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2章:
“我是第一次來卡拉OK。”
果然還是得到冷淡的回答。
“你有比較熟的歌曲嗎?”
“對呀,藍陽學姐你也來唱唱看嘛。”
安野也跟著慫恿,或許是怕這樣下去會變成個人演唱會吧。
“……我唱嗎?”
藍陽眨了眨眼。
“嗯,你跟我說編號,我幫你輸入。”
藍陽先是愣愣地盯著半空,半晌才面無表情地接過安野遞來的歌單,開始仔細地翻閱。
林羽悄悄地松了一口氣。
同時又懷起了一絲的期待。藍陽的聲音很優美。當她暗唱詩歌的時候,即便是夏景以外的人也會為之入迷,想必她的歌喉一定也是一流的吧。林羽不想批評安野的演歌糟糕,只求接下來能不要再被一連串的演歌洗腦了。
“啊,我會唱這首歌。”
藍陽停止翻頁。
“編號呢?”
安野用遙控器輸入藍陽念出的號碼
......
夏景和葉亞大約是在下午四點離開卡拉OK的。
后來,夏景拗不過葉亞的死纏爛打,總計點了四樣蛋糕。
雖然很想安慰自己「能看到葉亞幸福洋溢的神情就值得了」,但荷包大失血也是事實。
待了三個小時的卡拉OK,夏景也才唱了三首歌……總覺得這家伙對卡拉OK這項文化徹底誤解了。下次如果有機會跟其他人一起去,一定得提醒她卡拉OK是大家輪流唱的才行。
無論如何,這段時光過得還算愉快。
礙于目前情勢緊張,不便在外逗留太晚,夏景決定就此結束今天的行程,帶著葉亞重回車站前。由于兩人回程的公車分別往不同方向,到時就在車站前分手。
「玩得還開心嗎?」
在折回車站前的路途上夏景問道,葉亞笑著頷首。
「嗯,還讓你破費買了發夾。謝謝,我會好好珍惜的。」
「可惜是便宜貨。」
「問題不在于價格,重點是你買來送我的心意。」
葉亞不改老樣子,這么令人難為情的話也能大大方方地講出來。不過夏景最近似乎慢慢感到麻痹的樣子,內心能坦然地覺得高興,而不再是害臊。
兩人抵達車站前的公車總站,查閱時刻炭。
夏景搭乘的車次要等二十分鐘后才會發車,葉亞的則是十五分鐘后。雖說是發車總站,這里畢竟只是鄉下小鎮,而且時逢周末假期,班次不多。
「看來得再等個一會兒。」
兩人在長椅上并肩坐下后——
「……夏景。」
坐在一旁的葉亞突然換了個語氣——以略顯嚴肅的聲音喃喃地說道:「謝謝你。」
「嗯?」
夏景試著裝糊涂。
「今天約我出來,是為了我打氣對吧?」
……似乎還是被她看穿了。
葉亞握住了夏景的手,頭輕輕地靠在他的肩上,向他依偎了過來。
「我被不安逼得不能自己。成天想的就是母親大人、李琦、還有寶劍……這幾天我一直努力試著放下,無奈就是辦不到。」
「那當然了……這不是可以輕松放下的問題啊。」
血親、親友,以及身為族長的立場,所有的一切矛頭都對準了葉亞。光是能保持表面上的平靜,看在夏景眼中已經很值得稱贊了。
或許是緊繃的神經獲得了舒緩,葉亞開始以微弱的聲音緩緩道來:
「那個人是阿樂,不是母親大人——我希望如此。但假使事實真是這樣,那我的記憶又該如何解釋?為什么母親大人要把姐姐……若是我看錯,那該有多好。」
「你那天晚上看到的,一定是殺入宅邸的阿樂啊。你在火海中,把阿樂殺……攻擊了你姐姐的畫面看錯成是你母親,我不是跟你說過你要這樣想嗎?」
