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二天，天還沒亮，莊清還在屋里躺著，門被人敲得震天響，連門框都搖搖欲墜。莊清連衣服都沒穿好，就趕緊爬起來開門。

　　門一打開，一張熟悉的俊朗的臉出現在眼前——朱英。

　　朱英氣喘吁吁的，門一打開，沖進屋里，摸到水罐，搖了搖，把水往碗里倒，咕咚咕咚連喝三碗。

　　水罐都空了，一半進了朱英的肚子，一半灑了一地。

　　楚館里好幾個人都被吵醒了，披了衣服出來，莊梅也出來了，穿得整整齊齊的，看起來這衣服就沒脫過——看來她已經不需要睡覺了。

　　莊清吃了一驚，問：“怎么了？”

　　朱英眼望著屋頂，閉著，等喉嚨里最后咕咚一聲，把水咽下去，把氣換上來，這才大嘆一聲：“可累死我了！”

　　“別著急，有什么事等下再說�！�

　　“沒事了，晚上趕了一夜的路，進城又被人追了幾條街，別的都沒什么，就是渴。有吃的嗎？”

　　莊梅說：“我屋里有，我給你拿去。”

　　莊清讓他坐下歇會兒，慢慢說。朱英沒見到餅，不想說話。不一會兒，莊梅拿了兩個餅過來。

　　大家看著他啃了幾口，忙問：“你被誰追了幾條街？”

　　“守門的！”朱英笑道，“我讓他們開城門，不肯開，我直接翻墻上來，他們要來抓我，我有那么容易抓的嗎？”

　　一拍腰上系著的牛筋繩索，“這玩意好久沒用過了，抓得不趁手了�！�

　　莊清皺眉道：“你就不怕把人引到這里來？”

　　“不怕，我都告訴他們了，老子是楚國使者朱英，盡管來。”

　　眾人無語。

　　莊梅冷笑道：“你都自報家門了，他們還追個啥勁？直接到這里等就是了�！�

　　“周人都很軸，一根筋，要像你這么想，還用追我？”

　　莊清看他狼吞虎咽已經吃完一個了，問他：“你是從邯鄲來的？”

　　“對！”朱英喝了口水，“不過，你怎么不問，我去了郢陳，又去了邯鄲，為什么還能那么快回來？我怎么能那么快回來？”

　　“你怎么那么快回來？”

　　朱英竄起來，一拍大腿：“靠的就是這兩條好腿！”

　　眾人都被他這一驚一乍給嚇得紛紛后退。

　　莊清有點哭笑不得，你好好說話，平常都不這樣，怎么跑一趟人都變了。

　　“你靠你的腿？你出去的時候，姬絳不是給你馬了嗎？”

　　“那馬被我跑死了，不熟悉路，踩到個大坑，摔得夠嗆。剛好遇到路過的商隊，我把它給賣了。賣得太便宜了，這幫奸商！”

　　“那你從楚國回來，沒有腳力嗎？”

　　“別提了，晚上本來牽著它走，離洛陽城還有二十里地，實在太累了，就想打個盹，等天亮進城。誰知道，睡得太死，被人牽走了！我只好走回來，到城下還沒天亮，叫又叫不開。奶奶的，倒霉倒了一路。”

　　莊梅幾個聽得哈哈大笑。

　　朱英這才呵呵一笑說：“你不知道我跑這趟有多后悔，在姬絳那關了大半個月，骨頭都沒安撫好，這一路跑來又散架了。”

　　莊清聽他這么說，知道累出怨氣來了，不好意思地拍拍他：“這也是意外的差事，別人不好派。你也知道這事太重要，不能隨便用人。”

　　朱英手一揮：“我知道，我知道，沒說你派錯我了，不過就是抱怨一下�！�

　　“到時論功行賞，我記你頭功�！�

　　“不勞你了，春申君已經給我記了頭功了。”朱英一臉壞笑。

　　“好了，說正事�！鼻f清見他說到春申君，很著急，“他有什么書信，拿來！”

　　朱英磨磨蹭蹭伸手在自己身上掏，掏了左邊掏右邊，莊清知他故意的，忍住不催他。朱英見莊清一臉嚴肅，不經逗，只好把一個竹筒拿出來，蓋子上還打了漆，沒拆封。

　　“這個，不是給你的，給周國的。”

　　莊清接過來，放好，問：“春申君有什么話要吩咐我的？”

　　朱英說：“我從頭說起吧！”

