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拉赫死了？！

　　我根本想不到會是這樣的一個結果。

　　“卡拉赫的元素化被破了，魔神雖然也受了重創，但是我們這邊真的抽不出來人手去處理掉它。索偉爾的生命狀態還是不穩定，你能不能想辦法回來處理掉魔神？”

　　“……”我沉默了，一來是因為沒想到那個埃爾文居然低下頭來找人類幫忙，二來是對于他的這個請求，我現在是真的心有余而力不足。

　　“弗洛德…大人…？”藍子看著我的心思轉到了別的地方，小聲的出聲詢問了一下。

　　“我……”我用這種方式，算是拒絕了他。

　　鏈接中斷了。

　　我卻沒能松下那一口氣，反而是把自己的拳頭攥的更緊了。

　　龍人化的自己尚且遠不是那魔神的對手，憑著自己這個半殘的人軀又能怎么樣呢？

　　“是…其他幾位勇者，向您尋求幫助嗎？”藍子這個人的洞察力還是相當高的，或許這就是她在王宮之中工作兩年的收獲吧。

　　“是，但是你看我這個樣子？”我沒有，也沒必要把這句話給說完整。

　　藍子跪坐在我的身旁，打量著我的下半身。

　　“您，沒有治療的手段嗎？比如說魔法或者是藥品什么的，比如圣藥？前任國王不是在您的旅程中為你們提供了很多嗎？”藍子當初也是為我們幾名勇者送過補給品的侍女，那一盤子的藥品的價值，她本人也是相當清楚。

　　“用完了，戰斗之后就沒有再補給過。而最后剩下的幾瓶已經全都用來治療索偉爾了。”其實我本來想說，自己的身體，哪怕現在還有圣藥，也做不到多少程度上的修復。

　　說是能讓人起死回生的靈藥，但那都是對于那些低等級的人類來說的。在我們這個等級面前，這些藥品的效用與日遞減。

　　“咔噠”兩聲傳來，我歪頭看向聲音的來源。那是兩瓶露出淡淡金色光芒的，有些氣泡浮起的圣藥。

　　藍子此刻正在將剛剛開襟的衣服理好。

　　“圣藥？你哪里來的？”盡管這種東西在我面前已經習以為常了，但是我終究不可能忘記它們的價值。藍子別說拿出這樣的兩瓶了，哪怕是一個空瓶子，我也不認為她能。

　　等下。

　　“你才是，王宮里的小偷？”我聽柯柯緹說過，王宮之中曾經發生了一起盜竊案，有一名侍女偷走了四瓶圣藥，最后僅僅在那個苦苦否認的小偷衣服里找到了兩瓶。

　　藍子低下了頭，然后輕輕的點了點。

　　“這兩瓶藥。”

　　“我知道，這兩瓶圣藥上沾著人血。我只是想要拿它們去拯救我的父親！可是，真的等到我拿到手之后，我的父親就已經……我本來想借別人的手，把所有的圣藥重新還回去的，我……”

　　“別說了，我不想聽。”那條人命已經消逝了，現在再讓我知道這件事也已經沒有任何的意義了。

　　“你為什么不賣了它們，而要一直留在自己手里。”八十個金幣，哪怕是走黑市打個折，四十個金幣也足夠藍子后半生的生活了。

　　“我不敢賣。”這個回答讓我想起了好幾種解釋，恐怕都能說得通，而且都沒有錯。

　　“弗洛德，請你不要在意它們是怎么來的，請你……”藍子看來也是勸我上戰場。

　　“如果是像您那樣所說的話，如果連您都沒能阻止那個魔神，那么整個王國也就沒有什么棲身之所了。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即便那個魔神沒有什么征服世界的野心，所有的人也只能在他的陰影中過活。我即便是把這圣藥賣了，又能如何呢？”藍子的表情非常的無奈。

　　而對我來說，她所說的我都不是沒有想過，不過是一些陳詞濫調。

　　但即便我知道這件事情的嚴重性，憑現在的我真的什么也做不了。

　　我不清楚索偉爾身上發生了什么，但那副樣子依舊可以向我傳達其中蘊含著何等的力量。

　　那也是龍人化。

　　今天實在發生了太多事情了，以至于這一條都沒能對我帶來多大的沖擊。

　　我唯一想的是，是不是能從索偉爾那邊了解一點關于我身世的信息。畢竟他有著和我一樣的能力。

　　但是另外一方面，他為什么要隱藏這樣的能力呢？

　　我突然想起了他的父母，本應該是人類的君王和妃子。

　　并沒有，也不可能說老國王不是人類，而是一條化作任性的龍。只要是有這樣的可能性，那么市井之間也一定不會沒有這種傳言。

　　更何況其他的孩子，尤其是蒙比利爾，如果有這份力量在那種絕境之中恐怕拼了也會用龍人來反抗一次。

　　那就是他的母親？

　　這件事我想不明白，還是等以后還有機會再問吧。

　　不過，至于魔神......

