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慌張道：“謝，謝謝藍公子。”

　　只聽藍江璇說了句“無妨。”而后又補了一句：“走路小心，不要再疏忽了！不是每次絆倒都有人能接住你。”

　　我像個被母親責罵的小學生一般，抿著嘴巴略微委屈的點一點腦袋。

　　“既沒事，就走吧！”白念儲在兩步遠的地方說道，不知為何，我聽著他的語氣好像有一點……不爽！

　　怎么了，是剛才跟皇上談了什么心情不好嗎？我不惑的跟在他身后，一路往皇宮中供奉白廟專門修給白氏族人住的寢殿走去。

　　從前進宮，只是跟著顧煜笙來宮里參加那個勞什子宴會，除了御花園，到沒機會在宮里四處逛逛。就是以前在顧瑾逸的黛紫宮也只是乖乖待著，不曾四處看看。皇宮寂靜無聲，安靜的發慌。不用宮人引路，白念儲自往前去。

　　路上，我小聲問藍江璇道：“你說，宮里除了白廟，還有其他什么寺廟嗎？”

　　“皇宮只有一座廟宇，便是白廟。”藍江璇小聲回道，我抬眼看了看走在前面背對著我們的白念儲，看他耳朵動了動，我知道他必然也聽到了。隔得這樣近，聽不到就怪了。

　　藍江璇繼續說道：“圣朝開始建國時，白廟就修起來了。宮里的人一律不許信佛，祭祀什么的都在白廟進行，可就如上京城中的白廟一般，傳聞，皇宮中的白廟里供奉的也只是一塊石碑而已。”

　　“為什么？”我十分不解。上京城的白廟里只供著一座石碑我可以理解，可皇宮中的君主可都是世代供奉縹緲霧墟白氏族人的，沒理由連個畫像都畫不出來。單單只去供奉一塊石碑呀！

　　“因為這是縹緲霧墟的規矩。世上能遇到白氏族人的人很少，能與白氏族人有過交談的更是少之又少。”白念儲忽然回過身來滿臉正經的講道：“從一開始縹緲霧墟就定下的規矩，不允許凡間留下任何關于縹緲霧墟的東西，更遑論白氏族人的畫像。所以即便是皇宮，也沒有任何與外界不同的白氏族人的廟宇。只供一座石碑，零零碎碎上些香火便罷了，足以讓白氏保平安。”

　　我僵著笑容點了點頭，以示明白了。而后白念儲便轉身，未曾停頓繼續往前走去。

　　我扭臉望向藍江璇，他也正好看向我，對視一眼，對白念儲的行為皆是有些莫名其妙。他為什么要莫名其妙跟我們解釋這么清楚，一開始不問他就是因為不知道怎么問嘛，他倒好，忽然轉過來一字一句解釋明白了，又轉過身去繼續往前走。他的行為很像點讀機，哪里不會點哪里，點哪里哪里出解答一般。

　　皇宮中唯一的廟宇果然不會尋常，宮殿大不說，整個地方都透著低調奢華大氣的沉穩。殿里有許多房間，偶爾有妃子過來齋戒，所以不需要特意打掃，干凈的很。廟里沒有僧人，只有白衣道人，見到白念儲，皆是正了身姿重重行一禮。白念儲還禮，一舉一動穩重得體。他像是二十年后的白念儲，又不像是二十年后的白念儲。我一直很迷茫，世界上會有隔了二十年，聲音長相神態乃至一舉一動都一模一樣的人嘛，而且這個人二十年前與二十年后長得一模一樣。

　　就連父皇，顧煜笙的父皇。二十年后他確實年輕，但那種年輕是指他精神抖擻，整個人看起來氣色極好的那種年輕，不是說容貌不變的那種年輕。他要是什么都沒變的話，我也不至于在二十年前沒認出他來。沒人能一成不變吧，沒有一點輕微的老去那還得了，成怪物了。

　　安排了各自的房間，正逢飯點，著白衣的道長送來齋飯，我摸了摸并不是很餓的肚子，扒拉了幾口白飯，而后便喊人來撤了。

　　自從跟著芾棋坐了那次船后，我胃口就一直不太好，吃什么都不得勁。具體來說就是整個人精神狀態不好，沒有以前那么亢奮了，不像以前整天跟打了秋風似的不停蹦跶。可能是老了，竟然沒有精力蹦跶了。飯也吃不下去幾口，覺也睡不太著，就是怎么都不舒服，怎么都不爽。除了面對的人讓我感到稍稍好一點外，不爽的情緒倒也能壓抑得住。

　　吃了一點飯，而后不想睡覺，就定定趴在桌子上，睜著眼睛一眨不眨的開始冥想。其實腦海里什么都沒有在想，但就是在思考。

　　白廟里幽靜，沒有人打擾，我倒是喜歡這樣的氣氛。沒人打擾，嫻靜安逸。一待就是兩天，這天早上剛喝了兩口清粥，覺得這粥還不錯，剛要舉起碗來多喝兩口，忽然就聽宮內鐘聲大響。

　　鐘聲由遠處的正殿傳出，由遠及近，四處的鐘聲接連響起，振聾發聵。不消片刻，白廟高高掛著的銅鐘也被人瞧響，一瞬間，皇宮四處都響起這樣莊嚴肅穆的鐘聲。我放下手中的粥，緩步至門口，打開門扇，正巧遇到來找我的藍江璇。再一回眸，白念儲已經淡然的跨出門檻往外走去。

　　“怎么了？這是怎么了？”我問道。

　　藍江璇皺著眉頭神色凝重道：“是喪鐘，一時間能讓這么多喪鐘同時響起，除非是國喪，是皇帝，皇帝駕崩了！他果然算得分毫不錯！”

　　我抬眼看著往出走的白念儲，大喊道：“白公子，你去哪兒？”

　　白念儲頓住了身子，轉身回眸望著我，平靜道：“去帶走皇上，你們可以去做你們的事情了，但是必須要快。我此去，便會帶著皇帝的身體離開，不再回來，你找到了要找的東西，就盡快離開吧！

　　告辭了，一汐姑娘！”

　　說罷，他細細瞧我一眼，不再回眸，轉身離開。

　　“走吧。”藍江璇握住我的手腕，往門外跑去。我有一些猝不及防，被他拽著跑，不解道：“去哪呀？”

　　他一個趔趄，而后奔跑的速度慢了下來，耐心解釋道：“去找鯤兒姑娘，借珠子讓咱們回去呀！”

　　哦，對對對，我才想起來這一碼事。隨著藍江璇的步子跑出白廟，應著穿的是白衣道袍，所以宮里的人也不問什么。皇帝又駕崩了，人心惶惶，即便我們沒有跟在白念儲身邊，即便壞了宮中規矩疾行，也沒有人來詢問或是盤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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