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章、廿年舊事4
4、
秀姑接過信來,看了下,逐字念出來,原來他哥哥已經(jīng)不在郢都,轉(zhuǎn)到了許縣,財物有損失,只能從頭再來。
聽她念到這里,那人臉色瞬間慘白。
“你兄弟是在外經(jīng)商的吧?”
“是的,也就是些小買賣。人沒事就好,人沒事就好。”
秀姑說,他怕是幾年內(nèi)回不了家了,這后面是附上在許縣的新地址。看時間,也就上個月的信。
“這后面,還說了,送信的人帶了錢給你,這錢你收到了吧?”
那人點點頭。
“數(shù)目是……對吧?”說到數(shù)目,秀姑比劃了下,那人也點點頭。
“那就是了,送信的也沒騙你。”
“謝謝夫人,謝謝夫人。”那人千恩萬謝。
“你要不要我替你回一封信?”
“那再好不過。”那人大喜,跑出去,再回來的時候拿了筆墨和一塊木牘。秀姑問他想說什么,然后替他把信寫好了。那人拿著木牘,不住地感謝。
“不用謝,都是街坊。”秀姑輕描淡寫地說。
“夫人,你真是個好人,我拿家去收著,過些天找人送去。”那人喜滋滋地走了。
這一幕,讓莊清突然覺得不適應。秀姑這才像司馬莫之的女兒啊。看她念信的時候,那端莊的模樣,寫字的時候,那有力的筆道,哪里是那種潑婦的樣子啊?
秀姑寫完信以后,心情也是不錯,居然跟這些大字不識的愚夫愚婦,講起孔門弟子的事跡。子貢、子張、子夏的那些事,莊清都沒聽說過,肯定是他們家藏的書里說的。
莊清吃完,喝完,還是沒走,直聽秀姑那里說了大半個時辰。那些街坊,平時看起來很粗魯,此時看起來都是安分懂禮。
說得差不多了,秀姑也得走了。街坊還有些不舍呢。
莊清趕緊跟上去,那秀姑回頭一個照面,問他:“你還要跟來?”
“我只是有句話想跟你說。”
“想說什么?”
“秀姑你出身士大夫家,還是不要這等放浪形骸了。這些市井之趣,實在有損你身份。”
“哼,你覺得我比他們高貴,但他們的生活,我卻覺得很自在。隨便在街上走,也沒人多嘴多舌。”
“你要不是出身士大夫家,嫁給了士大夫家,你哪有錢到處喝酒去?外面的人,大多數(shù)兩餐難果腹,有什么好羨慕的?”
秀姑一笑:“你說這話,倒是不像書呆子。但既然我家有錢,何不由著我,想怎么樣就怎么樣呢?”
莊清聞言目瞪口呆:“秀姑,想任性妄為,怕是國君也不敢吧?人各有命,命各有數(shù),該怎么著,還得怎么著。你老是在這市井混,實在有損清譽。”
秀姑哈哈一笑:“我清譽如何,關(guān)你什么事呢?我樂意。”
莊清嘆息道:“明明蘭質(zhì)慧心,為什么要自沉泥沼?”
秀姑回頭對老嫗一笑,扭身走了。莊清站在原地不住嘆惋。
此后,一連十天,莊清每次路過酒肆,都要往里面看。但再也沒見到秀姑,心想,她又換地方了?忽然有一絲惆悵。
那天,走過一條小街,忽然前面出現(xiàn)一個熟悉的身影,是那個老嫗。莊清一呆,直愣愣地站在當場。那老嫗迎面走來,沖莊清笑道:“你怎么尋到這了?公子既然有意,不如隨我去,秀姑就在家里呢。”
莊清好像魔怔了,竟然就跟了去。原來,秀姑是住在這啊?
秀姑開門一看莊清,也是大吃一驚:“莊公子,你怎么找到這里來了?”
老嫗把買來的針線放好,對秀姑說,你們倆聊著,我去燒水。
莊清臉騰地紅了,不知說什么好。秀姑緊盯著他看,吃吃地笑。
“你,你笑什么?”
“我跟爹爹說過,第二次嫁人,要我自己選。”
“你,你說這個干什么?”
“我這個人,最討厭拖泥帶水,你要是有意,就坐下,要是無意,就給老娘滾,水也不必喝了。”
莊清紅著臉,腳挪不動,訥訥地說:“你這也太直接了……”居然就沒走。
秀姑把房門一關(guān):“既然不走,那就不能反悔了。”
莊清臉紅脖子赤,心里咚咚咚地狂跳。“陳夫人,陳夫人,這樣,不好吧?”
“我不喜歡有賊心沒賊膽的,我不知道好不好,我只想問你,喜不喜歡?”