　　哭聲。

　　我停止了思考，看向了藍子。

　　“哎，成吧成吧。我對于女人的眼淚最沒有抗性了。”說這種話的時候，應該帥氣的站起身，留給一個堅強的背影。

　　可我他媽連第一步都做不到。

　　“藍子，你知道我當初的身份嗎？”這種時候了我居然還在扯這些閑話，我也是佩服我自己。

　　“這我還真不知道，您是角斗士不是么？”

　　“拉倒吧，你是真裝傻還是假裝傻，初夏的決斗是奴隸決斗啊。我曾經是個奴隸，但是在成為奴隸之前的事情，我一點都想不起來了。所以說可能我有，但是我真的不記得親情是怎樣的滋味了。”面前的這個女孩子是眼睜睜的失去了自己的父親，在不同的人眼里，我們兩個人的境遇，各有不同的糟糕。

　　“你在失去自己的父親的時候，是怎樣的一個心情？”

　　“我……”藍子停止了哭泣。

　　“不撒謊，當時我覺得我甚至有些解脫。”藍子抬起頭，與我四目相對。

　　“但是，失去親人的痛苦也不是假的。過去的他，對我實際上也不算差。給了我一個屋檐，給了我一頓飽飯，給了一個，還會讓很多人所羨慕的，完整的家庭。”

　　“那如果哪一天，連你的姐姐也離你而去了，你會怎么樣？”

　　藍子沉默了，她想了很久，回答道：

　　“失去她，那也不會比失去我的父親會讓我更加的心痛。但是……”

　　但是？

　　“但是，如果是失去你，我可能真的，無法生存在這個孤獨的人世了。”

　　藍子輕輕的吻在了我的嘴唇上。

　　但我卻絲毫沒有想要反抗。

　　“弗洛德大人。”

　　“請您，拯救這個世界，也順手拯救我們彼此吧。”

　　……

　　“好，我答應你。”

　　站在這片廢墟之中，天空已經沒有烏云再遮擋陽光，我知道，這是他們在這場戰斗中努力的結果。

　　腰椎的狀況依舊非常糟糕，但是身體的愈合能力至少已經能讓我站在這里了。

　　不能走動，更不要說戰斗了。

　　既然如此，我的路就只剩下了一條。

　　“藍子，你就在這里為我祈禱吧。哪里也不要去，我不會讓魔神染指這里的。”

　　“是，弗洛德大人。”

　　“不用再叫我大人了。”

　　“是。弗洛德。”

　　這兩瓶圣藥和之前所飲下的還有一點不一樣，這兩瓶的年份已經有些老的過頭了。

　　我知道酒是越陳越香，但是這個藥。

　　現在想這些事情也沒有任何的意義了，密封完整的圣藥會壞，這我是絲毫不信的。

　　將圣藥的瓶口打開，用舌尖頂住兩瓶圣藥的瓶口，我不能讓任何一滴浪費在現在這個形態上。

　　我要賭上這一把。

　　賭我的另一半也有戰斗的欲望！

　　全身的魔力在我的思維下開始轉化，他們開始影響，改變著我的每一個細胞，每一條肌肉，每一項臟器，每一寸皮膚。

　　在不能快速進入龍人化之后，身體變化的這種感覺讓我非常奇特，似乎又有第一次變身的瘋狂意識要進入我的大腦之中。

　　瞳孔擴張，全身顫抖。龍人化狀態的身體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好一點，但是即便如此，他的傷勢也讓我的精神有些承受不來。

　　我不能喊出聲音來，因為那樣會讓我失去叼著的那兩瓶圣藥，它們是我贏得這一場戰爭的唯一手段。

　　意識已經開始模糊，不僅僅是因為痛苦，更是因為這致命的傷勢。但我現在還是不能接受治療，因為那會讓它們的療效不能最大化。

　　背后的骨骼硬生生的撕破了肌肉與皮膚，一對既沒有皮膚也沒有薄膜的骨翼張了出來，鮮血隨之噴涌而出，染紅了冰封的地面。

　　沒有想象中的龍鱗，有的只有不完整的皮膚以及暴露在空氣之中的肌肉。或長或短，或深或淺的傷口分布在身體上，這恐怕都是之前在房屋與廢墟中“飛行”所留下的。

　　全身上下都在流血，這副軀體的傷勢恐怕根本就不能讓我恢復到最后，我飲下了口中的圣藥，身體的嚴重傷勢開始快速的恢復起來。

　　這？！

　　雙眼清靈，這是我所沒有想到的，這瓶圣藥似乎擁有了麻醉劑的效果，身體的痛苦正在遠離我的大腦，留下的只有隱隱的興奮。

　　“弗洛德！”藍子的驚呼傳來，我伸出，爪子，制止了她想要靠近的行為。

　　“我跟你約定好了，你也會和我約定好，對吧？”

　　“是的，弗洛德，大人。”藍子的臉上，是和我同樣的堅毅神情。

　　“那，我去了。”

　　“祝您，武運昌隆。”

　　一層鮮血取代了薄膜翅膀，帶我飛向了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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