

　　狠狠跌了一跤，全身沾滿泥巴，懷里的紙箱也不小心拋了出去。

　　受到晃動，紙箱打開了。．

　　小藍采出頭來。

　　……

　　四目交接，強烈的罪惡感刺入心口。

　　「喵——」

　　「喂，等一下，」

　　小藍像是要逃離趙楠，朝更深處跑去。

　　「小、小藍——!」

　　搞什么啊．

　　為什么，我要去追它?

　　丟著別管不就好了嗎?

　　還追過去干什么，

　　雖然不明所以。身體卻下意識地作出反應(yīng)。

　　然后發(fā)現(xiàn)小藍停在前方。

　　「小藍……」

　　他放慢腳步接近。

　　——鈴。

　　黑暗中浮出陰影，

　　不對，那是一只貓，是剛才的——黑貓。

　　「哇——很有元氣嘛，被放在那么狹小的地方，不會難過嗎?」黑貓這么問．

　　小藍喵了一聲．作為回答。

　　就在此時，黑暗中浮現(xiàn)一抹白——穿白衣服的少女出現(xiàn)了。

　　「哎呀．又碰面了呢．」

　　少女微微一笑。

　　「…………啊、啊啊……」

　　牙齒打顫咯咯作響，說不出話來。

　　趙楠努力克制自己不要倒。

　　終于發(fā)出聲音了，趙楠卻只說得出這個字。

　　果然，那根本不是什么妖精，

　　看見他的反應(yīng)，黑貓生氣地開口。

　　「喂，死小孩．你什么意思，居然說我們是妖怪!

　　黑貓動作靈活地用雙腳站立，朝趙楠走近。

　　感覺越來越恐怖。

　　「你聽好．白白可是相當(dāng)出色的死神耶!給我看清楚——」

　　黑貓說著便將尾巴往前勾起，前腳抓住末端白色的部分．形成一個「圓圈」，里面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

　　「來吧。白白。」

　　「什么?」

　　原本架勢十足，沒想到被少女一反問，黑貓差點滑倒。

　　還問我什么；ＩD卡啊!

　　「有必要嗎?這孩子應(yīng)該也不懂吧?」

　　「反正這是必備的開場白啦!快點——」

　　黑貓催促著，少女只好一臉無奈地把手仲進圓圈里。

　　「嗚哇——」黑貓作出夸張的反應(yīng)。

　　「就是因為你每次都這樣．我才不想拿……」

　　「沒、沒關(guān)……系啦……噢……」

　　「唉．真受不了你……」

　　少女一臉無奈地把手拿回來。手中多出一個白色名片盒。

　　她將盒子打開，呈現(xiàn)在趙楠面前。

　　名片上的內(nèi)容趙楠無法理解，只有兩個字特別醒目，是他唯一認(rèn)識的辭匯。

　　「看到?jīng)]，死神耶，」

　　黑貓得意地炫耀主人的頭街。

　　……死神……

　　啊，難道是限量隱藏版?我沒看過啊!」

　　然而趙楠完全誤解了黑貓的意思。

　　看見那張ＩD卡，他自動聯(lián)想到卡片游戲去了。

　　黑貓動作一僵。垂直往后倒。

　　「啊——啊啊啊——我的天啊!」

　　黑貓表演了一招后翻倒栽蔥。

　　「丹尼爾，你在干嘛啊。」少女受不了地說。

　　接著她朝這里走過來。

　　懷中抱著小藍。

　　趙楠感到訝異，卻沒有出聲。

　　少女將頭暈的黑貓也抱到懷里．

　　「我是死神——負(fù)責(zé)掌管死亡。」少女這么說。

　　掌管……死亡?」

　　趙楠重復(fù)她的話。

　　「沒錯。換個方式講，就是——專門奪取性命的意思。」

　　她站定在趙楠面前，比趙楠稍微高出一點．向卜俯視著他。

　　「奪取性命?你在說什么啊，少騙人——一

　　身體飄起來了。

　　有股看不見的力量，猛然將他往后吹．

　　「哇啊啊啊|——」

　　他被吹倒在地上打滾，頭撞上樹根才停卜來．

　　頭部的沖擊跟媽媽的拳頭比起來，根本算不了什么。

　　重要的是．剛才這股怪風(fēng)——是來自眼前這名妖精般的少女嗎?