莊清腦子一熱,只覺得身體里熱血沸騰,秀姑如此任性大膽,讓他又驚又喜,再也不想拒絕。
接下來,足足有一個月,莊清常去秀姑那里廝混。秀姑從小也是讀書的,跟莊清議論起來,毫不落下風。
跟陳家的小伙比起來,莊清更穩(wěn)重,好學,他可不是個紈绔子弟,是有上進心的。這點讓秀姑很滿意。
莊清這一個月,暈暈乎乎,一是這發(fā)展得太快,讓他還沒回過神來。二是這秀姑太美好了,比家里那個好了不知多少倍。
直到一個月后的一天,莊清在家里坐著,司馬莫之忽然上門,冷著臉坐下。莊清看著樣子不善,心里又有鬼,不敢坑聲。
“你,馬上給我搬家。這房子不租你了。”
莊清一猜就知道,這事漏了,不敢回嘴,也不說走,就愣在那里。
司馬莫之見狀,氣憤地說:“我忍了好多天了,實在忍不了,必須來說清楚。你也是個讀書人,也知道禮,為什么做這種不恥的事情?”
莊清鼓起勇氣,伏地趴著:“我愿意娶秀姑為妻。”
他這么直截了當,司馬莫之一時還驚著了,居然說不出話來。
“這事,確實有點難為情,不知怎么跟你說,既然你挑明了,我也就直說。秀姑是個好女人,我喜歡她。”
“你,你們楚人都這么不拘禮數(shù)的么?”
“秀姑視禮數(shù)為無物,我也不講究這個了。我給秀姑當夫婿,總比別人好吧?你看她到處亂跑,總不是個事。”
司馬莫之的意思,也并沒有不同意。這莊清,也是正兒八經(jīng)的一個楚國世家,門第不低,要換了平常,還許不到這樣的人家呢。只是,平常是跟莊清以兄弟相稱,忽然變成丈人,這角色還是不容易轉(zhuǎn)換的。
秀姑很任性,肆意妄為,由著她亂來,指不定出什么丑事。既然莊清愿意娶他,其實心里巴不得。
“你不是有夫人了嗎?”
“夫人遠在蘄縣,我已安置好了,以后以秀姑為嫡,也不是不可能。”
司馬莫之心里犯嘀咕,這男子多妻,不是稀罕事,但嫡庶之位,卻不是那么容易的。但想到秀姑自己選的,這莊清也很喜歡秀姑,他沒理由不同意。
再說,秀姑可是寡婦,能釣到莊清這樣的如意郎君,有什么不滿意的呢?莊清雖然不是常年住在洛陽,但也算是街坊,知根知底,不管你從哪個角度看,這都是很好的姻緣了。
“既然如此,你們倆不應該這么偷偷摸摸的,我要告訴陳家,你們得正兒八經(jīng)的請個客。我女是寡婦,三書六禮什么的,就不能講究了,但這事,還得辦一辦。”
莊清大喜,全憑岳父主持。
岳父這個詞從莊清嘴里說出來,司馬莫之實在不習慣,但又不得不受。
“不過,岳父,我在出門在外,財帛不多,不知你想要多少禮錢,你說個數(shù),我想辦法。”
“禮錢就免了,我嫁妝也沒有。就置辦個酒席,我請陳家的人做個見證,能過得去就行。我這女兒從小頑劣,能得個好歸宿,我也無憾了。如果你以后辜負她,那也是她選的,我也沒辦法。”
“這你放心,肯定不會辜負她。大不了以后就在洛陽安家,不回去了。”
司馬莫之聽到這,心里很高興,但也不露聲色。
兩人三言兩語,就這么把事給定了。關(guān)系由朋友鄰居忽然變成了父子,過幾天就習慣了。
莊清把這事告訴秀姑,滿以為她會很高興,卻不料她皺著眉說:“這事,能不能等幾個月?”
“等?為什么要等?早點辦完不好嗎?陳家也想你早點嫁出去,把這地方騰出來。你父親也想你有個好歸宿。”
“怎么,你覺得我晚幾月就嫁不出去了?”
莊清笑了笑:“那到不是,我就是想早點叫你一聲夫人。”
“你現(xiàn)在就喊我夫人。”
“我現(xiàn)在就算喊你夫人,也是陳夫人,陳氏的夫人,是陳氏的遺孀,可不是我莊氏的夫人!”
司馬秀姑眼里閃現(xiàn)淚花,著實有些感動。望了老嫗一眼:“英姑,你看這事如何?”
老嫗叫贏英,是秀姑一年多前,在街上收留的。她自稱從齊國流落到此,秀姑看她可憐,就留下了。
“秀姑,不礙事的,還是你終身要緊。”
莊清那時,也沒去細想,為什么秀姑希望晚幾個月再嫁,為什么還要問問贏英。
過些天,莊清就把這婚事辦完了。因為秀姑屬于二婚,莊清等于停妻再娶,說出去都不好聽。司馬莫之說是請客,根本不敢大辦,也就把舅老爺請來,陳家來了個兄弟,就算糊弄完了。。
此后,秀姑跟陳家就算沒有關(guān)系了,他們也松了口氣。
他們這種算自由戀愛的稀罕的一對,按理說,接下來的日子應該是幸福美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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