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朱英見他們鬼鬼祟祟的，忍不住問：“你們倆到底在說什么？”

　　越玄春哈哈一笑，然后馬上把臉一沉：“朱大夫，做人不要太好奇，這可是你說的哦。”

　　朱英被他噎得頓時無語。

　　吳興不知道朱英跟越玄春嗆過，見他倆這神色，也是很訝異。

　　越玄春沖朱英笑道：‘開個玩笑而已，朱大夫不必介懷。’

　　吳興看莊梅站在門口，十分高興，上前來說，莊姑娘，你可回來了，太子府里的人都說你跟漆先生私奔了，莊大夫跟太子都是急得手足無措。

　　私奔？聽到這個詞，莊梅都呆住了。這些人想象力太豐富了吧？就算要私奔，白塵，蘇棄，崔瑞，太子姬絳，哪個不比他好？

　　朱英聞言也忍不住嘴角一撇，笑了。

　　莊梅不想糾纏這個，轉移話題：“你是替越先生辦事去了？”

　　吳興看了越玄春一眼，對啊，他沒跟你說嗎？

　　莊梅跟朱英都搖搖頭。

　　越玄春哈哈一笑：“朱大夫，不是有意要瞞你，只是不方便說而已。我這次到洛陽，帶了很多錢，要是出手，肯定會驚擾整個洛陽的商戶，鐵定要漲價的。我請吳大夫替我去見各商戶，照著單子悄悄地買，這樣就不會漲那么大的價了。”

　　吳興說：“對，我跟店里的伙計分開去談，基本上都定好了，明天就帶人去取貨。不過，一下子要那么多貨，價錢肯定不是平常的價錢，多少也是要漲一點的。”

　　“那沒問題，這也是能解釋得通的。能替國家省一點是一點。”

　　朱英一聽，就知道自己錯怪越玄春了，忙給他行禮道歉，我還以為你就是個喝酒誤事的，想不到還能給國家省錢。

　　莊梅問：“我不是很懂，為什么要吳大夫去呢？連萍兒都去跟人談價錢了，你們怎么不去？”

　　越玄春說：“我是第一次到洛陽來，連街道朝那邊都不知道，你還讓我去買？吳大夫在這里經營多年，又是干買賣的，哪個不比我熟悉？再說人家一看我是外地口音，要的貨又多又急，肯定坐地起價的。”

　　莊梅說，我不懂做買賣，但我覺得你說的很有道理。你們真是一個比一個精。

　　吳興說：“我已吩咐安排宴席，等下咱們吃一頓好的。莊姑娘，你不會跑了吧？”

　　莊梅一愣，我跑啥？難道有好吃的還要躲嗎？

　　“好好，你會辦事。”越玄春笑得眼睛都瞇起來。

　　“現在離開席還有一會，你不是要看看洛陽嗎？我陪你去附近轉轉。”吳興對越玄春說。

　　“對對，兩天了，一直都不敢出去，我最不認識道了。轉轉好，轉轉好。朱大夫，莊姑娘，要出去走走嗎？”

　　吳興笑道：“他倆對洛陽哪還有不認識的地方？再說他們也都累了，不敢叨擾，我陪你去吧。”

　　越玄春見這樣說，只好沖朱英兩人道歉：“那就不敢叨擾二位，我也就是想看看。也轉不了多久，黃昏時分一定回來，等下吃席的時候好好聚聚，好好聚聚。再見，我就先跟吳大夫出去了。”

　　越玄春果然是個話癆，又懂禮數，不管什么時候，都是一臉的笑，弄得朱英緊繃繃的臉，只能勉強堆一個笑出來。

　　出得門來，走遠了，越玄春對吳興說：“吳大夫，我做事的原則，既要辦成事，也不能多花錢。”

　　“對對，這就是越大夫的高明之處。但這很難，不是人人都能辦到的。”

　　“所以，我從不多拿人的錢，也不會讓替我辦事的吃虧。”

　　“放心，貨一定不會有問題，絕不以次充好，分量也足。這些商家平常也都認識，那些愛賣假貨的，我都是特別留意的。”

　　“哈哈，好好好。老弟，我跟你講，要不是上頭急著催，我也不必麻煩吳大夫，慢慢買跟著急買，還是不一樣的。不過你放心，你的那份，絕不會少你的。”

　　“哎呀，都是為國家辦事，這話休提，這話休提。哈哈哈。”

　　兩人在洛陽的街上，一邊看市井風光，一邊愉快地討論國家大事，頗有點惺惺相惜的意思。

　　與此同時，姬絳失蹤已經一天了。姬絳是半夜跟著漆無知下到地下去的，當時也沒其他人在場。等天亮后侍衛們去地道里的時候，那個圓柱門已經落回去了，誰也進不去。但侍衛們見地上有松動的痕跡，斷定漆無知把姬絳帶到下面去了。

