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龐煖看到女魃，大吃一驚，圍著她轉了三圈，忽然低聲問：“你是一個卡谷魯？”

　　女魃聽到他的話，也是怔住了，抬頭看他，直勾勾地，眼睛里充滿期待。　

　　“你希望我救你？”

　　女魃點了點頭。

　　外面遠遠圍觀的侍衛看到這女魃居然會跟龐煖交流，無不驚訝萬分，原來她真的能懂人事的啊？

　　“唉，可惜，我救不了你。只有你的主人才能救你。”

　　女魃眼神瞬間黯淡下來，改為一種怨毒的神情。

　　“你后悔了？”龐煖嘆了口氣，“你本該知道這是一條沒有回頭的路，只要上了路，就只能走到底。”

　　女魃低下了頭。

　　“能告訴我，你的主人是誰嗎？”

　　女魃猶豫著，眼睛四處亂看。

　　“你這樣子很嚴重，如果你的主人也救不了你，那就沒有誰能救你了。”

　　等了會，龐煖繼續說：“如果你不說，我也沒辦法，因為我能做的，就是把你的主人給找回來。”

　　女魃猛地一抬頭，從地上摸出一根木炭，歪歪斜斜地寫了個“莊”字。

　　龐煖大疑，問：“這是姓氏？”

　　女魃點點頭。

　　龐煖又問：“你要寫就寫全，不要讓我猜。”

　　女魃又拿木炭劃拉幾下，一個“梅”字。

　　“莊梅？你說的是楚國那個莊姑娘？”

　　女魃點點頭。

　　龐煖吃驚不已，一屁股坐地下，不可能吧？

　　侍衛遠遠地看到他突然坐地下，還以為是魃神襲擊他，趕緊抽出劍，跑過來。龐煖沖他們擺擺手，讓他們不要過來。

　　“太難以置信了，居然是她。我這就把她叫過來。”

　　龐煖馬上吩咐侍衛，帶他去找莊梅。先去楚館看看。

　　楚館里，正掌燈喝酒。朱英，白塵，還有蘇棄，都在。冷不丁龐煖撞進來，朱英一驚，趕忙起身迎進來：“龐先生，失禮了失禮了，我們喝酒沒叫你。”

　　白塵也上前鞠躬：“今天我們就是隨便吃點飯，遇到了點麻煩，心情不是太好。”

　　龐煖沒空理他們，直接走到莊梅面前，上上下下，前前后后，仔仔細細打量著她。眾人都很驚訝，不知他什么意思，你看我我看你，不知該問什么。

　　莊梅竊竊地說：“龐先生，你怎么了？”

　　“跟我來。”

　　“去哪？”

　　龐煖二話不說，拉著她就跑。邊跑還邊說：“你們繼續喝酒，不準跟來。”

　　侍衛也是莫名其妙，跟著跑起來。

　　朱英他們幾個，頓時酒醒了，互相看著，啥也不說，跟著就追了出去。

　　跑了一陣后，龐煖停了下來，莊梅一愣，也跟著停了下來。

　　“怎么了？”

　　“年紀大，跑不動。”

　　“你拉我出來干什么？”

　　“你知不知道你是誰？”

　　“你知道我是誰嗎？”

　　“你是個比我高貴得多的人，我不過是個可憐人。”

　　“你到底在說什么？能不能不要打啞謎？”

　　“走吧，你的卡谷魯在等你去救她。如果你能跟她說上話，你自己去問她。”

　　后面一陣急促的腳步，朱英，白塵，蘇棄，還有那個侍衛，飛奔到他們面前。龐煖站在街上，等著他們來。

　　“不是說了不準跟過來嗎？”

　　他們幾個摸不著頭腦，蘇棄問：“你到底要帶她去哪？”

　　“難道你們是怕我把她給拐跑了嗎？”

　　白塵說：“那倒不是，就是好奇。”

　　“你們跟過來可以，但不要打擾我們。不準跟我太緊，保持五十步的距離，因為我有話要跟她說。”

　　說完，轉身繼續走。眾人一肚子的疑問，卻不敢問，緊緊跟著，不一會兒就到了王宮門口。

　　離女魃還有一百步，龐煖停下來，對白塵他們幾個說：“你們就此止步，不要上前。讓侍衛們都離遠點。”

　　說完，拉著莊梅走到女魃面前。

　　莊梅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知到底啥意思，尷尬地站在女魃面前，不知該怎么做。

　　女魃也冷冷地看著她。

　　“龐先生，我到底要做什么？”

　　“找回跟她交流的方法。”

　　“你就沒點提示嗎？”

　　龐煖聳聳肩：“我又不是蘇魯，她是你的卡谷魯。”

　　莊梅一臉愕然：你說啥？

　　龐煖嘆了口氣說：“按照律條，在蘇魯覺醒的過程中，我不應該打擾你。你想問的事情全都在你的記憶中，你自己去找回吧。”

　　說完，他轉身走遠，往另一個方向去，他不想被白塵他們問東問西。

　　“我呢？我應該干嘛？”莊梅急急忙忙問。

　　“你應該跟她好好交流。”龐煖頭也不回。

　　“可是我到底應該怎么做啊？”

