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節 等待
或許是莎菲的情緒感染了我們,也有可能是本身我們都沒辦法放開這個結,一說到弗洛德的事情整場會議就進行不下去了。
我和弗洛德之間的私交幾乎沒有,但不代表他這幾天時間里和其他人關系不好,尤其是他和自來熟的喬好好地喝了一次酒。
我只是有些奇怪,當剛剛莎菲提到弗洛德這個名字的時候,索偉爾的情緒怎么會再次低沉。
盡管只是一瞬間就平靜下來回到正常狀態,我依舊敏銳的捕捉到了索偉爾情緒的變化。
難不成,兩個人本來就認識?甚至還是深交?
......
人已經死了,再考慮這些也沒什么意義了,只求索偉爾能在這幾天時間里盡可能多恢復一些狀態吧。
或者,我可以利用一下弗洛德的死,給索偉爾灌輸一下為他復仇的概念,從而促進他的戰意?
我打消了這個令自己感到羞恥的想法。
眾人長時間的沉默被我的一句話停止:“各位自己的想法也可以說一說,可能比我這個想法好得多。”
然而之后一分鐘的時間里,都沒有人再說任何一句話。
“那好,既然如此,那就暫定這樣。三天之后,我們出發前往匯合點,凌空城。”
地圖上,一個綠色的圓形光柱在黑與黃的分界線處升起。
“散會。”
.
久違的,其實并沒有幾天。我登上了神木頂端的神殿。
腳下的魔法陣還是維持的原樣,那根精靈族的權杖此時結了根穩穩地扎入了魔法陣的正中間,亮起綠瑩瑩的光芒。
“埃爾文,你在么?”我停在那法杖的面前,呼喚著那個男人的名字。
然后并沒有得到回應。
“埃爾文?別睡了,我有事找你。”
面前的木頭依舊一聲不吭。
“埃爾文,出來,不然我把你給拔出來從五千米高空扔下去。”
“你拔啊,你扔啊,你今天不把我拔出來扔下去你就不是個男人。”一個懶散帶著氣憤的聲音飄了出來。
“呵,你個連下半身都沒有的男人有什么資格評論我是不是男人?”
樹枝上那些頗像是夏日螢火的綠色光芒飄了起來,組成一個全大陸通用的手勢。
“找我干什么?烽火臺就封印了三個,黑潮面積大了這么多,你不應該有這個閑情逸致來找我聊天吧?”
古代的風精靈英雄,或者應該說是,“風行之魔神·埃爾文”,此刻他那綠色的能量半身像浮現在了我的面前。
而此時,我的目光已經望向了窗外。
“我說,埃爾文......”我停頓了下來,在組織語言。
本來路上想好了怎么說的,到了這里又覺得不妥當,得重新想想措辭。
“我推薦分手。”魔神埃爾文沒頭腦的來了這么一句。
“什么玩意?什么分手?”我皺起眉頭,轉頭看向那個半身像。
“你這么吞吞吐吐的,難道不是來情感咨詢的?對于你這種恩愛狗,我這種鰥寡老人只有一個建議,直接分手。”
“我今天不是來情感咨.......最后在咨詢,先談公事。”
“你小子怎么越來越像你爸了?上個月月初你見我的時候還不是這個調調,明明還是個玩世不恭的公子哥。”
我也沒生氣,就是苦笑了起來問道:“我怎么就玩世不恭的公子哥了?”
魔神也沒解釋,就是把頭低了下來。
“滾。談正事,你以前見過獨角獸黑化的情況么?”我甩了甩手。
魔神將自己的目光投向了遠方。
我注意到了他“眼神”的變化,很明顯,他在回憶。他應該親眼見過,最差也是經歷過黑化的獨角獸的情況的。
“我見過獨角獸墮落的情況,還是親眼所見,兩只一同墮落的獨角獸......