　　我離開洛陽往郢陳方向去，走了兩天，過了鞏縣，進入魏國，不小心把馬給摔了。正巧，這個時候遇到一隊人馬，打著楚國的旗號，一問才知，是去邯鄲前線給春申君送信的。

　　春申君雖然離開了郢陳，國事還是不能放下的。

　　我這時有些為難，這個時候，去陳去邯鄲，都差不多，給楚王的信，給春申君的信，都不能讓別人代勞��！只好求他勻了一匹腳力給我，先到國都吧。

　　大王看了你的信，沒什么意見。我看得出來，他對楚墓的寶藏和元晶都沒有太大興趣，我問他為什么。

　　大王只是笑笑說，這元晶是不祥之物，幾百年前，其實各國都知道。

　　我也很好奇，為什么從來沒聽說過呢？

　　大王告訴我一個秘密，這元晶，其實是拿人煉成的！幾百年前，各國宮廷都知道這個秘密，但太過傷天害理，因此不敢記載，也不敢泄露秘密，到如今就沒人知道了。

　　我就問了一句，那你怎么知道呢？

　　他說，等你有空，去問問大巫，如果他肯告訴你，那比問我好多了。

　　說完這些，大王就不理我了，音樂一響，歌姬那里一站，我就知道該滾了。我在國都就只見了大王，半天都沒呆上，換了匹腳力就走了，連家都沒回。

　　好不容易趕到邯鄲，又碰上打仗，到處都是人，進了春申君大營，他還沒時間會我，等了半天才把我叫過去。

　　剛開始，春申君對你的方案其實不大滿意，他說，楚墓的寶貝，本來就是楚國的，元晶，本來也是楚國的。但我勸他，這些丟失都已經二十多年了，人家不還給我們，也等于沒有。

　　后來仔細看了你的信，想通了。他決定接收這些寶藏，同時扶立公子絳。他派了一個小將軍帶了三百人跟過來，準備護送回楚國。

　　莊清眼睛一亮，三百人？一拍大腿，我正有妙用！人呢？

　　朱英見他這神色，怪道：“三百人當然在后面慢慢走啊，那能像我一個人，竄天猴似的，你看，把我腿都跑細了�！�

　　“他們還有幾天到這里？”

　　朱英想了想：“今天估計到不了，大概明天會到。”

　　莊清心里樂得開了花。馬上把李勢跟景小滿這兩個最得力的叫過來：“你們倆去迎接，讓他們大張旗鼓，抖擻精神，列隊而來，讓周人看看我們楚軍的神威�！�

　　朱英失笑道：“得了吧，不過就三百人，能嚇唬誰�。俊�

　　莊清捋須而笑：“就是要嚇唬人，才擺這陣勢��！你以為是真要打仗？不過話說回來，以周國的實力，就三百人，也夠他們打半天的�！�

　　朱英莫名所以，莊梅三言兩語把昨天朝堂里的事告訴他。朱英這才明白地點了點頭：“沒錯，周國這些人，就是得來硬的�！�

　　莊清覺得，這招不錯，就吩咐個人去給熊啟帶個口信，讓他想辦法也找幾百秦軍，在洛陽城外吆喝吆喝。

　　且說，熊啟跟呂不韋，此時在秦館里，也正商量，怎么能對周國施加更大的壓力。突然門外有楚館的人求見，聽到莊清的提議，不禁大聲叫好，對此人的智謀更是佩服得很。

　　秦國的軍隊，離洛陽倒是不遠，西邊宜陽鐵山方向，南邊伊闕，河北溫縣，都是最近的。只是，調兵可不容易。

　　熊啟想了想，說：“河北那邊就快要跟三國聯軍打了，兵不能動。宜陽那邊，路稍遠，還要出山。伊闕離得最近，但兵少�！�

　　呂不韋說：“要調兵，得有兵符，這可難辦了�！�

　　熊啟說：“這倒不難辦，對我來講，不難辦。只是來不及。沒有兵符調兵，我也不知能不能做到。”

　　“要去請示那就來不及了�！�

　　“先斬后奏？我可以試試……”

　　年輕就是好，熊啟現在才二十多雖，正是個愣頭青，不大考慮后果。當然，他也有底氣，他母親是宗室，秦王的血親，打斷骨頭連著筋的關系，怕啥！

　　“公子在秦國樹大根深，只能靠你了�！�

　　呂不韋這一鼓勁，熊啟頓時氣壯山河，手一揮，好像手里就握著兵符：“你覺得去調哪的兵呢？”

　　“你得想想，那邊會更容易賣你的面子�！�

　　“這就伊闕了。伊闕外面駐扎的，有個公大夫，是我岳家的人，我把厲害給他說說，他應該可以幫忙�！�

　　“那事不宜遲，我們趕緊去�！�

　　“你也要去？這里不留個人嗎？萬一有什么事，都沒人照應�！�

　　“你一個人去我不放心，我陪你去�！�

　　“你是怕我說話不利索，說不動人家是嗎？我這一路來，跟你學了不少，我可以應付的。”

　　“不不，夫人特意吩咐，不準我離開你，萬一出個什么事，我就別回秦國去了。”

　　熊啟手一拍腰中的劍，大嚷：“我這次偏要一個人去！呂先生，你就看看，我到底能不能獨當一面！你不準跟來！”

　　說完，連東西也不收拾，直接跑了。

　　呂不韋無奈地望著他的背影，只好求上天保佑了。

　　與此同時，姬絳這邊，也收到莊清的口信，喜不自勝。忙回復說，人來了，在城外就可以了，進城就太難看了。到時自有犒賞。

　　米丹利耶娜360箴言一百四十五：最偉大的文明可以跨越好幾個時代，而不會是僅僅強盛一陣子，轉眼如過眼云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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