　　他們不敢隱瞞，趕緊匯報給白塵，白塵命人偷偷告知周公，嚴令侍衛不得泄露。

　　周公很快派人傳來旨意，暫時先壓住，漆無知與太子感情深厚，不至于害死姬絳，先等等看。因為今天也不是朝會的日子，由白塵代理批閱奏章。

　　所以，這事就暫時被壓住了，也沒人發現太子府里有什么異常。

　　這個時候，楚館也正為越玄春辦洗塵宴，完全不知道姬絳的事。莊梅也是好多天沒吃過好的了，自從知道自己的身體需要好好吃飯，就再也不隨心所欲，動不動就絕食了。

　　這是莊梅他們幾個到洛陽這幾個月來，吃得最好的一次。畢竟越玄春是帶了大筆的錢過來的。

　　軍士在院子里吃，他們四人在客廳里吃。酒確實是容易拉近關系的好東西，酒喝到了位，互相看著也順眼了。

　　能在春申君那里混得開，怎么也算個人物。朱英為自己先前的誤解再次道歉，越玄春大手一揮，那不算事。

　　莊梅對他的身世很好奇，問他，當年是怎么犯的事，為什么逃到費國去的。

　　聽到莊梅問，越玄春臉色忽然變得凝重。有些事，男的問跟女的問果然不一樣。他的過往的事，陳縣其實也有少數人記得，不知道的，他也懶得去說。

　　莊梅這么一個美貌奇女子問，越玄春反而感覺不說不好意思。

　　“這事嘛，都是十好幾年前的事了。”

　　“你殺人了？”莊梅問他。

　　“啥？開玩笑，殺了人還能從衙門里出來？”

　　“那就是偷盜和騙錢了？”

　　朱英噗哧一笑，你能不能想點好的？越兄當年也是有官職的人，自然是玩忽職守之類的事，哪有你說的那么嚴重？

　　越玄春卻沒有生氣，慨然嘆道，你們還別說，當年我犯的事，跟你們說的，都有關系。我就好好跟你們說說吧。這事好多年沒提起過了，也就是近來在春申君那里露了幾次臉，不時有人要把我這點老底扒出來。

　　看了他們一眼，我之所以不想說，是因為沒人信。

　　吳興說：“反正也閑得無聊，你就說說唄，十幾年前，你遇到什么了？”

　　那好吧，我就好好說說。那是秦將白起毀滅郢都，楚國遷都到陳縣之后沒多久的事了。

　　為了敘述方便，先離開一下，介紹下十幾年前楚國的形勢。

　　楚國的地域非常遼闊，自從六十年前被秦國吞并蜀國之后，楚國還擁有西到武關，東到淮河入海，南接百越，北在淮泗之間與齊、趙、魏犬牙交錯的廣大地域。

　　但楚國依然是老問題，大都是未開發的地區，核心的地帶不過是這么幾塊，而且各地之間聯系比較松散。

　　楚國的根據地是江漢之間，現在已經落入秦國手里；原吳越兩國故地，，然后就是淮上這些土地，原本是陳蔡諸國，幾百年間陸續被楚國所滅，成為楚國的郡縣，是正宗的中原地帶。

　　楚國能拿得出手的就這幾塊地區。

　　當初楚國先王，傾襄王眼看郢都不保，倉皇東遁，原以為還有機會打回郢都，誰想白起決河灌城，郢都城徹底毀滅，沒辦法只好另選都城。

　　傾襄王曾讓庭臣商議在哪建新都好，就有人提議選吳縣為都。

　　吳縣就是姑蘇，是吳國舊都，在大湖邊上，土地平闊，人口也多。吳國先是被越國滅，后來越國被楚國滅，屬楚已幾百年了。

　　但傾襄王手下有一大夫，名莊昆，跟傾襄王陳述厲害：“吳越地遠離中原，地處蠻夷，如果遷都于彼，自然可以遠離秦國，但也很難掌握淮上土地，西楚的人心也容易丟失。不如在淮上附近選個地方，此處是中原腹地，既可避秦鋒芒，又可與中原大國爭衡。”

　　傾襄王覺得很對。此時查看楚國版圖，還有哪個地方比得過陳？

　　陳，本是春秋二流大國，雖然比不上晉楚齊秦，但與宋衛魯鄭也可比肩，人口眾多，土地開發的好，做楚國新都當然不成問題。于是就定都于此。

　　楚人不管在哪里定都，都要把都城稱“郢”，但是，舊郢都已經做都城好幾百年，郢都已經成了它的專名，因此，為了區分，時人把新郢都稱為“郢陳”。

　　但陳縣畢竟是新都，原本的縣衙哪配大國之君？宮室要修不少，道路房屋要整治，官署要擴大，因此，一旦站穩腳跟，就得大興土木一番。

　　宋、陳、蔡這些地方，都是平原，沒有大樹，楚國南方山多，樹多，修宮殿的大木都從南方運來。。

　　“我呢，當時就是負責從會稽運送一批大木到郢陳的。”

　　越玄春嘆了口氣：結果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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