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 戰敗的勇者們(四)
然而,拿下木房就是窮的有色眼鏡,而把目光聚集在精靈生活的其他方方面面之后,你會對他們生活的富足感到極端的稱奇。
在人類城市,面包加混了大量蔬菜依舊很稀的肉湯就已經是貧民一餐,而在這里,你所能見到的最低級別的生活,也是米飯加上一到兩道簡單制作的葷素菜,而貧苦人類作為“菜”的“肉湯”,在這里只能用來喂鳥。而精靈所吃的湯,與其說是湯,還不如說是某種水放多了的燉菜更適當一些。至于飯后的水果,下午的甜點這種“基礎生活必需品”,在人類的主城中已經接近是富人區的水平了。
因為精靈天生魔力與手工技巧出色,所以放在外面都能賣到1到2個金幣的裝飾品、手工藝品或是魔力制品,在這種地方也不過就是幾十個銀幣的平常物件。如果購買者不是人類,那么還有更低的“種族價”,這個就沒什么好分析的了。
身邊有一只淡黃色的光球漂在地面上,正下方的樹葉緩緩浮起,被光球吞沒消失。這種食草的精靈光球沒有神智,光源熄滅也就是個橘子大小,若要說其種類,和一只放大的草履蟲比起來差不了太多。
盡管這座城市中這種數量的精靈不少,但是埃爾文腳下依然是積起了薄薄一層樹葉。抬起頭,太陽的光雖然完全照射不穿這片樹蓋,但似乎是這樹葉本身會發光一般,位于其下的精靈族主城“阿努阿蘭德”被顯耀的光彩奪目。而到了夜間則會撒下銀白色的淡淡光芒。
這幅奇景,以及萬年不變的溫度,使得阿努阿蘭德到了夏冬兩季會有不少前來度假的其它種族。而精靈族則是對除了人類以外的所有種族都相當熱情,礙于外交,對人類只能說只有基礎的敬意。
黑潮來襲之前,這里尚未進入初夏,而當這里變成孤島之后,更見不到其它種族的人影。
精靈的生活并沒有因為黑潮而出現太大的改變,安靜祥和的氣氛依舊充斥在這片屏障之中。
路邊的精靈都競相向著埃爾文點頭示意,而埃爾文則是成片成片的點頭回禮。作為精靈王的第一繼承人,他的地位,比起在醫院之中躺了快兩個月的精靈王,他的父王,低不了幾分。
精靈們想要塞給他東西,卻統統被他謝拒了。僅僅在文具店中買了兩張方花邊紙,路一旁的,被掃成一堆,兩只精靈球躺在一旁不動的樹葉堆中,卷起旋風,數十片完整無缺,在外足以做成高價書簽的神木樹葉,葉莖整齊的插在折成碗狀的紙中,幾滴水珠灑在成片規整的葉面上,一捧“葉卉”就此出現在埃爾文的手中。
在魔法上卓有天賦的精靈們自然懂得這其中強大與控制的平衡,紛紛鼓起掌來。埃爾文面帶笑容點點頭,走上了醫院的臺階。
只有在故土,他才能感到如此的安心與美妙。
“三弟,父親睡了多久了。”面前是玻璃阻隔的重癥監護室,埃爾文的左手按在玻璃上,與貼近的嘴部一同留下白色的印記。
“前天醒了不到兩個小時,又這樣昏迷下去了。”同樣站在玻璃前的,是一頭紅色短發的少年,長相與埃爾文有不少的相似之處,身高僅僅比埃爾文矮兩公分,在身材普遍不高大(相比其他精靈)的火精靈中這個高度算是相當拔尖的。身上的淺綠色長袍比現在一身皮甲的埃爾文要顯得高貴不少,但在氣質上還是被這第一王儲壓了一頭。
“走吧,跟我講講神木和屏障的狀況。”埃爾文將帶來的“葉卉”放在護士室的前臺,轉而與先走到門口的三弟匯合。
“自從父王點燃生命力激活神木屏障后,到目前為止,神木的魔力還是充盈,沒有其他魔力補給的情況下還能堅持十年之久。但是這是建立在東方依舊有沒被侵略的干凈土壤,如果全比波羅丁大陸都陷落了,我們這處勢必會成為惡魔大舉進攻的目標。”
比波羅丁大陸,就跟人類稱為斯羅沃克大陸一樣,都是自己種族給這片橫縱上萬公里的大片土地的命名。實際上講的也是同一個地方。就跟人類稱呼貓為貓,貓可能稱呼人類為“貓”一個道理。
遠處,巨大的神木軀干,稍微習有魔力技能的人都會感覺到這其中向上吸取流轉的龐大魔力。“其他種族,除了已經在我們這邊土地成家結婚的人之外,基本上已經全部離開,我們已經下令,所有45歲完成成年禮的精靈,根據成年禮上長老的探知,相應的分配到不同的部隊中開始訓練,而所有年齡小于150歲的預備役精靈全部做好戰斗相應的號召。”
步上臺階,首先從臺階上出現的是四根華柱,各自由綠紅褐藍四種玉石雕刻而成,連同上面樣式各異的四名精靈,分別寓意著四種大類型的精靈種族。再往后的平臺之上,沒有其他精靈的蹤影,但是卻看不到哪怕一片落葉,唯有地面上潔凈無比的整齊白磚。微風拂過,外側的秋葉被卷起,但在落到地面的那一刻便如同著起不可見的火焰一般,頃刻間燒成虛無。
二人一前一后,邁向這片平臺之中的神殿。作為精靈族主城的神殿,華麗規模卻甚至比不上人類二三線城市的“神選教”教堂。
