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姬絳微微一笑：“實不相瞞，我初初聽到說他是趙國五十年前的人，我跟你一樣不相信。”

　　趙壺直直地看著帶隊進場的龐煖，不住地搖頭，不可能。

　　莊清聽到他們說話，忍不住笑道：“龐煖的師父，鶻冠子，看起來，也就三十多歲呢。”

　　趙壺說：“我在趙國，聽說過你們洛陽的傳聞，但是親眼見到，還是不敢相信。”

　　“他是誰無所謂，你且看他練了一個月的兵，還能看得過去嗎？”

　　趙壺的眼睛就沒離開過校場，看看龐煖是如何演武的。

　　龐煖這是多兵種協同作戰演練。刀盾兵在前，弓兵弩兵在后，中間夾著戟兵。這是單人戟兵，跟楚國那個大戟不一樣。

　　刀盾兵并非進攻主力，他的盾很大，一人掩護三人。戟兵在刀盾兵的掩護下，沖到前面，刀盾兵殺掉戟兵漏掉近身的敵人。弓弩兵停留在后面不跟進，隨時警戒。

　　這種戰法，其實就是古代的車戰，撤掉了戰車。

　　雖然人數不多，但龐煖只花了一個月，就能搞出需要強力配合的精兵作戰陣型，真令在座的各國來客刮目相看。

　　假以時日，龐煖必能帶出一批精兵！

　　龐煖之后，是魏國的步卒演練。當年吳起幫魏文候建立武卒，本質上就是古代的特種兵制。魏武卒人數達到數萬，精挑細選，殘酷訓練，幾十年間縱橫天下，可以說戰無不勝，是魏國在文武惠三君時期，魏國強壓各國的招牌。

　　魏武卒的選材非常簡單粗暴，就是只要猛男，只要壯漢！

　　說起來簡單，實現起來真的很難。魏國的這個武卒，就是重裝步兵，身披鐵甲，手執長戈，背帶五十支箭，腰上還要帶三尺劍。這一身裝備，至少五十斤以上，還要能日行百里！論單打獨斗，沒人敢跟魏武卒對陣。

　　只是，魏國在魏惠王之后，武卒消耗殆盡，已經沒有能力再組建了。現在大梁王宮衛戍部隊，是武卒的簡化版，遠遠達不到當年吳起定下的標準了。

　　此時，魏國在洛陽南郊的演練，就是矛盾兵陣型。

　　楚國的是兩人抬的大戟，龐煖的是單人雙手拿的短戟，魏國的是一手盾一手矛，已經是普通士兵的極限了。

　　燕國的矛兵方陣演練完畢，這次觀兵盛典就算完美結束。眾賓客回到觀禮臺，互相吹捧一番。

　　趙壺特意找到龐煖，跟他行晚輩之禮，問他：“龐先生，真的是五十年前從我趙國出去的龐煖？”

　　龐煖客氣地說：“往事休提，你就當我是個生人吧。”

　　“恕晚輩冒昧，只是看樣貌，實在難以相信。龐煖先生五十年前在武靈王座下，被奉為上賓，可你的樣貌，也就五十歲上下。乍一見，總以為是江湖騙子，自稱成仙長壽。可是看你帶的這兵，有模有樣，絕非等閑之輩。”

　　龐煖四下打量了周圍，見人人都盯著自己，大概也都是想問這個問題。只好說：“當年鶻冠子也是在趙國，與我同在武靈王駕前，他是個絕世高人，但別人不知道。我跟了他，學了很多，其中就有養生之術。我這是學得晚了，否則還能更年輕呢。”

　　龐煖輕描淡寫地解釋，眾人卻覺得如聽驚雷，無不拜服。

　　趙壺雙膝跪下，再次行了個大禮：“先生怕是已經是仙體！”

　　龐煖趕緊拉他起來：“不是什么仙不仙的，遲早都會死，不過是多活些日子罷了，公子不必行此大禮。”

　　“我們趙國最崇敬武靈王，閣下是武靈王賞識的人，多次與趙王論兵，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龐煖笑了笑：“你們趙國最敬重武靈王，倒也不假，可是他的謚號為什么要多個靈字呢？這可不是什么好字。”

　　趙壺有些尷尬，這是先王大臣商議的結果，我們也不能隨便改啊。

　　龐煖也嘆了口氣：“趙雍是個天生的武王，可惜做錯了很多事，給個靈字倒也不冤。”

　　趙壺不想多談這事，趕緊截斷話頭，走回自己的位置。

　　龐煖見莊梅跟嚴驂坐在一邊，神態淡漠，也不與眾人說話，便走過去，低聲笑道：“太子也真是豁達，這種事也敢叫女子參與。”

　　莊梅鼻子一哼，也不說話。

　　嚴驂說：“大家都看著你呢，你這么風光的時候，跑我們這里做什么？”

　　“就是看到你倆，覺得很親切。”

　　韓國的暴推注意到龐煖身邊的女子，不由自主地走過來，盯著莊梅看，緩緩地說：“敢問，閣下就是楚國的奇女子，莊梅姑娘么？”