這是現階段的情報中最符合邏輯、也最為有力的假設,禮拜一時夏景便向葉亞提過。當然,這樣的假設也有個破綻,假如村子燒毀的當晚啊樂就持有身體的話,那上個禮拜的那個情況又該如何解釋?——不過,比起認為「夏景等人上個禮拜日所見到的女人是葉亞的母親而非吖樂」,這樣的假設要合理多了。
「李琦為什么會跟秋吟在一起?是不是我的心意沒能傳達給她呢?或許她在憎恨著我也說不定……最后落得寶劍也被對方奪走。我再自謝族長下去,也只是自取其辱啊。」
「這兩件事又沒關聯。李琦和寶劍搶回來問題就解決了啊。你忘記你說過的嗎?所謂的親友就是遭到對方的背叛也能平心靜氣地接受。如果李琦她至今仍然無法放下對人類的仇恨,你只要嗆她『別鬧了』,硬逼她面對你就好了啊。」
夏景即便嘗試擠出笑容鼓舞葉亞,仍對自己的無力感到痛心。
這種話就算講再多遍,也治愈不了葉亞的傷。
人的心里——存在著一塊再高明的花言巧語也發揮不了作用的領域。
「……我明白身為下任族長,不該像這樣滿腹牢騷。正因為是你,我才能口吐弱言。只有對你,我才能敞開心撒嬌。請原諒我好嗎?」
「你在胡說什么啊,笨蛋!」
夏景控制不了情緒,摟住了葉亞的肩膀。
「這跟下任族長有什么關系!你有什么責任跟我無關……我告訴你,我可不是因為看你是鹿族的下任族長才這么對你的。所以你有牢騷想發泄的話,盡管找我不用客氣,不必顧慮什么立場,要示弱我也歡迎。你在我的心目中,不是什么下任族長那種了不起的身分……就只是葉亞而已啊。」
小時候,在下雪天認識的那個少女。
一個態度格外傲慢、可是笑起來又很可愛,夸口說要堆雪兔的糊涂蟲。
夏景心目中的葉亞不過就是那個少女。
什么鹿族、族長、還是內亂,那都是其次。
「不會有事的,問題總有解決的辦法。就算族長的寶座被秋吟搶走也不用擔心啦。」
盡管帶有打趣的味道,卻也是出于真心地——
「反正安野她們追隨的人是你,況且……假如真的讓她當上族長,到時我就不要入贅當女婿,換你嫁過來就好啦。忘記一族的事吧。」
——如此說道。
「夏景……。」
葉亞轉頭注視夏景,吐息輕觸臉頰。
夏景也定睛凝視她的眼眸。
短短兩公分的距離。可以想見背后有路人來往通行,但這個節骨眼哪里會去在意。
向著緩緩垂下眼簾——不,是閉上眼睛的葉亞,夏景他……
「……我不允許你再更進一步……嗚咕!」
背后遠遠傳來一個耳熟的聲音,令夏景向前湊的半途僵住。
「……夏景?」
葉亞張開了眼睛。
「怎么了?那個……呃,我——」
只見她漲紅了一張臉模樣忸忸昵昵。甚至可以從她那慚愧的表情清楚讀到期待的那個沒有發生,莫非是我自作多情嗎?這句內心話。
「你誤會了。啊不,你沒有誤會……稍等一下。」
夏景從長椅起身,轉頭張望四周。外頭來往的人潮比想像中還多。不過公車站本身空蕩蕩的,除了夏景葉亞倆以外,長椅上不見有其他客人。
公車站后面是網咖和旅行社辦公室。兩者之間夾著一條狹小的巷子。
在巷子的夾縫,有可疑的影子在電線桿后面蠢動。
一雙搖晃擺動的袖子……長度比手臂還長的袖子。
看來是有人陷入失控狀態,可是被其他人給制伏住了。出手制伏住那個失控人物的是一個頭戴獵帽、身穿連身工作服的少年——不對,那不是少年,仔細一瞧……
「……藍陽學姐?!」
夏景大叫,葉亞隨之起身回頭觀望。
「啊……」
聽到有人呼喊自己的名字,架著林羽的身體,還用手搗住她嘴巴的藍陽反射性地轉頭面向夏景兩人。
只見她神態鎮定地開口說道:「……你們就當我不在這里吧。」
不可能啦!
