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1章:
“李崎,這到底是為什么?”
葉亞表面上心平氣和的,但是語氣聽起來卻冷肅。
“你不是喜歡嗎,那為什么還要做那種事情?”
“我……”
李崎低著頭,有些虛弱無力的回答:“可是那個人拒絕了我啊。”
她抿著嘴唇,繼續道:“我明明把她當做好朋友的,真心喜歡她的,甚至將自己的秘密告訴了她,期待著她能理解我,但是最后呢,我卻遭到了背叛,被人家當成怪物般對待,不能原諒……”
“所以,你就傷害她了?”
“嗯,這樣一來,我就能夠……”
“你的做飯簡直可怕!”
“可是,這樣的話,我就可以和梨子一直在一起了啊。我那么對她,是因為我想和她在一起。除此之外,我沒其他辦法了啊。為了能夠和梨子在一起,我別無他法。”
夏景忍不住大聲質問:“那你為什么要欺負方媛?”
那天放學后,方媛叫住夏景的事情,他一直非常的在意。
她當時很迷茫的問他為什么要邀請她一起去玩兒。
當時之所以這么問,大概是因為一起去的人中有李崎的存在吧。
所以她的心才會感到那么的不安。
不對,說不定方媛心里想的是,夏景明知自己被李崎欺負還刻意約她去玩當作開玩笑。
對無惡意向方媛提出了殘酷邀請的自己,夏景感到罪惡感。
更殘酷的是。
梨子是方媛的親友。對她來說梨子是一個寶貴到即使消失了好幾年,依然舍不得從手機刪除資料的人物。這樣的她為什么——必須接受過去親友的殘忍的對待?
太沒有天理可言了。這種事應該是不容許發生的。
“一族的人不是會繼承原先身體的記憶和感情嗎?照理說,你也應該可以和方媛當好朋友……才對啊。”
“……過。”
李崎的回答音量很微弱,有如在喃喃細語般。
“以前曾經狠狠欺負過她。我也知道她喜歡阿景的事。因為知道她喜歡阿景,所以阿景跟她說話的日子,就會揍她。我……總是悶不吭聲地看排球社的人這樣對她。我以為這么一來我就可以一吐心中的怨氣了。只要讓梨子瞧瞧她無助難堪的模樣,梨子一定會大失所望。這樣的話……梨子就會慶幸選擇的是我……可是,這是為什么呢?”
不久她的聲音因哽咽而開始抽搐。
“看著看著我也只有覺得痛苦而已啊?只有……痛苦。”
最后——模糊得不成話語。
而她的哽咽——
“唉,為什么呢?為什么人類做得出那么過分的事?為什么對同是人類的對象做得出那種我這個旁觀者看了也會心痛的事呢?那種行為我恨之入骨!至少我沒辦法像那些人一樣看了那種畫面還笑得出來!可是卻偏偏……!可是卻偏偏!”
逐漸轉變成了尖叫。
“如果那些人也配稱作人類的話,那被這種人類認定是怪物的我又算什么!如果說那種行為對人類來說習以為常,那么我才不屑人類!即便是我們一族,一定也會被人類當作怪物,然后一邊像那樣被恥笑一邊被殺死的!”
“……所以你背叛了我嗎?”
“沒錯!我再也受不了了!我沒辦法跟人類和平相處下去!但是……我也討厭鹿族!不會死的怪物根本不該存在!包括葉亞、安野、林羽!還有夜子她們繁榮派都是!”
李崎上氣不接下氣的慟哭模樣令夏景啞口無言。
——我跟她口中的那些人一樣。
我說過李崎是怪物。
我也懷疑過安野和葉亞,就因為她們本質上跟自己不一樣所以心懷恐懼。
就連梨子——那個個性隨和待人親切的梨子也曾拒絕過李崎。
“李崎……”
夏景情不自禁想向李崎靠近,突然一只袖子擋住他的去路。
那個人正是葉亞。
“你錯了,李崎。”
葉亞靜靜地吐出話語來。
“不要自欺欺人了,愚蠢的家伙。你應該是喜歡人類,也喜歡鹿族的才對。”
她目不轉睛地盯著說話的對象。
“你厭惡的……是背叛了她們的自己吧?”
那模樣愈是表現得冰冷,態度就愈是嚴厲。
同時也因為內心愈是溫柔,外表愈是看似痛苦。
“別再憎惡自己了,也停止憎惡旁人吧。不論是你、我還是人類……大家全都是這樣誕生的、半斤八兩的生物。確實,咱們的身體有卑劣丑陋之處。人心也是一樣,擁有以咱們的角度看來感覺卑劣丑陋的地方。但你過去為什么會為人類著迷呢?盡管為人類著迷,然而卻無法像安野一樣離開村子又是為什么呢?”
