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漁村雙害
清晨,江邊的蒿草叢中蕩漾著淡淡的水氣。朝陽又在水氣上鍍了層金邊。
一個回環狀的淺灘處,陷入昏迷的清云子被浸泡的有些浮腫。半個身子還在水里,隨著水波一蕩一蕩的起伏。
隱約中感覺到什么東西在身上、臉上戳來戳去。
艱難地睜眼一看,是個六七歲的娃娃。
蹲在身邊,正一臉好奇的看著他。手里拿著一截掛有新鮮葉子的樹枝。
清云子無力的在水里踢踏了兩下,終于翻過身來往岸上爬了幾步。找了個相對舒服的地方又重新躺下。
他爬一步,小娃娃就跟著挪一步。見他躺下昏昏沉沉的要睡過去,又拿樹枝戳了過去。
清云子把樹枝拍到一邊,沒好氣的道“別鬧,一邊玩去”
感覺全身上下找不到一處完好的地方,眼皮也沉的厲害。
鋪天蓋地的倦意襲來,自顧自的昏睡過去。
這一覺,清云子做了個很長的夢。
幼年拜師學藝,無憂無慮勤奮修行。在同輩之中一騎絕塵,被奉為天之驕子。
青年入世,有豪情,有抱負。有兄弟,有仇敵,有爾虞我詐,還有那名精靈古怪的姑娘……
好好一個姑娘,如果不是身在魔教該好多。
諸葛匹夫,老子救過你的命。
別人可以負我,怎么你也敢?五雷珠中的器靈已死,頂多算個頂級靈寶。你想要就明說呀,老子送……借你玩幾天也未嘗不可呀。
隱約傳來“嗶嗶啵啵”的燒柴聲,微風中蕩漾著一股香甜氣味。
食物的甜香氣把清云子從夢中生生拉回到現實中來,肚子不爭氣地咕嚕嚕的叫了起來。
夢境里的一張張面孔在他睜眼的那一刻已然模糊不清。
一覺醒來,天已大黑。恢復了些許體力。精神也好了許多。
四下打量,見幾米外生著一堆篝火。篝火旁的地面上插著幾根樹枝,樹枝上串著烤的有些微黃的山芋。
一個小娃娃抱腿坐在火堆旁,直勾勾的盯著火堆發呆。
正是早上用樹枝戳他的那個熊孩子。
清云子四肢提不起力氣。顫巍巍的走到火堆旁坐下,眼角掃了一下山芋,喉嚨聳了聳。問道“娃娃,這么晚了,你怎么不回家呀?”
小娃娃只在剛剛他走來的時候抬頭瞄了一眼,之后視線又回到了篝火之上。盯著一竄一竄的火苗,聲音帶著稚嫩和平淡“沒家”
“那你爸媽呢?”清云子忍不住問道“沒人管你嗎?”
問完自己都有些臉紅,有人管的話還叫沒家嗎?
這沒話找話,未免有點太明顯了。
幸好孩子心里沒那么多彎彎繞繞,看不出他的窘態。
“都沒了”小娃娃鼻翼扇動,把幾根穿著山芋的樹枝轉了轉。語氣依然平淡,故作成熟,頗有種小大人的感覺。
清云子摸了摸肚子,和顏悅色的問道“那你叫什么名字呀?”
“二狗”娃娃終于把眼睛從山芋上挪開,明亮的大眼睛打量著清云子“你咧?叫啥?怎么躺在水里睡覺?”
“我呀……我就是……我……呃……”清云子眼中閃出一片迷茫之色“我是……誰?”
