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1章 斷刀
自大朝試一戰(zhàn)至今,也幾乎過了半年。
當(dāng)初道本生追苦做舟而去,至此喬光與其都為曾見過面。
說實在的,喬光打死都想不到道本生也會在這里。
也想不到這一戰(zhàn)會這么突然,突然到連喬光都有種恍惚感。
但他卻完全沒有還沒準(zhǔn)備好的感覺。
兩人似乎是天生的宿敵般,一生下來,一在這個世界中大放異彩,就注定著終有一戰(zhàn)。
這不是需要特地去準(zhǔn)備的,而是時時刻刻就準(zhǔn)備好。
無論是喬光還是道本生,都會有種這樣的感覺。
你來,我接著便是。
道本生的護(hù)道者黃爺不知何時也來到了道妖身旁,他一大口灌了半個葫蘆的黃酒,嘆了一聲,不知是感嘆酒妙還是人妙。
道妖搬來小板凳,一人一張,就這么坐了下來,不走了。
在一旁緊張的要命的張紫纖,見到這兩個小老頭竟然還饒有興致地看著,就像在看馬戲般,也不打算出手阻止,頭都要大了。
她突然覺得這兩人是真的臭味相投。
哦不,應(yīng)該是四人。
眼前坐著的兩人是一種臭味,那邊快要打起來的兩個又是另一種臭味。
一種是老臭,一種是嫩臭,等嫩的變老了,也就成了老臭。
于是張紫纖便覺得格格不入起來,莫名其妙地便有些孤獨(dú)與悲傷。
女人的心思還真是奇妙。
喬光沒有注意到這邊的動靜,他現(xiàn)在已無暇理會其他地方。
道本生的氣息很平淡。
平淡到喬光望之即恐的地步。
越是平淡,越是水波不驚,就越讓人感到害怕。
道本生就像是一片汪洋大海,平日里沒什么動靜,一直都很平淡無奇,直到有人招惹到了這片海,那水波不驚的海面將會瞬間升起驚濤駭浪。
靜水深流,一個海浪拍下來,無人生還。
喬光只覺得道本生比起那天,修為還要精進(jìn)了許多,只是不知是否突破了元嬰。
然后道本生就給出了答案。
“我只用出金丹期的修為和你打。”道本生說道。
“那要不要只用金丹初期?”喬光瞇眼笑,得寸進(jìn)尺。
道本生一愣,隨即翻了個白眼,認(rèn)真道:“我改主意了,用元嬰初期的修為好了。”
喬光嘴角微微抽搐,有點想抽自己這賤嘴兩巴掌。
“來?”道本生問道。
“來。”喬光回答。
兩個人影同時消失。
等再次在虛空中出現(xiàn)時,喬光已提上了骨刀,轉(zhuǎn)瞬“砰”的一聲響,刀劍相碰,喬光被逼退百丈。
道本生皺眉,將元嬰期的修為往下壓制到了金丹后期,但氣勢不降反升,劍意勃發(fā)。
剎那間,道本生已遞出六百劍。
而喬光只出了一刀,還是剛剛倒退百丈的那刀。
道本生越打越煩悶,胸中似有股氣意難平,竟將手中劍用成了大砍刀,柔勁招式全無,而是氣沖沖飛到喬光身前,如用棒槌般當(dāng)頭便錘了下去。
嗡的一聲響,喬光由單手化作雙手持刀,每接道本生一劍,刀柄便顫動數(shù)百次,直接將其虎口震裂。
鮮血順著刀柄淌下。
喬光感覺不是在接劍,而是在接戰(zhàn)錘。
道本生怒目圓瞪,再將修為壓制到金丹中期,氣勢卻再度攀升,充沛劍氣越發(fā)剛猛,似手握萬斤劍氣往下砸,與骨刀刀罡交鋒,閃電交織,嗤嗤作響。
一聲喝下,道本生身后平湖卷天翻滾,平地升起一道水龍卷,盤繞劍氣而上,劍端處竟直接與潮水相連,觸碰間便滿天濺灑。
其上不知是水汽還是劍罡,竟隱隱透出龍吟。
劍幕漫漫。
喬光再退,身形一掠再掠,于劍氣中穿梭不止。
道本生雙眉倒豎,竟直接被激得發(fā)怒,怒聲喝道:“你還退?”
這是喬光第一次見到道本生發(fā)怒,他本以為這就是個木頭人,沒有脾氣,更不會生氣。
喬光也知道,道本生之所以怒發(fā)沖冠,其實并不是怒自己后退,而是怒那曾能與其共分天下大勢的強(qiáng)悍修士,已然不復(fù)存在。
如人生失一知己,可怒而又可悲。
“我就用金丹初期的修為和你打,你再退,老子就不打了!”
道本生很是煩悶,再次將修為壓制下來,與喬光平級相對。
可既然要一較高下,本不就應(yīng)該是平級的么?
以道本生的驕傲程度,本也不會仗著修為去欺負(fù)人,他也的確從來沒這么去做過。
他之所以一開始會拒絕喬光讓他以金丹初期出戰(zhàn),是因為一直堅信,喬光有了與自己跨階對戰(zhàn)的資格與能力。
說白了,道本生就是認(rèn)為喬光的金丹初期比他的金丹初期要強(qiáng)悍得多。
他就是認(rèn)為這天下第一人的位置,本就該由喬光來坐。
這點連梁七都算不到,以清高到不可一世著稱的道本生,竟會甘居人后。
但現(xiàn)在,道本生發(fā)現(xiàn)喬光并沒有達(dá)到自己想象中那么優(yōu)秀,所以很生氣。
氣你為什么不能快點打敗我。
說來很奇怪,但道本生本就很奇怪。
說來也很奇怪,因為在道本生吼出那么一嗓子后,喬光立馬就懂了他的意思。
喬光雖然也有些驚訝,但也只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兩人若是不奇怪透頂,怎么會成為朋友?