葉亞臉上掛起淡淡的微笑,語帶自嘲地說。
“鹿族與人類并無二異。兩者同樣的污穢,同樣都病了;但也同樣的動人,同樣的美好。因此根本無須過度地去追求完美,也無須過度地去揭露瘡疤。”
這些話是否有打動李崎的心坎。
夏景并不曉得。
但李崎在短暫的沉默之后,抬起了頭來——
“已經太遲了,葉亞。”
她一如做好覺悟似地笑了。
“我再也回不了任何一方,兩邊也沒有我的容身之處了。因為我害了梨梨啊。而且還對方媛同學做了惡毒的事,也背叛了葉亞你。你知道嗎?那天晚上……本家和村子遭人縱火的時候我在做什么?我在害人……然后再一臉無辜地裝作自己是從大火逃出的模樣,跑去跟你哭訴說什么能活著真的太好了。”
李崎的笑容是那么的寂寞,而且——
“我已經沒辦法折回去了,只能向前沖刺。現在的我除了繼續不停沖刺,直到衰弱滅亡為止以外,沒有別的路了。對不起喔,葉亞。所以……”
淚濕的雙眼即使藏在夜色中,依然顯得通紅。
然后——
李崎重新提起握住鐵扇的手,面對葉亞側身擺出架式。
“所以你也要消失在我的手下。”
“是嗎。”
葉亞不動如山。
維持原先的姿勢宣言道:“那么,阻攔你便是身為親友的我的責任了。”
就連夏景也感覺得出來兩人之間充滿了緊張的氣氛。
雖然夏景對格斗技的認識僅有偶爾在電視上看過,不過就算離比賽的擂臺再近,大概也感受不到這股氣氛吧。那是跟熱血和斗志完全無緣,而是冰冷得有如冬雪般的緊湊殺意。
“阿奈。”
葉亞直盯著眼前的李崎不放,向她身后、夏景的更后方喚聲。
“刀。”
“遵命。”
阿奈放下背在背后的箱子,直方體的箱子看起來就宛如棺木一般。
阿奈打開蓋子,其中取出一把白色的刀鞘。
“你不要想留一手喔,葉亞。”
“你打算……用那種白銀劍?”
李崎揮舞鐵扇,就跟先前對夏景示威時一樣一道呼嘯聲“咻”地響起,李崎腳邊的地面隨即被劃出了一道鴻溝——仿佛被一把刀切開了一樣。
“我不介意你拿出來用喔……。”
“殺雞焉用牛刀。”
仿佛在嘲諷似地,葉亞嗤之以鼻地說道。
“你對它也有所認識吧?那是一族的寶刀……始祖所留下來的,若被你這種遺忘了一族的矜持和對人的敬畏的血給弄臟,那也太不值得了。”
接著又說。
“此外,你的目的無非是將那把劍帶回繁榮派吧?劍形同本家首領的證明,也是繁榮派垂涎三尺的東西,對它的興趣甚至勝過我的性命哪。我可沒蠢到輕易地在敵人眼前亮出來。不對……還是說,你的覺悟是使用劍將咱們與繁榮派徹底撲殺光嗎?”
“葉亞,我看你才沒那個膽量把我殺掉吧?”
“要來試試看嗎?”
兩人唇槍舌劍,互相挑釁。
李崎端起扇子擺出架式,接過了刀的葉亞則迅速地將刀子從刀鞘拔出。
“要開打了。”如此心想的夏景突然被一個聲音喚住。
“夏景……你可以回去了。”
出聲的人是葉亞。
“接下來要發生的事已與你無關,也不是你可以扯上關系的事……是我失策,把你牽連進來,害你也扯上了關系。”
“我建議你聽話照做喔,阿景。”
李崎也跟著附和。
“因為我打算在殺了葉亞之后,也要奪走你的性命……前提是如果你還待在這里啦。你若逃走的話我不會追殺,照常過你的生活我也不會加以危害。”
夏景的立場突然從旁觀者搖身一變變成當事人,被這么一說后渾身僵。
坦白說,這不是聽她們兩個說“你快回去”、“與你無關”,自己就可以摸摸鼻子算了的事。
對夏景而言,葉亞與李崎的互相殘殺另有其他的意義。
說穿了,這等于方媛跟梨子這一對前親友的身體在相互傷害。要當作沒看到這件事走人?將這一切忘得一干二凈逍遙快樂地生活?這樣跟過去沒有什么不同。
可是,自己留在這里又能幫得上什么忙?
