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4章:
根據思考角度的不同,這句話有兩個解釋。
一是誤上賊船成了女婿的男人,一是受到拐騙的『女婿大人』。
「咯咯咯。」
南宮陰險地笑著,揚起了垂下的臉。
「你也是罪孽深重的男人啊。雖然我看你一整個就是不順眼,不過鹿族似乎生來就愛刁難友人的心上人。看來我也一樣不能免俗哪。」
「你說、什么……?」
現在困惑逐漸開始變為混亂。
我不懂這家伙說的話是什么意思。
我不想懂。
已經出現了好一陣子的困惑之音一定只是我的多慮,那應該是下意識猜到葉春目的所產生的不協調感,絕對是這樣沒錯。可是,既然如此——
明明所有真相都已經揭露了,為什么這個雜音還是遲遲沒有消失呢……?
「夏景。」
有人在呼喚我。
我回過身子。
呼喚我的人不是葉亞。
「好久不見了。我一直很想見你,夏景。」
圓潤的眼眸。
看似靦腆、卻似躊躇,又似充滿思慕之情的表情。
長長的黑發和深藍色的漢服。
童稚的氣息里藏著美麗,五官端正的臉蛋。
「怎么、可能。」
是啊——我想起來了。
我以前曾經見過這個女孩。
記得在很久很久以前。
大概是我五、六歲的時候,那時應該還沒開始上小學吧。
時值冬季。
我本來在家里的院子嬉戲,她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在我的身旁。
——第一次看雪嗎?
我「嗯」的一聲點頭。
——不覺得冷嗎?
不會呀,我笑說。
我清楚地想起來,她似乎感覺格外成熟。
——你好活潑、好有精神哪。
我才不叫「你」呢。我叫夏景,夏景。
——夏景嗎?好名字。
那你又叫什么名字啊?還記得,因為她講得一副很臭屁的樣子,我就這樣反問她。
——我——
我終于想起來她的名字叫什么了。
——我叫葉春。
「騙、人。」
怎么會有這種事。
「我不……信。」
因為那是,那個記憶是。
我和葉亞。我們兩人的第一次邂逅——
我一直以為是這樣沒錯——結果只是我單方面的誤會?
「好懷念哪。你長大了,可是絲毫沒有改變。」
葉春伏下眼簾。
她的語氣跟葉亞一模一樣。不對,或許是葉亞在模仿她吧。
因為葉亞說過她很仰慕、尊敬自己的姐姐。
「會讓你受到牽累純粹出于偶然,抱歉。」
確實如此,她們兩姐妹長得很神似。
葉春的外表就像較為年幼的葉亞,氣質則給人成熟版葉亞的感覺。
「……夏景。」
葉春來到不知不覺間癱坐在原地的夏景面前站定。
「你長得比我還高了哪……這眼鏡是?你視力惡化了嗎?」
輕觸夏景臉頰的手指觸了一下鏡架。
「為、什么。」
在溫柔視線的注視之下,夏景掙扎著說出了幾個字。
「為什么你要做這種事……」
「這還需要問嗎?」
葉春開心地笑了。
「當然是為了實現和你的約定。」
「約……定。」
約定?
那天我和她在冬雪中做了什么約定來著——
「……啊。」
——吶,夏景。
原先斷線的記憶,在和葉春相逢之后,重新串連了起來。
她做好雪兔后,陪夏景一起玩耍,然后還來到緣廊,喝了姐姐所沖泡的熱牛奶。
「很好喝。」葉春笑說,望著她的側臉,夏景不知怎地開始心跳加速。
不久黃昏時分將近,葉春表示自己必須返家,因此夏景笑著邀請她明天再過來一趟。明天我們再一起玩吧,雪不會那么快融化的。
葉春露出了落寞的微笑。
——明天沒辦法。
那我們什么時候才能再見?