　　莊梅點點頭。

　　暴推趕緊行禮：“恕鄙人無禮，在下暴推，見過莊姑娘。”

　　莊梅回禮，問他：“你怎么知道我呢？”

　　“莊姑娘，你的名聲可比我們大王還顯著呢。”

　　各國使者聽到他們說話，知道這就是莊梅，紛紛涌上前來，搶著給莊梅行禮。莊梅只好一一回禮。

　　這場面，讓莊梅好不自在。她忽然發現，自己不喜歡拋頭露面了。這真是個很奇怪的感覺。

　　以前，都說女子不要到處跑，她還覺得，是不是怕被女人搶了風頭。如今，在遺忘之石的幫助下，漸漸地恢復了完整的記憶，她這才明白，大隱隱于市，小隱隱于朝，神隱得讓人完全不認識。

　　這算是個小插曲吧。姬絳已經拿出了盟書，要準備宣讀了。

　　盟書很長，先說周王的祖上赫赫武功，再說如今周室的沒落，不受重視，再說天下形勢，必須尊周王。

　　剛念完，一個人急急忙忙地跑過來，口里不住地喊：遲到了，遲到了，抱歉抱歉。

　　姬絳大喜：“蘇侍衛，你終于醒了！”

　　原來這就是蘇棄，掌管著神兵的人。大家在到洛陽的路上，早就一路打探，這點虛實，也早就一清二楚。

　　蘇棄跑到臺上來，沖大王和姬絳行禮，再四周行了一圈的禮。“對不住得很，這一覺，直睡了三天，也不知怎么地……”

　　各賓客都很驚訝，蘇侍衛是喝醉了么？

　　不是，沒喝酒，唉，一言難盡，這個月已經是第三回了，忽然就睡著了，沒個兩三天，醒不來。

　　瞥見一角坐著的莊梅，莊梅也正看著他，心照不宣地歪嘴一笑。

　　蘇棄心里很多疑惑，但此時沒法跟莊梅詢問，等把眼下這事做完了，再跟她聊吧。

　　“演武開始了嗎？”他問姬絳。

　　“剛剛已經結束了，我都把盟書都念完了。”

　　“哎呀，錯過了。”

　　龐煖沉聲道：“沒錯過，就剩你的了。我們的這些小玩意看不看都不要緊，關鍵是看你的。”

　　“好的，好的，我來。”

　　大家不知周國要干什么，無不驚訝地看著他。

　　蘇棄走到臺子中間，對眾人說：“諸位，各國聽從周王的號令，派兵到此，多半是觀望，既猶豫，又好奇。所以，要是我大周不給你們看看真家伙，接下來的會盟，你們心里也是不哂一笑。”

　　他抬眼看了看校場遠端的民房，問姬絳：“太子，那人都撤了嗎？”

　　“都撤了，這你肯定放心。”

　　蘇棄招呼眾人說：“大家請看，這是二里外的幾間民房，雖然不甚清楚，還勉強能看得到吧？”

　　“看到了，又如何？”眾人不知他想說什么。

　　“等下，我用神兵，把這些民房都轟塌！”

　　蘇棄這話一出，眾人無不屏息凝氣。這地有二里遠，哪怕是投石車，也是夠不到的，蘇棄居然說神兵能打到？

　　姬絳一揮手，幾個侍衛抬上來一個木架子，安放在觀禮臺上。這是怕蘇棄扛著辛苦，特制的。

　　兩個侍衛左右護著一個侍衛，這個侍衛單人肩扛一個白色的筒子，走上臺來。這就是神兵？看起來好小啊，一個人就能扛著走。

　　侍衛把神兵架在木架子上，蘇棄請眾人圍觀。

　　人都呼啦一下圍了上去，趙壺顫顫巍巍地伸手去摸，這就是殺我幾十萬趙人的神兵？

　　暴推一把拉住他，你別上手，也不知能不能摸。

　　蘇棄笑道：“摸摸無妨，別撞倒了。”

　　眾人紛紛輕輕地伸手摸了下，這傳說中的神兵，冰冰涼，硬邦邦，不知是什么材質，似鐵不是鐵。

　　“好了，各位，你們請后退吧。”蘇棄一手按住神兵，微笑著對各位說。

　　眾人見他雖然微笑，表情卻很僵硬，不由得都往后退。

　　蘇棄臉上笑容消失，把神兵扛了起來，手指在筒身上摸索了一下，找到了那個眼睛看不到的凹孔，按了下去。在眾人的驚訝聲中，神兵變得通體發紅，猶如烙鐵。

　　蘇棄一邊調整攻擊力度，一邊說：“諸位，這個神兵可以調節威力大小，我這里選的是最小的威力。最大的威力有多大，我可不知道，也不敢試。”

　　扭頭對姬絳說：“扛在肩上，也不知怎么瞄準，萬一放偏了，誤傷了百姓，你可得替我兜著啊。”。

　　姬絳神情緊張，肯定都算我的，要賠錢難道還用你出嗎？

　　“諸位，小可是第二次使用，我心里還有點緊張，這手還有些抖，這二里地以外，房子顯得那么小，還真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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