　　黑貓突然開口——

　　「白白!你在做什么啊!那女孩拜托我們的事情——嗚哇!」

　　話還來不及講完，黑貓就被少女當(dāng)足球一樣輕輕一踢．滾出去廠。

　　少女繼續(xù)朝趙楠走近。

　　冰冷的眼神沒有任何變化，用灰色鐮刀抵住他脖子。

　　「再羅唆一個字，我就連你也——殺掉。」

　　趙楠臉色開始發(fā)青。

　　好可怕。

　　少女直直盯著他的眼睛，突然又栘開視線．低頭看著懷中的小藍。

　　這只小貓，很可愛不是嗎?

　　「才……才沒有……」

　　趙楠拼命抵抗內(nèi)心的恐懼，用力發(fā)出聲音來。

　　「你看，它的眼睛是藍色的呢。真漂亮。」

　　……那……那又怎樣……不關(guān)我的事……」

　　少女試探著趙楠的反應(yīng)，似乎在確認(rèn)些什么。

　　是嗎?那么——我殺了它也無所謂羅?

　　像雪一般的白色少女，吐出像冰一樣寒冷的臺詞。

　　「——嗚!」

　　想要向后退，卻被樹干擋住，無路可退。

　　少女俯視著趙楠狼狽的模樣，臉上浮現(xiàn)笑容。

　　「我的工作是奪取魂魄。把靈魂帶走．所以，就算我殺了這只貓……也無所謂吧。是不是?」

　　下知何時，原本架在趙楠脖子上的鐮刀，轉(zhuǎn)而對準(zhǔn)小藍。

　　「喵——」

　　小藍完全不知道自己面臨多大的危險，發(fā)出和周圍格格不入的可愛叫聲．

　　視線交會。

　　云依為它取名小藍的由來，那雙美麗的眼睛，正看著趙楠。

　　「喵……」

　　彷佛正呼喚著趙楠。

　　必須救它才行．

　　已經(jīng)封印的心情再度蘇醒。

　　想起和云依共渡的時光。

　　雖然為小藍忙得團團轉(zhuǎn)。卻非常快樂．

　　有她溫柔的氣息，溫暖的聲音，自己也能變得溫柔．

　　她曾經(jīng)說過——

　　「我是小藍的媽媽．你是小籃的爸爸，小藍就是我們的孩子。L

　　為了那個笑容，為了那份春天般的溫柔，自己能做的——

　　——是什么?

　　刀刃已經(jīng)逼近小藍。

　　……我．要采取行動嗎?

　　做得到嗎?

　　我做得到。

　　非做到不可，

　　因為，我是……我是——

　　「哇啊啊啊啊啊!|!」

　　趙楠奮不顧身使出全力撲過去．

　　要從少女懷中，把小藍搶回來。

　　啪地一聲，摔在泥地上的時候，手中已經(jīng)——緊抱著小藍．

　　「不準(zhǔn)殺它，因為。……因為我——我是它爸爸!」趙楠滿臉泥巴用力吼著。

　　結(jié)果，出乎意料地——

　　「你不是做不到嘛。」

　　少女微笑著．

　　彷佛先前的冷笑都是假裝，笑得很溫柔。

　　「咦?耶?」

　　發(fā)生什么事情了?

　　完全搞不清楚狀況，好像不小心闖入異次元空間。

　　少女緩緩走近．

　　這次已經(jīng)感覺不到詭異或恐懼．

　　因為她的笑容告訴自己，不需要恐懼，

　　「不要忘記此刻的心情喔。」少女這么說。「如果你舍棄了小藍，她到天國去也不會幸福的。」

　　「……云依她……」

　　他明白少女口中的「她」，指的是云依。

　　「為什么……你會知道云依的事情……?」

　　原本被踢到旁邊的黑貓，此時又出現(xiàn)在少女懷里，用受不了的口氣說：「拜托．就跟你說她是死神了啊．真是夠了……你的主人實在很笨耶．」

　　它看向同樣在少女懷中的小藍，小藍喵了一聲回應(yīng)它．

　　接著少女說——

　　「云依心里還有牽掛，雖然我來接引魂魄，她卻沒辦法離開這里．你應(yīng)該明白吧，她是在擔(dān)心你跟小藍。」

　　云依第一次發(fā)現(xiàn)小藍的時候，就在它弱小的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

