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蟄(三十四)
若是能坦然面對,我只想問問他,是不是當初,上京看的花,寒玉關下的雪,瀾州賞的月,皆是我的一廂情愿?
可難過又怎么能解釋清楚,失落又怎么能感同身受。他永遠不知道,他過的每一句話我都認真了。心中無時無刻不在煎熬,我在煎熬什么?我沒有犯錯,是別饒錯。最終痛苦的,承擔一切的,全部是我。可只要這種痛苦有意義,我可以承受所有的結果。怕的是,既忘不了他,又恨不起他。
我的神明走了,抬頭只有黑夜惶惶。
好像什么都不盡人意吧,為君一日恩,誤妾百年生。
也不知跌跌撞撞跑了多久,直到腿發軟,滿身是汗,喘著粗氣再也邁不動腿了時,方才氣喘吁吁的停下。也許人生就是一出寫好的劇本,覺得只存在于影視劇里的戲劇性不會在生活中發生。直到事情發生了才明白,真是戲劇來源于生活。我真不明白如今我的一舉一動到底是不是在顧瑾逸的監視之下,我所看到的一切,是不是他也看得到。
就像隔著一道溪,兩間亭子,許多花草樹木,我也瞧見的兩個人。不知道顧瑾逸會不會看到,他的安妃正與另一個男子摟摟抱抱。懷著看戲的好心情,貓著腰踱步走到他們跟前的樹叢里去,剛蹲下來,就看到背對著我與安媚抱在一起的男子被安媚一把推開。他沖動的再次上前,想要擁安媚入懷,可惜安媚并不愿意,連連后退。他們二人推搡著,下一秒,那男子的面容就正面露出來。
再次被雷擊了一般,腦海里仿佛一萬匹草泥馬崩騰而過。這男子不是別人,正是從前接觸過幾次的——江千燈!
他,他竟然出現在皇宮,還和顧瑾逸的女人拉拉扯扯糾纏不清!我的吶,這么勁爆的新聞,如果有手機我可一定要拍下來給顧瑾逸看看。
不過話,他不是陪著許柔兒去找藍忤藍江璇去了嘛。許柔兒死了以后,江千燈就再也不見蹤跡。可當初畢竟是從顧瑾逸身邊逃走的,如今怎么還敢出現,并且是堂而皇之的出現在皇宮,與顧瑾逸的女人糾纏不清!
怕被瞧見臉,我將身子完全掩進樹林間。包括腦袋,通通藏到茂密的植物后頭。不用看清他們,聽聽他們在講什么就好了!
能冒著危險潛入皇宮,和皇帝的女人拉拉扯扯。他們要的東西一定勁爆,精彩是不容錯過的。盡量放輕呼吸,伸長耳朵聽著。
“安媚,到底為了什么?是你瘋了還是我瘋了?這些年來他騙你欺你瞞你,你到底有沒有腦子,你還留在他身邊,到底是在期待些什么啊?!這么多年的情義,你當真視做糞土,不肯跟我走嗎?”
“江千燈,你不明白……我就是愛他。怎么辦?哪怕他欺我騙我瞞我,殺我全家從未對我動情,可又能怎么樣。我就是犯賤,我就是愛他!哪怕是恨,也是一種很抽象的感情。我不會跟你走的,我放過你,你走吧不要再趟這趟渾水了!他是什么樣的人這么多年來你不明白嗎?跟在我身邊遲早有一日你會死的。江千燈,很慶幸你心悅我,但你來自遠方,從未經歷我的過往。你不明白,永遠也不會明白。你走,從此以后,再也不要與我相見。走,趕緊走!”
安媚了這么多話,我越來越覺得這語氣熟悉。現在我看不到他們的臉,更加能清楚的聽到每一個字的發音。這的很熟悉,難道我還要沒想起來的記憶嗎?可我從來沒見過這么一個人呀!她并不客氣的要趕江千燈走,聽他們話語間的意思,似乎兩人之間曾經有那么些糾葛呀!
繼續聽著,暗暗覺得真是得勁,竟然聽到這么多勁爆的事情。先前我還隱隱以為江千燈喜歡許柔兒呢,不過那個什么藍忤似乎是江千燈兄弟,兄弟的女人自然是不能搶的,于是克制著感情。現在看來當時是我想錯了,人家有自己喜歡的姑娘。
“安媚,再繼續待下去你會死的你會死的你知道嘛!可道理你都懂,就是不愿意離開!求求你,跟我離開吧,跟我離開這里好不好!”
“江千燈,對不起。不要再來找我了,我對你的感情從來不是愛。你很好,可我們不會在一起的。放手吧,離開吧。此生生死都與你無關,你何苦作踐自己。會有好人家的姑娘喜歡你,會有滿心愛慕你的姑娘嫁給你。我不是你的良人,也求求你,走吧!”
看來是郎癡情妾無意的戲碼呀,哎呀呀,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有情人。愛上一個不愛你的人,就像給自己挖了一個坑,然后跳進去。挖坑的人是你,跳進去的人也是你,最后爬不出來的人還是你。企圖去救贖一個不喜歡你的人,因為她根本不需要你的救贖。糾纏和變態只差一步之遙,沒有誰真的離不開誰。
何苦糾纏不清呢!
呵,看來就算聽到了什么,也要當做沒聽到了。無趣無趣,離開為上策。
動了動身子,從草叢里爬出來。輕輕抖了抖衣上沾的草皮,躡手躡腳的就要離開。這時,好死不死的,“啪嗒”一聲,一根干樹枝被我踩成兩節。我定在原地,期盼沒人聽到。這么狗血的事情怎么凈發生在我身上啊,真是見了鬼了!
身后衣裳婆娑,安媚的聲音從背后傳來。平平淡淡,不驚不怒:“貴妃娘娘,您……怎么在這兒。”
江千燈可是會武功的,不曉得我會不會被他殺了?心翼翼的回頭,訕笑著轉身。定睛一看,身后只有安媚一人,江千燈已經不知所蹤。我立馬假裝沒看到別人,打著哈哈。“哈,沒什么,吃飽了撐得,出來遛遛彎。一不心走猛了,就到這里來了。安妃怎么也在這里,咱們真是碰了巧了!”
安媚提起一對俏眉,笑道:“妾也是隨便散步,倒和貴妃碰到一起了。妾要回去了,貴妃要繼續遛彎嘛?若是也要回去,咱們便結個伴兒,一同回去呀!”
我心里發毛,依舊覺得她會弄死我。我這么明顯,她要是看不出來方才我聽到了他們的對話,那她絕對是個大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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