夏景當時大概喜歡上她了吧。
「我還想再見到你,我們要再一起玩。」他固執地纏著準備打道回府的葉春不放,令她好為難。
——何時才能再見我不敢保證。
「我不管。」夏景生氣地耍起別扭。
——啊啊。我的心情也跟你一樣,希望我們能再見上一面呢。
葉春同樣一臉難過。只見她貌似依依不舍地——臉頰依稀泛起了紅暈。
然后——
「對了……」
葉春她——
一本正經地抓住夏景的手。
——等我年滿十五歲成年之后,我就可以自由離開村子了。
面露一如想到了絕妙好主意般。
一如在勾勒未來的夢想般。
一如對自己的想像感到羞赧般的表情。
到時我會前來見你,我一定會來的。所以等到那時候……
“啊……“
開口如此說道。
記得她確實有說過這種話。
——你就當我的人吧。
這么一來,我們就能一輩子在一起了。
“嗯。”夏景點頭答應。
即使他當時還小,不懂代表什么意思。
然后,葉春緩緩地向茫然自失的夏景訴說起緣由:“其實我早就想來見你了,本來我的計劃是一滿十五歲馬上前去接你。”
她的臉像是充滿了緬懷之情,又帶著幾絲寂寞。
那天——戶外被冬天的白雪覆蓋的日子。
不僅夏景對葉春產生了淡淡的情愫,葉春也對夏景一見鐘情。
原先那或許只是隨著時光荏苒,長大之后便會逐漸淡忘的情感,夏景確實也真的忘記了。要不是今天發生了這么一段插曲,可能一輩子都不會想起來。
——然而葉春并未隨著光陰的流逝長大。
后來夏景到了上學的年紀,開始跟許多同齡的孩子交流。一路從小學低年級升到高年級,然后升上初中。期間難免會有特定的喜歡對象,可是結果又毫無進展,并且也會跟其他人聊聊誰跟誰交往這種話題,就這樣在人類社會慢慢成長。
——然而葉春生活在環境封閉的村子,不會邂逅其他男生。
想必她在全是女人的村落里生活的那些年來,心里只想著夏景一人吧。
那一年冬天的記憶沒有遺忘,只有更強烈。
記憶中的雪永遠不會融化。
一心期待著約定之日——
“……可是,后來我身染了疾病。”
鹿族之病。
跟藍陽一樣,身體停止成長的病。
只不過葉春發病的階段比藍陽更早。
現在站在夏景眼前的這副身影,應該就是維持當年她罹病時的年紀吧。
「我傷痛欲絕,以為再也不能去見你了。要是你長大成人,而我仍永遠是這副小孩子的樣貌……那我如何能實踐約定?」
自小以來不曾改變的幼年之戀。
假如身體停止成長,假如自己不能長大成人,這段戀情便無法修成正果。
這樣的念頭、絕望日復一日地加劇。
「所以我開始積極尋找能長大的方法,最后也被我成功發現了。」
葉春貌似憐惜,引以為傲地端詳著手上的寶劍。
寶刀。族長的證明。
夏景惘然地喃喃自語:「會吸取生命……鹿族的生命集合體……」
「沒錯。」
葉春頷首應和。
「這是寶劍,這把刀能令傷口成長,進而吞噬生命。」
接著另一只手從背后拿出了某個東西來。
是青銅色的刀鞘。
數顆鑲嵌在上頭的半透明寶玉全都染成了粉紅色。
「這是小寶劍。用來儲藏刀子所吃掉的生命的刀鞘。」
夏景記得一個禮拜前聽阿樂講過這個字眼。
換句話說,所謂的寶劍是大小的合稱。
葉春有些得意地告訴夏景說:「只要利用它,我就能長大成人了。」
已經不需要開口詢問「怎么做?」了。
夏景早已心里有數。
剛才南宮提過寶物的精制方法。
那就是——答案。
「只要用寶劍吃光鹿族,小寶劍上的寶玉便會染成紅色。代表充滿了足以醞釀出新寶物的力量。只要把那股力量吸收……我就能長大成人。」
成長亦即生命的運行。
成長停止,代表生命力枯竭。
那么,若要讓停滯的成長重新開始,該如何是好?
答案便是吸收新的生命力量。
只要把鹿族的力量轉化為個人成長的力量即可。
「怎么可以……」
然而,說穿了那就是奪走他人的生命。
只不過是用寶劍將同胞趕盡殺絕。
「據說始祖當初也做過這種事。」
與其說是在描違什么滔天大罪,葉春講得更像是一副志得意滿的樣子。
「愛上人類的始祖為了和人類在一起,不惜犧牲掉整個鹿族……用的就是這把寶劍。」
關于一族始祖的傳承,夏景以前就曾聽葉亞介紹過。
前來討伐怪物的武人,和身為族長的鹿族御前相戀。
最后她背叛了同伴投靠心上人,殺了同胞。
結果,當地的怪物被滅,鹿族始祖和人類在一起,生下了子嗣。
那就是她們鹿族的起源。
鹿族的血生來就背負著背叛和殺戮,因此,更需要懷著高人一等的尊嚴活下去——葉亞曾這么說過。
然而眼前的葉春卻是臉上掛著笑容。
「所以我等同鹿族始祖再世。我會染上這個病……一定是命中注定。」
以彷佛在跟自己對話似的語調。
以彷佛視殺為理所當然的表情。
為了克服被病魔纏身的不幸,為了一圓早已破滅的初戀——她不僅把傳說的情節投到自己身上,甚至還付諸實行嗎?