平日里作為精靈王的辦公地點,如今這里不再有任何生命的蹤跡。二人邁入殿堂,兩側以及頭頂的蠟燭像是觸發機關一般全部點燃,將本還不算昏暗的殿堂完全照亮,結果內部也跟外部沒太大區別,依然是簡樸的白玉石風格,最多也就是在兩段石柱之間的連接處,有一層金色的金漆而已。
深處的王座之前,一根鑲嵌著巨大寶石的木制法杖豎直懸浮著,看起來除了懸浮著的奇妙與玉石的大小奪目之外,沒有其他一眼值得著重看待的。
紅發精靈停在王座之前的臺階下,目睹著那個金發的游俠打扮的精靈緩步踏上臺階。埃爾文來到法杖面前,向上注視著那法杖頂部的寶石,這根法杖的長度,即便沒有懸浮起這二十厘米,也要比他要長上一截,或者說高上一截。
埃爾文的右手伸出,大拇指上一枚墨綠色的扳指象征著精靈的王權。這是父王在埃爾文離開阿努阿蘭德向人類主城求援時身份的象征,平時對其及其珍惜而從不佩戴它的埃爾文,在神殿之外拿出了它。
右手、扳指與法杖同時相觸,金色的裂紋在三者之間流轉,一股魔力的波動從法杖上發出耀眼光芒的玉石之中噴涌而出,臺下的紅發精靈身體健壯不為所動,但是目光中卻是將自己的哥哥和父親的身影所重疊。
魔力的噴涌戛然而止,法杖失去了光芒,依然懸浮在這里。埃爾文站立不穩雙膝跪地,雙手支撐著篩糠般的身體,豆大的汗珠滴落在扳指之上。
“哥。”紅發精靈連忙走上前,想要扶起讓他,被他伸手攔住之后,卻看到埃爾文原本金色的長發此刻以全數化作灰白。
“哥,你這是?”紅發精靈又將目光放到似乎毫無變化的法杖之上。
“沒事,”埃爾文愣了愣,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法杖沒有拒絕我,我則剛剛將這十幾天里收集的‘火種’全部釋放殆盡,這樣一來也能給神木提供些許的魔力。能做多少就做多少吧。”
被攙扶著,埃爾文站起身,看著那依然漂浮著的法杖。
“老東西,你記住,我的父親才是這阿努阿蘭德的精靈王,他才是我們精靈族的精靈王。”這話,是說給法杖聽的,卻也是說給面前這個居心叵測的弟弟聽的。
那么,你接下來要怎么做呢?直接干掉我這個虛弱的哥哥?埃爾文看著弟弟的側臉。
“咕咕~”原本沒有任何生命的殿堂之中,莫名的傳來一聲鳥叫,然后金色的小小身影從身后王座的椅背上露出頭。跳了兩跳,然后眼神一滯,從鳥嘴中傳來“喂喂”的男聲。
“我能聽到,索偉爾,什么事?”埃爾文對對方似乎在測試麥的行為感到不耐煩。
那邊聲音一停,然后接著說:“回來集合,我們六個人要去下一座烽火臺。”
“六個人?弗洛德沒救回來??”紅發精靈對于平時從來是混著慵懶或者提不起興趣的平淡聲音的主人,換上一副明顯的著急聲音感到有些驚訝。
“救回來是救回來了,但是他的狀態很不對勁,不可能等他復原歸隊了。魔神給我們爭取的時間不多,我們得盡快行動。”索偉爾的聲音毫無波瀾。
“等等,什么叫做,‘魔神給我們爭取的時間’?”埃爾文現在對兩件事情非常驚訝。
“路上跟你細講,你不在城里?那你直接找地方傳去墨城東門的魔法陣,我們在那里匯合。”鳥喙中傳來一聲小聲的“我來”。
“埃爾文,你在,阿努阿蘭德?”這次說話的是維納斯。
“嗯。”埃爾文正面回應了她。
“那,麻煩你從王立圖書館中借一本《黃昏物語》出來,古精靈語版的,不是那些后世的譯文版。”對方的聲音中有著一種不同于平時的誠意。
“女人,你要那個干什么?”埃爾文了解那本書的價值,作為傳世極少的完整的古精靈書籍,雖然后世僅僅認為這是一本童話書,但是其簡單易懂如同字典一般的價值注定它是一本萬金不換的極珍貴的書籍。在阿努阿蘭德王立圖書館中,是位于最深處最重要的安全位置,同有這種待遇的,只有三千年前,精靈與人類和其他種族共同約定協作所簽署下的《救世宣言》原本。
“嗯…拿來路上再跟你講,現在一時半會兒說不清楚。”
“你們怎么一個一個都這么喜歡賣關子了?”埃爾文因為又被賣了個關子語氣中有些不高興。
“別忘了,抓緊,兩小時后見。”鳥喙中不再出聲,而鳥也恢復了神采,撲騰撲騰飛到埃爾文的肩頭。
埃爾文轉身就走,這幾分鐘的耽誤讓他體力與魔力恢復了不少。
“哥,你現在就要走么?”
“不,我先去一趟圖書館。”
“你真的要去拿《黃昏物語》走?就為了一個女人沒有理由的話?”紅發青年的話中帶上了焦急。
“不僅是個女人,還是個暗精靈。”埃爾文沒有回頭,徑直向著神殿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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