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冬（十）
可他怎么如此不經推了，我不過輕輕一推，沒使多少勁。他竟然彎下身子捂住胸口，面色肉眼可見的蒼白下去。額角瞬間滲出汗來，他咬住了嘴唇。
碰瓷兒嗎？我的第一反應是他在裝。以我對他的了解，不是不可能！雖然看起來很像，但越像就越可能是假的！
“別裝了！”我翻他一眼，轉身踏入院子，不打算管他。煩不煩，推一把就能成這樣，說不是裝的誰信！
“噗通！”
背后傳來衣衫摩擦與什么東西倒地的聲音，我愣了一愣，轉過身去。他竟然倒在了地上，雙眼緊閉，面色發(fā)白。我呆了一呆，不知該不該立即去扶他。我有些不知所措，不知他到底是不是繼續(xù)在裝。若是裝的，也未免……太過火了吧！我猶豫著，腿已經控制不住往前傾去。
“王爺！”李解驚呼著跑向顧煜笙，方才上山時顧煜笙特地不許任何人跟著，故此李解落到了后面去。這陣子趕上來，竟然就是顧煜笙倒在地上的畫面。
“王爺！王爺！”李解一邊焦急的呼喚著，一邊小心的將顧煜笙扶起來。我以為是眼花，再仔細看一眼，居然不是眼花。他的胸前右側一大圈紅色血跡，正透著衣服一點點擴散。越來越大，越來越大，暈染過整個胸膛。
“這是怎么了！”這樣的傷勢實在是觸目驚心，我被嚇到不知所措。
“王爺！”李解并不理會我，神情焦急的喚著顧煜笙，我見狀，只好先去喊人來幫忙，將他抬進了屋里。因為他傷勢較重，也管不了是去他的院兒還是我的院了。就近原則罷了，我愈發(fā)疑惑，這人，什么時候傷的這么重？！我剛才應該是推到了他的傷口，他傷口崩了，才會如現在這般。可他有傷……有傷我為什么不知道！
為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等到太醫(yī)來給他醫(yī)治，輕輕撥開他的衣服，我才知道他胸前的傷口有多觸目驚心！十多厘米長的，皮肉分開，深可見肉。邊上兩段似有愈合的跡象，中間是深紅色的，發(fā)黑的大口子。讓人看了心里止不住的心疼，這樣長的傷口，這樣重的傷。我若是知道，若是知道的話怎么會去推他那一下！
“這是怎么了？什么時候受的傷？”我快要掉眼淚了，但心里又是五味雜陳，不知到底是什么滋味。只能不停吸著鼻涕，努力忍著哽咽。
“寒將軍，這邊……”
門外傳來小廝帶路的聲音，我側眼看去，寒暮抬腳從門外進來。
“側妃！”照樣是規(guī)規(guī)矩矩的行禮，面無表情。眼神中僅有的情緒只有擔心，可還隱著看不出來。
我咬了咬舌頭，將眼里的水花全部憋回去，然后理了理衣服站起身來。
“寒將軍，你跟我出來一下，我有話要問你。”
寒暮垂眸，跟在我身后，與我一前一后踏出了房門。
上京的天陰著，臉頰上泛著涼意，手也冰涼極了。哈出一口氣，立即變成白色的霧。
“王爺什么時候受的傷？”
“……兩月半前。”
兩月半月前？我凝眉，兩月半月前……那時我們是在寒玉關吧。還是已經到上京了，總之就是停戰(zhàn)后。那時我與他日日在一起，我怎么不知道他什么時候受傷了，誰弄傷的他？
“寒將軍，你不是拐彎抹角的人。”
寒暮垂眸，整個人身上散著清冷氣場。拱手道：“側妃想問寒暮什么，請明說。”
我點頭擠出一個笑，道：“好，那我便直說。你家王爺的傷是怎么回事，是誰傷的他？你說兩月半前受得傷，為什么我不知道？寒將軍，王爺到底瞞了我多少事，麻煩你告訴我，好不好？”
寒暮意料之中的沉默，寒風卷過，吹起我衣領上的兔毛。幾縷發(fā)絲拂過臉頰，掃的臉頰癢癢的。就在我以為就要這么沉默下去的時候，他忽然開口了。
“側妃不知，那時西朔探子潛入軍營劫走側妃，王爺心急如焚，派葉將軍冒死去西朔皇宮尋側妃。可是最后卻未能將側妃救出，王爺繼續(xù)想別的法子，這時，西朔又發(fā)兵攻打。西朔王送信告訴王爺，側妃被他劫持。若想側妃活命，王爺需即刻退兵，并且顯出三座城池給西朔。”
我眉頭欲皺欲深，原來當時，蘇冽是這樣拿我威脅顧煜笙的。
寒暮沒有停，繼續(xù)說道：“那時王爺無法，攻不得，退不得。為國，他不可能至大圣朝子民于不顧。莫說三座城池，就是即刻退兵，也是萬萬不可。于情，王爺對側妃，寒暮看的清楚。王爺是真心待側妃的，亦不可能放任側妃不管不顧。讓側妃死，王爺不會這么選擇。于是一時局面就這么僵持著，西朔也發(fā)兵到了前線。忽然那一日西朔派人來說，側妃小產了，讓王爺過去領人。眾人不知這其中是否有詐，皆勸王爺再三思量，莫要輕易前去。可王爺就是二話不說，策馬揚鞭去了西朔陣營。我與葉將軍無法，只好葉將軍守著陣營，我?guī)巳プ吠鯛敗５任亿s到時，王爺已經與那西朔王打起來了。原來是西朔王降低了要求，說不想做天下百姓口中遺臭萬年的人，既然傷了側妃，就不再那樣步步緊逼。只要與大圣和親聯姻，兩方退兵，以對王爺致歉。王爺怒意滔天，畢竟昏迷不醒的是側妃，小產的是側妃。那無緣無故沒了的孩子更是王爺與側妃的骨血，亦是王爺第一個孩子。王爺怎么可能輕饒了那西朔王，兩人便打起來。后來雙方皆受重傷，屬下將王爺側妃帶回寒玉關。王爺不肯罷休，一心要發(fā)兵攻打，是屬下及眾將士拼死阻攔。這仗要是繼續(xù)打起來，不知道百姓還要受多少苦。也許最后傾大圣兵力可以徹底滅了西朔，可是這要多長時間？王公貴族是體驗不到，那種顛沛流離，妻離子散之苦。那種餓殍遍地，生不如死巴不得早早死了的痛。那種人不是人，家不是家，國不是國。那種沒人愿意再生下來，那種恨世恨國恨生的日子。都是權貴為了誰，做出的一個決定。可這樣的決定，害的，茶毒的最后都只有百姓。就是這樣巧，這樣舉步維艱的事情讓王爺碰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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