………………
嘉育江蜿蜒數千里,江邊有個與世隔絕的小漁村。民風淳樸,多以打魚為生,也狩獵農耕自給自足。在亂世之中儼然是一處安靜祥和的世外桃園。村子三面環山,依江而建,因此命名為臨江村。
村里生活著五十多戶人家,兩百多口人。
早些年有一對落難的夫婦路過村子,在村中休養了一段時間。離開時把四歲的孩子托付在了村長家里。
村民們心善,東家一口,西家一頓的也就把孩子養活了。
村長沒有子嗣,對孩子頗為喜愛。奈何年老體衰,沒過兩年就油盡燈枯了。匆匆把村長之位傳給一個后生,兩腿一蹬,到極樂世界享福去了。
孩子沒了管束,又到了討狗嫌的年齡。從此鬧得村子里雞飛狗跳不得安生起來。
這個孩子就是二狗。
二狗要強,不愿再接受村民的照顧,還向村里宣稱從此以后他要自力更生。
當然了,屁大點的孩子怎么可能去大自然刨食吃呢。
他所謂的自力更生無非是偷拿騙搶那一套。小小年紀就成了村里的禍害。
起先只是在別人家的地里摳些山芋,玉米,瓜果來果腹。后來慢慢有人注意到晾曬的魚干和肉干也經常不翼而飛。
有次二狗跑到村東頭的張獵戶家去求教狩獵的技巧,臨走借了個捕獸夾子說要試試。結果當天下午村西頭的劉寡婦就拿著夾子找上門來算帳,說是她家正下蛋的老母雞被打折了腿。
還偷李老漢院里曬的魚網去林子里粘鳥。
搶鐵頭的新衣服,二丫的苞米糖……
最讓村民無語的是,村里有幾個孩子還把二狗當成偶像,常從家里偷東西‘孝敬’他。
大伙對此是哭笑不得,也沒人去跟個孩子較真,睜只眼閉只眼隨他鬧騰去了。
然而,隨著一個叫青爺的瘋癲老頭出現,村里的受災程度突然呈幾何式爆發了出來。
青爺自然就是清云子。這稱呼是他無奈之下自己想出來的。隱約覺得名字中應該帶有一個‘青’字。憑二狗的小腦袋也整不出什么好名字。大狗、屎蛋這樣的稱呼顯然不符合的清云子的品味。
清云子飯量大的出奇,一個人能抵好幾個成年漢子。不但力氣大的驚人,反應也奇快。跟二狗兩個在村子干偷雞摸狗的事游刃有余,自從有他加入,二狗就沒被逮到過。
短短一個月的時間,村子的整體生活水平下滑了好幾個檔次。
尚未成熟的莊稼,還有散養的禽畜都遭受了滅頂之災。一老一小如同過境的蝗蟲,所過之處刮地三尺。
在新任村長的帶領下大伙展開數次除害圍剿未果后,留下罵聲一片。
清云子與二狗初次相遇的地方不遠處,有一茅草窩棚。
便是二人的據點。
日頭偏西,陽光略顯得不那么刺眼,大地經過炙烤也透著暖洋洋的熱氣。
蒿草散發著太陽灼烤后特有的甜香氣息,偶爾微風還會帶來一陣江水的清涼。
一老一少瞇縫著眼倚在黃土堆曬太陽。
老的是大禍害清云子。
頭發胡子久未梳洗,已經打綹粘在了一起。一身道袍早已看不出本來顏色,皺皺巴巴的褪到腰間隨便一系。勻稱而健美的上身,曬成了古銅色。一只手無意識的在肚皮上搓著油泥兒。一只腳穿著露趾頭的登云靴,另一只腳蹺著二郎腿,腳趾丫夾著玉米秸打的草鞋晃悠。
小的自然便是村里公認的小白眼狼,二狗了。
二狗嘴里叨著根草桿,胡亂哼哼著不知道哪里聽來的無名小調。一臉的滿足得意。雖然一如既往的蓬頭垢面,不過因為伙食改善不少。小身板透出了幾分嬰兒肥。
二狗扭了扭身子,后背在土堆上蹭了蹭癢。轉過頭去“噗”的把草桿吐向清云子。懶洋洋的問道“今晚吃點啥呢?”
草桿在清云子的胸口彈了下,順著肚皮往下滾。被清云子一把抓住,順手叼進嘴里“村長家的魚干都收到地窖里了,我知道地兒。咱晚上摸過去?”
二狗把腦袋擺的跟個波浪鼓似的“魚汛早就過了,他家存糧也不多,再吃下去就不好過冬了。再說天天吃魚,你不膩啊?”
清云子撇了撇嘴“張獵戶家的土狗挺肥實,上次村里圍咱倆。就屬那畜生叫的最起勁,烤烤夠吃兩天的。”
“那狗救過張大伯的命,通人性呢。他可寶貝的不得了,不行不行”。
清云子撓了撓頭,然后放鼻子上聞了下。又剔掉指甲里的污垢,嫌棄的咧了咧嘴,胡亂在衣服上擦了一把道“劉寡婦家不是還養了好幾只雞呢嘛?整一只?”
二狗舔了舔嘴唇,又有些猶豫“那幾只老母雞正下蛋呢,要不咱去撿幾個雞蛋吧。”說著扒拉起手指頭一樣樣的數著“二丫家有淹蘿卜,再去李叔家地里摳幾個山芋,然后到王屠戶家瞅瞅有沒有賣剩的豬雜碎。用荷葉裹上黃泥一起烤著吃最過癮了”
“咕嚕”清云子忍不住咽了口口水,笑道“那等啥呢?走啦。”
說完爬起來,噼里啪啦在屁股上一頓撲棱。邁步向村子走去,大步流星,走的飛快。
撲騰起的灰塵揚了二狗一臉,二狗趕忙捂住鼻子。呸呸的道“狗爺,你又欺負我。等等我啊……”
說著一轱轆爬起來追了上去。
清云子頭也不回的更正道“不是狗爺,是青爺。再喊錯了就打屁股了哈”
天映紅霞,風壓蘆尖。
遠遠傳出一老一小彼此的笑罵聲。身影被斜陽拉出老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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