「唔!唔噗唔、唔——!」
被架住的林羽在藍陽懷里掙扎。她滿臉通紅,怒目注視著夏景。
「夏景。」
葉亞的語氣變得冷若冰霜。她目不轉睛地盯著另一個方向——對面馬路的某一點。
「你撥通電話給安野。」
「咦……好。」
夏景拿出手機照指示撥號,三聲鈴響后——
『……喂?』
電話接通了。不知怎地,阿夜的語調有些不自然。
葉亞驟然從夏景手上搶過手機。
「別躲了,安野!我知道你藏在哪兒。」
一如葉亞的預告,數秒后,在她視線所投射的方向——
「真的假的……」
安野從咖啡廳的暗處現身了。
除了她以外,另有一名人物跟著出現。身材修長、身著一襲洋裝的那名女性是……
「連阿奈也在?難道說……」
夏景回過頭又瞥了藍陽和林羽一眼,這才恍然大悟。
「……你們從什么時候開始跟蹤的?」
他詢問藍陽。擺脫了藍陽束縛的林羽代為回答:「我們從頭一路跟蹤到尾!你這家伙……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跟女生那么親熱!」
「你干嘛惱羞成怒不打自招!」
藍陽依然面無表情地說道:「夏景。我們不在這里,你們可以繼續。」
「可以個頭啦!明明就在這里!我看得很清楚!」
「阿奈,你怎么會做那身打扮……是安野要你換上的嗎?」
葉亞向老老實實地穿越馬路、朝這里走來的兩人追問。
葉亞的臉脹得比剛才更紅艷了,很大紅色的漢服不相上下。
夏景懊惱地抱著頭,因為他知道,自己的臉頰也羞赧得差不多跟葉亞一樣紅。
同一時刻。
醫院附近——
阿代獨自走在國道旁的路上。
盡管她的打扮風格還是和鄉下小鎮的風氣不搭軋、十分引人注目,可是整條路空無一人,自然沒人會狐疑地打量她。就算在國道上開車的司機有注意到她的存在,也是轉眼間就疾駛而過,阿代也不會刻意去回瞪司機。
她的視線和每走一步就會晃動的兔耳相反,十分冷漠嚴峻。那一身宛如在抗拒他人的氣息遺是一樣沒變——藏身在路旁公園里的秋吟如此心想。
她走出樹蔭,跨過矮樹叢,站到阿代的眼前。
阿代認出秋吟,皺眉停下腳步。
「……做什么?」
「問我做什么,好無情喔。」
秋吟將雙手背在背后,向阿代逐步逼近。
「人家特地在等你耶。」
「有事的話不會打電話嗎……埋伏在這種地方是想干什么?」
阿代語中帶刺,顯然是動了肝火。
「……受不了你。昨天的那個是出于偶然,也就算了。」
「昨天?昨天發生了什么事嗎?」
「我沒必要跟你交代吧。」
阿代「噥」地咂嘴別過頭去,秋吟向她露出了微笑。
「告訴我又有什么關系嘛?」
「找我有什么事?有屁快放。有電話不打,表示應該不是什么急事吧。」
「不對,是急事喔。」
秋吟搖頭否定后,阿代露出了訝異的表情。
所以——秋吟又接著往前站一步,窺探她的眼眸。
「欸,阿代學姐,我有問題想請教你。」
「嘖,你想問什么……」
「得知心愛的人再也不會醒來,會有什么感覺啊?」
瞬間——
阿代殺氣乍現。
「……你從哪得知這件事的?」
「你的情人……和你互訂終身的男性——未婚夫,好像是一個和你很不匹配、性情穩健的人呢。不過撇開是否是因為個性的緣故不談,他遭到同學的霸凌;就跟方媛同學,又或者是像林羽的妹妹……他們的遭遇相似得令人吃驚呢。難不成鹿族具有會受這類人吸引的基因?還是說,單純只是這個世界充滿了惡意而已?」
「回答我!為什么你會知道這件事!」
阿代揪著秋吟的衣襟用力往前拉,勃然變色地瞪視著她。
秋吟不為所動。
她無視阿代的威脅,兀自往下說道:「所以你才會憎恨人類,也憎恨不允許你尋仇的鹿族村落。于是你選擇加入叛亂,燒了村子……然后親手砍殺了你視為仇敵的六個人類。」
「那跟你有什么關系!」
「你會看夏景同學和林羽格外不順眼,是不是因為他們跟你不一樣,放棄了復仇這個手段呢?而你當初之所以不假他人之手親自殺死本家的女婿……葉亞的父親,則是出于沒能獲準尋仇的心頭之恨,以及對人類的仇視,是嗎?」
「……你想死嗎?」
說中了嗎?
阿代加強了揪住衣襟的力道,釋放出的怒氣也較先前更為強烈。
若繼續肆無忌憚地挑釁,阿代很有可能會當真下手殺害秋吟。
無視兩人立場的差異,也不顧對方會不計一切后果地殺之而后快——
「不……你不會去考慮什么立場,因為你加入繁榮派的理由本來就只為復仇而已,沒理由為了要不要下手而遲疑。」
即便喉嚨被掐得快要破掉,秋吟仍笑得闔不攏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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