“那一年,我還沒被選為魔神。一如往日,我和達芙妮一同騎馬外出旅行。
“在途中發生了意外,一處活火山突然冒起了黑煙,很明顯將要噴發了。這本來只是再正常不過的自然現象,但是達芙妮覺察到了在火山的內部有一股不正常的邪氛,于是我和達芙妮縱馬上前前去調查與阻止。
“一切都很順利,那炎魔也被我們阻止了。但在最后出現了一點問題。那炎魔也不清楚是特意立下了這個陷阱還是怎樣,在它死后整個火山冒出的黑煙突然濃郁了起來。現在回想起來,應該比你們現在經歷的黑潮是同樣的東西,但是濃度高上非常多。
“那個時候達芙妮懷有身孕,即便僅僅有三個月。而當時的。”
“等等等等,達芙妮殿下懷有身孕?我怎么沒聽你說過啊,你不是說你和她終生沒有子嗣么?”我驚訝于一個顛覆了我認知的信息。
魔神埃爾文嘆了口氣,接著說:“聽我說完,我繼續說下去之后,你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我點了點頭示意他繼續。初代精靈女王達芙妮殿下的后代問題一直是一個僅有結果的迷,誰也不知道為什么兩人一直都沒有子嗣,甚至還不愿意領養的原因。
“那一天天氣不作美,刮起了非常大的東風,那黑潮理論上會正好落在現如今的阿努阿蘭德森林,當時剛剛遷移過來建立新家園的‘比波羅丁’一族的領地上。
“所以沒有什么辦法,我只能嘗試著一個人吸收并凈化黑潮。
“我有些低估了那黑潮的濃度,吸收到接近一半的時候身體突然發起了變化,至于是什么變化你就不用知道了。
“當時盡管我撐著沒讓達芙妮注意到,但是我胯下的獨角獸則是注意到了這種情況。然后,它開始吸收我體內囤積下來的黑潮。而在我安全之后,硬生生把我甩了下去,開始一匹馬吸收那些黑潮。
“達芙妮的獨角獸接住了落下的我,而或許因為這一對馬也是有著血緣關系的感覺吧,那頭母馬也注意到了這黑潮的量不是一匹獨角獸能夠支撐下來的,然后沖上了火山口,兩匹獨角獸一同開始吸收起那些黑潮。
“我到現在也不會忘記,我當初看到的景象。我只能看著我的愛馬羽毛化作漆黑,鬃毛失去神采,健碩的肌肉逐漸變得猙獰爆炸,代表希望的光芒變得墮落。可自己卻什么也做不到。
“這兩只獨角獸在兩個月大的時候作為我的成年禮禮物被送給了我,一直陪伴我渡過了九萬六百八十天整的時光。262年啊,可最后我卻迎來了這樣一個結局,哎,偶爾想起,我都會覺得唏噓啊。”
話雖如此,我聽到的魔神此刻卻并沒有什么感情的波動。
也是,畢竟已經過去了三千多年的時光,即便是他曾經向我講述他的妻子達芙妮的死亡時,他也是和現在一樣的情緒平穩。
“然后呢?那兩只獨角獸實力如何?你當時身體應該很虛弱吧?戰斗結果如何?”
“我再怎么虛弱,當時也有五百多級了。面對兩只兩百級不到的墮落獨角獸還是沒問題的。但是當時我最終沒能下去殺手,這成了我一生最后悔的決定。”
到了這里,魔神還是保持著一種平靜的語調。
此時,我已經隱隱約約的感覺到,初代女王殿下終身不孕的原因就直接聯系在此。
埃爾文繼續說:”剛開始我只是希望能夠想辦法將兩只獨角獸拯救回來,將它們擊昏或者失去行動能力后,將它們體內的黑潮慢慢凈化掉。但這兩只獨角獸那時候的精神都已經陷入了極度的狂亂之中,半個小時的時間里我只能確定自己不可能做到自己本預先想的結局,只能賦予它們死亡一途。
“而最后我心軟了。你知道的,對于獨角獸來說有一種等同于死的懲罰,還記得是什么么?”埃爾文向我投來了問題。
我不需要思考,張口就回答道:“將獨角獸的角,硬生生地連同根部一同挖出來,再扯掉翅膀。這樣一來獨角獸就會失去任何的神力,身上神圣的光芒也將一并熄滅,最終變成一匹額頭與腰際有著明顯傷痕的普通馬駒,甚至體力和腳程還比不過一般的馬。”
埃爾文點了點頭,看著我,卻沒有把故事繼續說下去,就像是還在等我說下去一樣。
我開始有些奇怪,這確實是再標準不過的答案了,為什么埃爾文不繼續說下去了呢?
而突然之間,一個傳聞如同閃電一般從我腦海中一閃而過。
難道那個傳聞是真的?