　　龐煖再也不回應。

　　白塵朱英蘇棄他們遠遠地看著，也是一頭霧水。

　　莊梅茫然地回頭看著女魃，女魃也是一臉失望。

　　“你，你跟他說，你是我的什么……卡谷魯？這是啥意思？”

　　女魃冷哼一聲。

　　“你上次偷襲我，是真的想殺死我嗎？”

　　女魃點了點頭。

　　“既然我是你的主人，你為什么要殺我呢？是因為……我辜負了你？”

　　女魃身子一震，眼神泛出一絲悲哀。

　　“好吧，不說這個，你有話想跟我說，我該怎么跟你交流？龐煖說你會寫字，為什么不跟我寫字？”

　　女魃瞪著她看了一會兒，嘆了口氣，站了起來，把拿鐵籠子掀開一角，示意她進來。

　　這鐵籠子本是裝在車上的，蘇棄把車板都燒掉了，就剩一個籠架子。

　　蘇棄眉頭一皺：“果然，這魃神是隨時可以逃走的，她居然沒逃走。”

　　白塵也納悶：“此事必有蹊蹺。”

　　莊梅遲疑地鉆了進去，女魃示意她坐下。莊梅只好坐在她面前，勉強笑了笑：“好了，現在你要殺我，更容易了。”

　　女魃伸出雙手，握住莊梅的雙手。莊梅感到一陣雞皮疙瘩，這手好粗糙！簡直就是樹皮做的。

　　女魃向她眨眼睛。莊梅明白了，這是要我閉眼。于是就把眼睛閉上了。

　　閉上眼睛之后，感覺到一股暖流從女魃手上傳來，感覺有點困，不一會兒，眼皮一掉，居然睡著了。

　　意識正模糊之際，忽然眼前一亮，出現一片樹林。樹林里綠草如茵，蝴蝶翻飛。一個女子，身材曼妙，站在一棵樹下，正背對著她。

　　莊梅心中大吃一驚，怎么又到這個地方來了？這個夢境，反反復復不知做了久，每次都是自己要走過去，那女子一掉頭，夢境就換了一個。

　　雖然這夢做了無數次，但每次自己都努力想走過去，看看那女子的臉。

　　這次也不例外，走了過去。女子從樹下探出頭來，對她笑了一笑。

　　莊梅一呆：“怎么這次真的見到她的臉了？”

　　好美啊！跟自己差不多高，皮膚雪白，五官小巧，身材玲瓏。

　　“你快過來，我支撐不了多久。”

　　“你，你是在叫我嗎？”莊梅第一次跟這個夢境中的人說話。

　　“主人，你的回憶全都是破碎的，我終于找回一個屬于我的回憶，只能借回憶中的人的口，來跟你說話。”

　　“你？你是那個魃神？”

　　“魃神不過是愚民的傳說而已，哪來的魃神？我叫司馬秀姑，是司馬莫之的女兒，你的仆人，你的卡谷魯。”

　　莊梅驚得如五雷轟頂，司馬莫之的女兒？卡谷魯是什么意思？

　　“卡谷魯是上古神族語，意思比較寬泛，大致是容器，替身之意。”司馬秀姑好像知道她心里想什么似的。

　　莊梅心里說，那蘇魯是什么意思？

　　“蘇魯就是上古神族語，神的意思。蘇魯就是神，也就是主人之意。你就是一個蘇魯，是我的主人。”

　　莊梅大驚，自己可一句話都沒出口啊！

　　“好了，這些沒必要說了，我時間不多。你要趕緊想起來，如何救我。”

　　莊梅訥訥地說：“我不知道怎么救你，你是怎么變成這樣子的？”

　　“因為二十多年前，你遇到了極大的變故，耗費了極大的能力，需要大量的元晶，我就把自己的身體奉獻給你，為你制作元晶。”

　　莊梅心里咯噔一下，元晶的制作需要大量的人的性命，難道這就是元晶的制作方法。

　　“是的，元晶就是以人為容器，吸收天地的元晶之力，凝結在身體里。凡人所掌握的，不過是些粗略的法子。”

　　“你能讀出我心里想的事？”

　　“對啊，因為我就在你的回憶里。”

　　“那你不能從我的回憶里找出救你的方法嗎？”

　　“我沒那么大的能力。我時間不多，只能給你提示。你要趕緊恢復自己的記憶。”

　　“我二十多年前，發生了什么變故?”

　　“一句話說不清，跟孟嘗君有關，你自己好好想吧。”

　　“能不能給點提示？”

　　“你那個時候，還不姓莊，你叫嬴英，是孟嘗君的一個妾室。在孟嘗君死后，魏齊合兵滅薛的時候，你為了保住孟嘗君的幾個兒子，耗費了太多力量。我只能說這么多了。”

　　嬴英？孟嘗君的妾室？莊梅聽得如五雷轟頂。

　　孟嘗君死了多少年了？

　　二十多年。

　　我應該多少歲？

　　誰知道你多少歲了？

　　說完，司馬秀姑靜靜地看著莊梅，眼睛里流出淚水：“我不后悔認識你，但你沒有遵守自己的諾言，本來說是最多一年就可以幫我恢復如常，一下子竟然過了二十年。你，食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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