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的這個狄俄涅，她是誰？”

　　不僅是薇薇安聽得一愣，我也聽得一愣。不過很快我似乎意識到了什么，他們三人對面前這人的身份依舊不能確認，如果對方口中都是謊言，實際上是魔王特意派來的話，一旦在這里確認了我們與狄俄涅的關系，那么對于我們一行人和狄俄涅都會陷入麻煩甚至危險之中。

　　薇薇安緩過神來，第一次用奇怪的語氣問我們：“你們沒和狄俄涅大人會面？不會吧，分明是她聯系我要我想辦法和你們接引你們的。”

　　卡拉赫他們沒回話，依舊只是這樣看著薇薇安。

　　“糟了啊，狄俄涅大人也沒給我再留什么信物暗號什么的，狄俄涅大人幾十年前就離開魔王城了，到現在跟她見面的次數也就三四次，我對現在的她的了解恐怕還沒你們知道的多啊。”薇薇安很明顯還是抱著確認我們和狄俄涅會過面的想法，只不過她正在思考如何證明她與她的關系的辦法。

　　“你別這么自顧自的，你說的這個狄俄涅到底是誰？”索偉爾還是不依不饒的。

　　薇薇安眨著長長的睫毛注視著索偉爾，眉頭皺在一起，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等一下，你別想出去。”喬伸出手攔下了踱步走向他那里的薇薇安，而對方也是聽從了這句話，轉過身踱了回去。

　　“嗯？”在一行人中間的薇薇安突然驚疑了一聲，然后抬起頭在我們所有人臉上審視了一圈。

　　然后，她像是下定了什么決心一樣，胸前的右手握拳，然后張開了口。

　　之后她所說的事情讓我感到非常的驚訝與恐怖。

　　門托城中我們和豬頭人與神秘女人的初次會面。

　　后來在獅子人部落之中我們和作為流動商人的狄俄涅的再度會面，以及之后的種種。

　　甚至連狄俄涅跟我們一同前往魔王城最后自發的要留在山寨之中的事情，都被薇薇安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甚至有的時候還帶上了一些我們之間談話甚至是會議的內容！

　　我們從頭到尾都被監視了！

　　在這份驚恐之中，我心中逐漸升起一種想要下手抹殺掉面前這女人的想法，可埃爾文卻突然在我腦海中留下了一句“別輕舉妄動”，然后就見到他往前走了一步，而薇薇安的目光也隨之定格在了他的身上。

　　“給你唯一一次機會，你重新介紹一下你自己。我們會根據你的誠意來確定與你的關系。”

　　因為埃爾文此刻站在我的正對面，所以我看不到此時后腦勺朝著我的薇薇安臉上的表情，但是她聽到這句話之后，一直握在胸前的右手松開了拳頭放了下來。

　　“好吧，那你聽仔細了，我只會介紹這一次。

　　“在下，薇薇安·狄俄涅，是前王后，狄俄涅·赫羅方斯女士的家臣。之前工作于魔王城·赫羅方斯，擔任魔域情報管理司司長，兼任魔王城管家二把手。因為我工作與能力的緣故，魔域之內大大小小的信息都會從我這里被過濾然后交呈給魔王。所以，魔王對于各位到底知道到何種地步，大半由我掌控，而小半從魔王直屬的精英部隊中得到的外界訊息，我也有辦法獲取到。”

　　好家伙，狄俄涅安插下來的心腹，可真的是有點關鍵的過分了。

　　“你覺得這人值得信任么？”埃爾文的聲音再次從我腦海中浮現。

　　“我覺得可以。”我回答他。

　　那是我們精神鏈接聽來的訊息，而從外面來看，聽完薇薇安所說的話，又停頓了幾秒鐘，埃爾文點了點頭，然后他往后退了一步，回到了原本所在的位置。

　　“看來，你們信任我了？”薇薇安的聲音帶上了一點高興的意思。

　　“我們不這么認為，但你可以這么理解。”索偉爾的冰冷聲音也松動了不少。

　　卡拉赫插話道：“不過這樣一來，我想知道，你又是因為什么才要選擇幫助我們的？僅僅靠狄俄涅的一句話你就敢反抗魔王做到這個地步？”

　　薇薇安笑了，轉過身看著我身旁的卡拉赫說：“你并不清楚我跟狄俄涅大人的關系，所以你也就不清楚她對我帶來了多少恩惠，自然也就不明白我為什么要這么做了。”

　　卡拉赫也是笑了對她說：“就沖你名字是狄俄涅給的，她對你的恩情就絕不會小。”

　　薇薇安一愣。

　　“時間不多，我們邊走邊說吧。”索偉爾轉過了身。

　　.