　　它跟我一樣。

　　很弱小。

　　它跟我一樣。

　　發(fā)出求救的訊息。

　　就像我總是在向趙楠求救一樣。

　　所以，這次換我來救它。

　　我很想做到。

　　如果能夠幫助它，如果能夠把它養(yǎng)好。或許我自己也能夠更堅強。

　　這個念頭，就是她對小藍異常執(zhí)著的理由．

　　只可惜，這個念頭終究沒辦法實現(xiàn)。

　　正因如此，更希望小藍能活下去。

　　而且她知道趙楠一定傷得很深。

　　他會把云依的死怪罪到自己頭上，然后歸咎到小藍頭上。

　　傷害別人，也傷害自己。

　　憎恨別人，也憎恨自己。

　　云依不希望趙楠繼續(xù)掩飾傷口，隨著時間累積，傷口會越來越深，無法愈合。

　　「再這樣下去，云依死后也無法得到幸福。她一直擔(dān)心你，根本沒辦法到天國去。」少女悲傷地說。

　　「可、可是……到底該怎么做……我不知道啊……」

　　趙楠低下頭去．

　　池沒有自信可以把小藍養(yǎng)好，當(dāng)時是因為有云依一起才辦得到。

　　沒有她，根本就不行。

　　「——你可以的，」

　　少女用力抱住趙楠。

　　「啊……」

　　「剛才你不是拼了嗎?不是拿出勇氣了嗎?你一定可以的。」

　　好溫暖．在少女的懷抱中，產(chǎn)生溫柔的心情。

　　她像雪一樣潔白，像冰一樣清澈透明，原以為會非常寒冷。

　　沒想到卻是如此溫暖……為什么會如此溫暖呢?

　　啊，我知道了。這是「心」的溫度。

　　很溫暖。

　　很熟悉。

　　就像在云依身旁的感覺．

　　「加油……」

　　「……嗯……」

　　「加油……」

　　少女的聲音——和云依的聲音重疊在一起。

　　閉上雙眼，浮現(xiàn)模糊的身影。

　　……云依……

　　黑暗中顯現(xiàn)的——確實足云依的影像。

　　趙楠藉由和白色少女接觸，透過她見到云依的魂魄。

　　「趙楠……我一點也不后悔哦。」

　　云依笑得很美。

　　「我很高興能遇到小藍，也很高興能有你陪伴。」

　　「……云依……」

　　「我已經(jīng)不在……已經(jīng)沒辦法一起照顧……小藍就拜托你了。」

　　了，嗯……我明白!我……我會加油的．你到天國去一定要室禍喔。」

　　「謝謝你。趙楠。我該走了，說再見的時候到了……」

　　……啊……

　　那一天，來不及說出的道別。

　　蒙朧中，似乎看到少女和黑貓正圍繞著云依輕輕起舞。

　　手中揮動著巨大的鐮刀。

　　但是，已經(jīng)完全不覺得恐怖了。

　　舞姿非常優(yōu)美，非常溫柔，只不過，有點感傷……

　　果然．還是妖精沒錯吧。

　　終于可以確定少女的真實身分了。

　　在絢爛舞姿的中心點，云依正散發(fā)光芒。

　　「再見了，趙楠……掰掰……」

　　「拼掰……云依依……」

　　他用力揮手。

　　使勁地。大動作地，要讓天國也看得到．

　　「加油喔……小藍的爸爸……」

　　炫目的光芒，包圍著云依。

　　——嗯，我會加油的。

　　他微笑著。

　　卻流出淚水．

　　被溫暖，包圍著．

　　死神——少女的眼眸，也同樣溢出一道晶瑩的淚痕。流過臉頰。

　　「白白你還是一樣愛哭耶……」

　　遙遠的天空隱約傳來這句話。

　　——雨停了。

　　然而趙楠頭上卻響起大的雷聲。

　　那是……

　　「趙楠——!」

　　媽媽的怒吼。

　　「好痛！」

　　吃了一記強力鐵拳，感覺眼冒金星。

　　淚都快飄出來了。但他拼命忍住，因為——

　　「不是告訴過你不準(zhǔn)把動物帶回家了嗎!」．

　　媽媽的憤怒尚未平息。

　　「不管啦!我會好好照顧它的，這次一定說到做到。因為、因為……我是它的爸爸!」

　　終于，少年開始學(xué)習(xí)成長．

　　再也，不會放手了。

　　曾經(jīng)，把手放開．

　　又立刻抓住。

　　再也，不會放手了。

　　也許，是因為你的手太溫暖。

　　也許，是因為我太軟弱．

　　也許，是因為太溫柔。

　　謝謝。

　　我再也，不會放開。

　　已經(jīng)放不開了。


　　(https://www.dzxsw.cc/book/154977/8183710.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ǎng)：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wǎng)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