“你想到了,不妨說出來。”
我看著那轉向我的臉,說出了那個傳聞。
“傳聞中,有一種獨角獸,平時看上去和普通的獨角獸完全沒有任何區別,生老病死,飛行腳程,沒有任何區別。而唯一的分辨辦法是,在那只獨角獸被因為任何原因而被撅了角折了翼,將會化作普通馬匹的時候,某種極少數的‘天選之馬’,會有一根從出生就凝聚的備用的角,來取代原本獨角獸被挖出的獨角位置。
“覺醒的這只角,擁有著無與倫比的魔力,據說可以發動一種,完全無視敵人任何類型防御的,絕殺的攻擊。難道說,難道說,您的那只獨角獸......”
埃爾文聽到這里點了點頭。
我則是說不出話來了。
“當時我的妻子,比波羅丁的初代女王,有著七百一十三的等級,那一擊依舊是在她的肚子上直接擊穿了一個直徑三十厘米洞。盡管最終得以活命,也沒留下什么身體方面的后遺癥,但是她的精神,當時立刻就被擊潰了。
“而從她手術后醒來一直到戰死,妄想性偏執和抑郁癥這兩道漆黑的影子,就再也沒離開過她一步啊......”
“所以說,后世的傳言中,最讓人無法信服的女王其實一直感覺自己懷有身孕,其實才是正確答案?這就是她偏執妄想的......”我不知道怎么來說最后一個詞語,嘴上遲鈍了,右手也一直擺著,就像是要將那話用這種方式擠出來一樣。
“對。癥狀。她一直認為那個孩子一直沒有離開她,一直都懷在她的肚子里。這種想法一直伴隨了她最后十一年的時間。
“直到最后。”
靜默不語。
我們兩人此時達成了同樣的默契。
“埃爾文,”我被魔神呼喚了自己的名字,“桂妮薇兒那邊你什么時候去?”
“我和她約定好了,等一切安定下來之后再見她的。”
“呵呵呵呵,你還是這么死板。桂妮薇兒肯定是希望你能多陪陪她的,什么一切平定之后。你一個快兩百歲的人了,什么時候伸什么時候屈都不明白?再說了,你自己明明也心癢癢不是么?”埃爾文轉眼間把這座神殿之中原本令人窒息的氣氛沖淡了許多。
我沒回答。
“你還可以跟桂妮薇兒講講,我和達芙妮的故事。”埃爾文又補了一句。
我有些奇怪,會問:“講什么?剛才那些事?”
“對啊。我反正相信你不是那么大嘴巴的人。更何況,桂妮薇兒生前曾經問過我這方面的事情,我當時沒告訴她。我害怕她病情加劇。可沒曾想,她最后還是向著最糟糕的結局發展了下去。”埃爾文說到這里突然沉默了一下,我意識到他還有什么想要說的所以并沒有插嘴打斷他。
“埃爾文,對不起,我騙你了。其實當初,我是看著桂妮薇兒跳下去的。就在這里。”埃爾文的目光投射到了不遠處的瞭望臺上。
“我知道,我全都知道。”
“你不會恨我么?我沒能攔下她。”埃爾文此時的聲音顯得相當的自責,這是他今天除了開玩笑以外的第二種情緒。
“我當初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確實怨恨你。恨你為什么沒能攔下她,你三千多年的壽命就不能說些將她打動的話么?
“但是隨著時間流逝,我意識到你肯定是沒有放任這一切發生的。但是沒有軀體的你也做不了更多的事,只能說一些,希望能挽留下那個才剛剛成年的小姑娘的話。
“可是,如果幾句話就能將她心中的絕望驅散,那還要醫生和藥物做什么?背幾套話術不就完了?
“而后來,我曾經做過一個夢,我設身處地的在了你那個位置。當自己沒有絲毫的魔力,這副縹緲的軀殼也沒辦法伸出手抓住她的時候,我立刻就意識到了你的無奈。
“真要說恨的,我只會恨我自己。”
我將目光投向了神殿那沒有圍欄的眺望臺外,看到了一片生命力旺盛的樹枝以及郁郁蔥蔥的金色楓葉。
我走了過去,而埃爾文也是飄了過來,和我一同從瞭望臺俯視阿努阿蘭德廣闊的大地。
我皺了皺眉,兩張臉龐浮現在我面前,不由得喃喃自語:“為什么呢?”
“什么為什么?”埃爾文奇怪的看著我。
我歪了一點頭,并不像是對他說的對他說:
“你說,為什么我們精靈,這么多抑郁癥患者啊。”
“或許是我們對生活太認真了,也太敏感了吧。”埃爾文沖口而出的話語,讓我不由得相信,他用了三千年的時間,才得到了這短短一十八個字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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