　　薇薇安一直以來都不是戰斗單位。

　　她所擁有的特殊能力“過目不忘”可以讓她記錄住所獲取到的一切信息，但也包括那些生活中完全沒有意義的東西與聲音。

　　正比如她小時候經歷的慘淡家庭生活一樣。父親的拳頭與母親的辱罵都成了這個姑娘腦海中的一大片垃圾。

　　放在其他人那里，或許還有遺忘或者淡忘這種途徑可以讓他們盡可能忘記這些事情，而對于能記住從出生以來經歷過的所有事情，聽到的所有話語，回憶的到身體上每一分痛楚的薇薇安來說，她是不幸的。

　　薇薇安經常會在睡夢之中回憶起自己過去經歷過的那些欺辱，即便是父母都已經不在人世了，他們兩人的音容相貌還是會成為折磨自己的夢魘。

　　她曾經無數次在血月之下詛咒自己這與生俱來的能力，詛咒那給她帶來悲慘童年的家庭，詛咒這片弱肉強食的土地與沒有半分力量的自己。

　　魔神給她打開了一扇名為“過目不忘”的空洞，卻將有關于力量、魔法、美貌之類的所有大門與門窗都封死了。

　　她直到成年之時，她自己的力量也完全不能跟身高小她一半的孩童相比。跋山涉水長途跋涉非常在行長頸鹿一族身上的韌性在這個小姑娘身上也絲毫體現不出來。

　　一個活了五十五年的病秧子。

　　而這一切在那一天遇到狄俄涅時就都不同了。

　　那時候，王位還沒有引起動亂，而狄俄涅依舊是當時魔王的王妃。出來與維納斯游玩的她意外的遇到了正在被族人欺負的薇薇安。將那些臭小子趕跑，又聽因為那一點溫柔而關系快速升溫講起自己的薇薇安講起自己的事情，狄俄涅不知道是因為起了惻隱之心還是覺得有利可圖，她賦予了這個小姑娘以名字，又用了一個月多的時間仔細研究了薇薇安身上的天賦，最后終于為她加上了一道枷鎖。

　　薇薇安可以自行刪除自己的記憶了。

　　但欣喜若狂的薇薇安，卻在擁有了這一把鑰匙之后，并沒有去刪除那些給自己帶來了無數痛苦的記憶。因為在跟隨狄俄涅的學習之中，她意識到了自己遭遇這一切不公與磨難的緣由并非是自己的天賦所帶來的，反而自己的天賦才是這公平的世界給她留下禮物。

　　最終，放下了這一切，可以正視自己過去的薇薇安離開了家園，離開了那個給自己帶來了無數不好回憶的故鄉，與狄俄涅一同回到了魔王城。而她也是通過自己饑渴的學習，憑借著一切可以借助的，再通過那再耀眼不過的過目不忘能力，逐漸爬到了現在所處的這個位置。

　　“聽起來蠻，勵志的。”我張了口之后，想了半天才找了這么一個詞語。

　　“勵志么？你是為數幾個聽到我的故事的人中，第一個這樣講的。”薇薇安笑了，因為那個奇怪的說法。

　　我們一行七人走在冰面之上。因為這里有一條只有五六米寬的溪流已經被完全被凍住，兩邊也看不到橋什么的，于是我們只能選擇踩在這冰面上過去。

　　而在我走過那晶瑩的冰面之后，回過頭在想，如果那么怕掉下去，可以選擇用魔法飛過去啊。

　　和踩起來非常松軟但很穩的雪地相反，冰面踩起來相當的踏實，可我們腳下鞋底的花紋，早就因為用雙腳丈量魔域而已經磨得差不多了。

　　我們一行人其實早就意識到這個問題了，都有備用的防具鞋子，只不過都留著準備在終點前使用的。

　　喬很明顯心里有事，在冰面上摔倒之后，埃爾文提議我們現在就換了身上的裝備，省的萬一后面出了什么意外，憑我們身上這修補了好幾次的裝備恐怕就得發生更大的意外了。

　　在雪地里行走，尤其是這深沒膝蓋的雪，走起來對體力的消耗確實不小。我們幾個人都還好，可埃爾文就成了一個問題。不過薇薇安連漂浮術都不會，這樣一來，不能拋下她的我們只能跟著她慢慢晃了。