最值得重視的敵人,其實也就是最惺惺相惜的朋友。
因為只有敵人,才會最去了解敵人。
這便是,宿敵即知己。
道本生退到金丹初期后,喬光果然不再退了。
喬光止住身形,左腿驟然發(fā)力,一個前撲便是百丈遠(yuǎn),穩(wěn)穩(wěn)落在道本生身前。
兩人相距不到三米。
喬光沉聲說道:“謝謝。”
道本生冷冷道:“哼。”
喬光輕吐濁氣,拉開了拳架子,穩(wěn)穩(wěn)坐下馬步。
一股沉穩(wěn)與暴烈相糾纏的氣息驚天而起。
大千荒古拳。
道本生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笑容,竟也同樣拉開拳架子,擺出與喬光一模一樣的姿勢。
宛如鏡像。
喬光瞳孔微縮。
這說明,苦做舟已死在了道本生手上。
道本生也學(xué)會了大千荒古拳。
想到這,喬光嘴角輕揚(yáng),猛然前沖,碗口大的拳頭裹著勁氣錘了過去。
道本生也一言不發(fā)地遞出一拳。
雙拳相撞,地表平湖中央倏地一塌,湖水往兩邊蕩了出去。
道妖伸手,大紅衣袍袖子悄不可見地微微一蕩,湖水立馬平靜下來。
黃爺微微側(cè)目,手中的酒葫蘆差點掉到地上。
喬光感覺自己這一拳仿佛打到了一堵無形的銅墻鐵壁之上,不得推進(jìn)分毫。
于是他收拳后撤,再使出大千荒古拳中的一記“蛇纏龜”,身形拐過一個詭異的角度,一拳從肋下沖出。
誰知道本生竟也做出同樣的動作,兩人兩拳再次相碰,臂膀相撞,下方平湖再次蕩起。
道妖面無表情再伸出手,撫平了這漫天潮水。
喬光大喝一聲,疾退兩步,再猛地前踏一步,高高舉起拳頭,拳面上金光纏繞,如有千鈞之力。
金傀戰(zhàn)甲!
道本生輕吐濁氣,腳踏八卦,云手之后掌托祥云,再猛地一握拳。
紫氣東來。
紫氣籠罩住整個拳頭,與喬光金光一拳再次相碰!
如山寺敲擊晨鐘!
湖水直接往兩邊分割開,似要被劈成兩半!
張紫纖看呆了,她忽然覺得空中打架的兩人就是同一個人。
從來沒見過有人的心意能這么契合。
也從來沒見過有兩個人的招式如此相像。
她甚至覺得,只要喬光和道本生聯(lián)手,舉世無人能敵。
道妖出手一揮袖,再次將湖水放回湖中,無奈道:“我說你們,能不能別老在我這潭湖水上方打,這地方這么寬,換個地兒成不?湖都要被你們抽干了。”
可兩人像是沒有聽見道妖的話般,沒人做出反應(yīng)。
道妖翻了個白眼,覺得自己這個絕世強(qiáng)者也忒沒有威懾力了。
空中的兩人同時躍到兩邊,依然對峙。
道本生說道:“我出最后一劍。”
“好。”
喬光輕點頭,臉色漸漸凝重。
既然道本生說了是最后一劍,那必定就是最后一劍。
并不是說出了這一劍后他就停手,不再打了,而是出了這一劍,已無須再出第二劍。
因為出劍之后,戰(zhàn)斗就已經(jīng)結(jié)束。
坐在板凳上的黃爺嘿嘿一笑,看向道妖說道:“你看,這孩子像不像你年輕時候的樣子?”
道妖深深望著道本生,嘴角微微揚(yáng)起,笑罵道:“混蛋,我以前才沒有他這么裝逼,而且爺爺我使的是刀!”
談話間,道本生已經(jīng)開始。
他背對驕陽,雙手舉起了劍。
劍身緩緩上抬,道本生的身軀仿佛也跟著逐漸變得龐大。
擋住了太陽,掩住了長空。
喬光已看不清他的臉,留在眼眸的,只有輪廓那一層黑影與光暈。
劍起,喬光便跟著刀起。
劍落,喬光便也跟著刀落。
這一劍比想象中的時間要短得多,聲勢甚至還比不上當(dāng)初蘭行君使出的一刀歲月。
不過剛舉劍,便已結(jié)束。
點到即止。
似什么也沒有發(fā)生,這最后一劍,沒有驚起絲毫的波瀾。
只是不知何時,底下的平湖沒了,露出礁石無數(shù),水草也跟著枯萎,地上還躺著之前李十一給的包裹,道妖當(dāng)時隨手丟進(jìn)了湖中。
似乎是有一個巨大的太陽在頂上灼烤。
道本生遮蔽了日月,也不需要日月。
他本就成了日月。
這看上去平淡無奇的一劍,竟使得道妖站起身,繃緊神經(jīng)。
事情一旦不對,他就要出手救人。
但這一劍沒有繼續(xù)下去。
道本生收劍,轉(zhuǎn)身就走,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
因為沒刀了。
喬光還在發(fā)愣,雙眼瞳孔發(fā)散,思緒不知飄到了哪去。
他定定望著骨刀,目光卻不知透過骨刀飛向了何處。
細(xì)微一聲“咔嚓”。
天上,有斷刀跌落。
骨刀斷成兩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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