李崎也說了,夏景也是殺害的目標之一。如此一來,葉亞非得邊保護夏景邊戰斗不可。更別提葉亞所使用的武器似乎較為不利,這種狀況下真的有辦法再分心保護夏景嗎?就算可以,夏景肯定會變成礙手礙腳的拖油瓶。
“……夏景。”
葉亞再次開口催促。
“快走。然后忘了這一切吧。你不該來我們這邊的。”
“我……”
鐵扇與刀子——兩人所持的刀物當前,夏景發現自己的腳在不停發抖。
這兩把都是真貨,是不折不扣的霧器。不僅如此,其中一把還具有異常力量悖離常識。
——沒錯。
腦海里響起一個聲音。
這有什么好猶豫的。你想死嗎?
前面是人外的領域。不是自己該踏進去的地方。
兩腳的發抖就是最有力的證據。
——接下來將會是一場腥風血雨的對戰喔?一介高中生怎么可能抵抗得了。下場一定是沒三兩下便一命嗚呼,而且是在腦袋搬家、穿腸破肚這種慘不忍睹的痛苦中。
忘了吧。
忘掉這一切吧。梨子、方媛、姐姐她們不是死了。她們只是失蹤而已,目前正在京城之類的遙遠都會過著光鮮亮麗的生活。
我只要像以前一樣這么以為就好了不是嗎。這樣會有什么麻煩?
名曰恐怖的藉口在眨眼間便遮蔽了思考。
“……我知、道了。”
夏景以沙啞的嗓子如此呢喃道。在心里下定決心的瞬間,雙腳便開始擅自往后倒退。
身體畢竟還是忠于生存本能的。在拉開整整五十公尺距離后,夏景就地掉頭轉身。
拔腿就跑。
背對葉亞和李崎,朝著黑暗、校門的另一頭。
朝著至今為止自己所生活的——平凡日常生活。
一旦往前奔跑就不再有回頭觀望的余裕。
因為刀劍交錯的聲響同時大作。那和電視影集以及電影上所聽到的音效不一樣,是感覺非常渾厚沉重的、刀鋒與刀鋒互相擊的真實悲鳴。就宛如一陣從后方朝自己撲來的暴風雨般。
拜托,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夏景以慣用的玩笑話掩飾內心的恐懼,從現場逃離。
至于轉身逃離之際葉亞所說的那一句“要好好活下去喔”,夏景則根本沒有聽進耳里。
斜砍而下的刀鋒揮了個空。
向上揮起的扇子所掀起的龍卷風僅止于掠過袖子的程度。
戰斗很久,雙方仍是毫發無傷。
為了暫喘一口氣,兩人不約而同退開保持距離,并拉開彼此的間距。
“果然很有一手嘛。”
李崎臉上掛起了冷酷的微笑。
“這客套話一點都不有趣。”
葉亞因為這番贊揚鎖起眉頭,毫不領情地回斥。
“至今不曾輸過我任何一場比試的人在胡說什么。”
“比試跟實際相互廝殺又不能相提并論。”
兩人的對話就好比朋友之間的閑聊。
但兩人手上所拿的,既非木刀也不是竹劍。
“說得也是……你這娃兒心地最善良了。是因為現在手上握的是真劍嗎?怎么比比試時還要弱呢。”
“我的身手并沒有比較遲鈍耶。我看是葉亞你變得比平時還要矯健吧?你有那么怨恨我喔?有那么想要我的命喔?”
“哼……這是專注力的差別。說到這兒,每次讀書習字你往往心不在焉的呢。常常分心眺望窗外的小鳥,然后被斥責專注力散漫不是嗎?”
“還不都是因為讀書很無聊嘛。”
“不然你喜歡砍砍殺殺嗎,我一直以為你不喜斗爭呢。”
“我現在一樣很討厭啊……不過呢,喜不喜歡跟行不行是兩回事。”
“是嗎?”
“是啊。所以呢,我也差不多該……拿出真本事了喔。”
“求之不得。比試連敗中的我若能戰勝拿出真本事的你,那是再愉快也不過的事了。”
“不要說笑了!”
一聲大喝。
李崎就地低空躍起,以身體為中心旋轉了一圈。描繪了圓形的鐵扇軌跡當場化作飛越了間距的無形刀鋒,朝葉亞砍來。
葉亞彎下身子,放無形的刀從頭頂呼嘯而過,同時壓低重心一個箭步向前沖去,刺出銀白的刀刃。
但這一刀被躲開了。身子結束旋轉著地的同時,李崎又蹬了地面一腳往側方回避。
盡管葉亞隨即將前刺的動作改為橫劈,但使盡渾身解數的一刀輕輕松松便被隨手一揮的鐵扇招架住。李崎的嘴唇微微張動。
“——退。”
一陣疾風倏地從鐵扇吹出。
“李崎……就由我來教導你何謂真正的強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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