　　一路上沉悶的有些難受，于是我隨便找了一個話題問薇薇安：“你跟魔王走的那么近，他的實力你得很了解吧？”

　　薇薇安回答倒是很干脆：“除了六十三年前那一場魔王之爭之外，我從沒見過魔王大人出手。而那一場戰爭我也并沒有親眼目睹，所以魔王實力到底有多強我完全不清楚。至于這些年來魔王身體快速的衰老，而他前段幾天又將自己的部分魔力分出去之后，現如今還剩下多少力量，我也是實在沒有辦法確定。真要說的話，大概你們能有一點獲勝的機會了吧。”

　　薇薇安說的很輕松，但我聽這些話一點也不覺得輕松。

　　“對了，你見過狄俄涅本體的容貌吧？”我想到她和狄俄涅見面是在七十多年前，那個時候還沒經歷過魔王王位的沖突，那狄俄涅應該沒有得到她的黑羽假面。

　　薇薇安扭過頭看了我一眼，然后說：“我見過，但我不會告訴你的。大人她既然選擇這種方式保護自己，那我絕對不會做出危害大人她的事情。”

　　我聽出了薇薇安話里的意思，點了點頭故作輕松的說：“我也沒別的意思，只不過我似乎見到了她的真面目，想要跟個知道的人問一問而已。本也沒有強求的意思。”

　　這次，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我。

　　除了埃爾文：“我也見過。”

　　我倒不是很驚訝，因為在門托時維納斯跟埃爾文的對話中，我就覺得他似乎就已經通過那豬頭人的眼睛看到了那女人的真實面貌。

　　想到維納斯和狄俄涅，我就有點心疼。她們還有小妲她們，現在過得怎樣呢？沒遇到什么危險吧？

　　埃爾文說：“不過，不管怎么說，魔王也算是給了你一片屋檐的人，你為什么選擇要謀害他？”埃爾文這個問題讓我覺得有點明知故問了，狄俄涅是薇薇安的恩人，狄俄涅既然選擇要謀反，那薇薇安肯定也會全力幫助啊。

　　可薇薇安卻沒有像我想象中那樣回答，而是沉默不語。

　　別人絲毫沒有緩解氣氛的想法，可就在此時，我的眼角中，一個白影竄動而過！

　　“右邊有什么東西。”為了不打草驚蛇，我選擇了精神鏈接。

　　其他幾個人的都沒什么反應，也不知道他們聽到了沒有。

　　結果在隊伍右邊的索偉爾突然袖口一抬，一道黑光閃了過去，除了噗嗤一聲再沒其他動靜。

　　我注意到薇薇安對于他這一手沒有注意到，而在索偉爾和莎菲離開隊伍跑向那邊的時候才變得覺得奇怪起來。

　　很快索偉爾和莎菲空著手回來了，我本以為是他失手了，結果莎菲只是淡淡說了一句：“不過是只兔子。”

　　這一個小小的插曲稍稍緩解了一點隊伍中那奇怪的氣氛。

　　又走了一段路，我們來到了這片陸地的盡頭。

　　而到了這里我才意識到，我們身處的位置并非是什么陸地，而是一片群島之上。面前已經沒有了路，剩下的只有一望無際的被凍住的海面，以及遠近各處的大小島嶼。

　　“真漂亮......”莎菲再一次驚嘆于眼前的美景，而我也是笑了笑沒說話。

　　如果放在四年前，我一定會為之感嘆。但和柯柯提一起的那段時間里，各式的美好河山我和她都攜手走過了。面前盡管美麗非常，但真說讓我驚訝那也不至于。

　　想到這里，我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氣。

　　柯柯提啊柯柯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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