「你……」
村子因葉春策劃的叛亂化成一片火海,眾多族人死于非命。幸存下來的人口寥寥可數。縱然如此——在害了自己的親朋好友后,仍不見葉春露出一絲的愁容。
「你耐心等候一下,夏景。不用多久,很快我就能長大成人了。」
是那么的天真無邪,那么的無憂無慮。
那是撇開了迷網,被戀愛沖昏頭的少女的眼眸。
「是……我……」
——是我一手造成的?
都是因為夏景和葉春相遇。
都是因為葉春喜歡上了夏景。
都是因為夏景懵懵懂懂地和葉春訂下了約定。
才會害鹿族的村落碰上無妄之災,一族瀕臨滅亡。
葉亞的父母、林羽的父母、李琦的父母,以及安野的父母等人都被卷入這場無妄之災。
若非發生,一族應該可以持續過著幸福的日子。
葉亞她們跟南宮、阿代等人也犯不著壁壘分明地分成敵我兩派,能照常和平相處下去吧,好歹她們都是在同一個村子里長大的童年舊識。
她們的幸福、一個種族的生活如今全都毀于一旦。
——都怪一個名叫夏景的男子認識了族長之女。
夏景一直以為自己在整起事件扮演的,是無端受到波及的角色。
一連串的事件中,夏景都處于被動的姿態,所以最后才會主動決定投入戰局,只因不想枉費方媛和葉亞的一片心意。
可是這個前提卻崩壞了。
夏景從一開始就是整起事件的中心。反過來說,若不是因為夏景,鹿族之亂根本不會發生,說不定連方媛都能免于一死——
「啊……」
夏景已經徹底失了方寸。
他用少了感情的眼神,呆滯地凝望著眼前開心微笑的葉春。
見葉春用癡迷的視線盯著夏景不放,南宮輕嘆了口氣。
「葉春。」
她出聲呼喚。那個聲音和夏景所知的南宮判若兩人,除了親密和自在以外還摻雜了尊敬,就像在面對朋友一樣平易自然。
「差不多該著手進行了,我把香香和血莎莎召回來。」
「嗯。」
葉春點頭。
「夏景,你再等會兒。有些瑣事留待我去收拾。」
——瑣事?
會是什么什么事啊?夏景恍惚地心想,可是身體不聽使喚。
內心浮現了疑慮,自己若再有任何輕舉妄動,會不會造成什么更駭人的事情來?不提別的——鹿族的村子就是因為夏景的無心之語付之一炬的。
南宮取出貌似笛子的東西吹鳴。
尖銳的聲響在耳邊嗡嗡作響。跟前來此地時,用來做為信號的道具相同,似乎是鹿族經常用來當作信號的聲音。
或許不到一分鐘,也或許等了約莫三分鐘之久。因為沒人講話的緣故,對時間的掌握也就流于模糊不清,不一會兒雙胞胎從林子露出了臉來。
「你叫我們嗎?南宮姐。」
「我們回來了,南宮姐。」
一陣殺聲接著從后頭跟上。
林羽和藍陽從同一個方向一路追著雙胞胎趕了過來。
「站住!我們話還沒……」
原先打算攔下雙胞胎的林羽驚愕地睜大了雙眼。
「……葉春、大人……?」
仔細一瞧,連藍陽也隱隱皺起了眉頭。
「好久不見,林羽,藍陽。」
葉春用祥和、具有威嚴的語氣向兩人微笑。
但那張笑容旋即隨著她手上亮出的寶劍刀刃變得冷漠。
「我給你們選擇的權利。」
「咦,葉春大人?……那是?」
林羽完全混亂了。她依序看了葉春、葉亞,南宮、夏景和阿奈,但依然無法掌握事態。
原以為早不在人世的葉春;大受打擊而魂不附體的葉亞;頹然坐在地上動也不動的夏景;悠然地盤著雙臂、面露陰險笑容的供南宮;最后是面無表情地站著的阿奈。
沒有人回答林羽的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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