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八)
“你養的魚可真好看。”我不由自主的對許柔兒說。
“呵!”許柔兒輕笑了一笑,感嘆似的說道:“一尾魚,養在缸里,養它的水是死水,過不了幾天這魚也會死,然后,會有下人換掉它生活過的水,倒掉它的尸體,下一尾與它一模一樣的一尾魚會在換過水的缸中繼續游動。繼續,重復前一尾魚的命運。循環往復,沒有人會在乎這魚會活多久,亦沒有去管它死后會被扔在哪里。爛了,臭了,沒人理會。人們養它,只是為了觀賞,這只死了,還會有下一只來頂替。不管它現在游得有多歡快,都是臨死前的掙扎罷了,哪怕它真的很想活著,但是在這樣的環境中,它不可能活得下來,遲早得死。現在你再看它,還覺的好看嗎?”
金魚的鱗片在水中反著零星點點的微光,魚尾像柔軟透亮的輕紗,在水中擺弄著。方才還覺得美,宛如彩色薄霧,聽了許柔兒的一番話后,再去看水中游動的魚兒時,卻一點都歡喜不起來了。
“你……心情不好嗎?”許柔兒的婢女帶著白玉去放裝糕點的盒子,石蘭扶著我坐在客廳的椅子上,我小聲的問許柔兒,她怎么說這么沉重的話。
“不好意思。”許柔兒忽然回過神來,收回恍惚的神情,不再提方才的話題。我也沒有再問。
我看著屋子里也好幾個女孩子呢,忽然想到了一堆娛樂游戲。
“柔兒,你這有硬一點的紙嗎?”我可以把紙裁成撲克牌玩呀。
“硬紙?”許柔兒疑惑的看我一眼,“申姜,前些日子書院送來的樹紙還有吧,你去書房尋來。”
“樹紙是什么?”我一無所知,只好請教。
“樹紙就是用野草還有樹皮搗碎后糊在一起制成的紙,紙張很厚很硬,基本沒什么實用價值。是前些日子王爺一直接濟的那家書院的先生送來的,都是書院的孩子們親手做的,紙質雖然粗糙,但卻是孩子們的一片心意。我就收下了,姐姐要用它做什么?”
“我啊,教你一個游戲。很好玩的。”
“哦?”
申姜很快取來了樹紙,紙呈土綠色,紙面不是很平整,卻也能寫字,紙比普通的紙要厚幾倍,很硬,做撲克牌剛好合適。將紙裁剪成合適的大小,又要來了筆墨,我教著許柔兒與我一起做撲克牌,我寫一張,她照著我的寫一張。其實也就是在每張紙的一面寫上大大的數字或字母而已,十分簡單。我先從三開始寫,許柔兒照著我的描。
“這是算術,姐姐還學過算數?”她語氣頗為驚訝。
“啊,對呀,幼兒園就開始學了。”我專心低頭寫著,“怎么,你沒學過?”
“柔兒自然是沒學過的,算術是皇子還有階品很高的一些博士學的東西,平民百姓哪會這些啊!”
“你想學嗎?”我抬眼,“雖然我數學不怎么好,但是教你一些基礎的知識應該可以。”
“姐姐有興致就給柔兒教一些吧,柔兒從前是舞姬,每每路過學堂時都羨慕那些達官貴人家的女公子呢。”
“好啊,今天我先教你打牌,晚上回去我準備一下,明天來給你教數學。”
“數學?”
“哦,就是算術,我們那邊的人一般稱它數學。”
“姐姐總是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呢。”許柔兒握著毛筆認真的在紙片上寫著數字,仿佛沒有說過話一般,安靜的像一個白色的柔軟的抱枕,擺在那里就很好看,乖乖的不會動也不聒噪。不過是沒有靈魂。
“英文你聽說過嗎?”我寫完一張a的紙牌,放到許柔兒跟前問。她迷茫又疑惑的表情回答了我的問題,“好吧。”我將牌放在她那兒,“你先照著這個字母描吧,我慢慢教你它怎么讀。”
“好。”語氣一如既往的淡漠。
她英語字母寫的很慢,沒有數字快,字母也寫的歪歪扭扭的,但可以認來就好了。我快速把剩下的牌都寫上字母,等紙上的墨跡都干了后,我將牌摞到一起。這么厚的紙是沒辦法像平時一樣洗牌的,我只好抽出來幾張打亂,再抽出來幾張打亂。
“來來來,白玉石蘭你們過來看著,柔兒你將你的貼身婢女也叫過來,我給你們教。”白玉石蘭一左一右圍在我身邊,許柔兒也喚來了自己的貼身婢女申姜與竹苓。
我將牌面的大小仔細講解了一遍,想著她們從未接觸過這些東西應該沒明白,又耐心的多講了幾遍。許柔兒聽到大王小王后緩緩提議,說能不能不叫大王小王。我本想問為什么,一想到肯定又是這里的禁忌,只好抿了抿嘴,改成大毛小毛。等她們差不多明白了,我又把怎么玩斗地主的游戲規則講了幾遍,等她們對怎么出牌都差不多了解后,紙上談兵沒有實戰適宜,我開始洗牌發牌開始實戰。桌子是圓形的,我坐在最里面的位置,許柔兒在我對面。
“白玉,你坐下和我們玩一局。”我往旁邊挪一挪,將三個人的位置控制在一個三角形內。
“主子,奴婢是不可以和主子們坐一桌,這是規矩。”
“唉呀什么規矩啊,別管它,你坐下來我們才能玩嘛!”
白玉無奈的看著我,就是不肯坐。
“姐姐,你就別逼白玉了。”許柔兒勸著我,“這的確是王府的規矩,她要是聽了您的與我們坐在一個桌子上了,一旦被凝霜或者李管家知道了,頃刻間她就會沒命的。”
“這么嚴重啊?”
“那好吧,白玉,你去站在那里。”我指了指放了牌的位置,白玉乖乖走過去站著。“來來來,拿牌拿牌,柔兒,白玉,我們三個是不可以給對方看牌的,也不可以看對方的牌哦。”
“知道啦。”許柔兒難得向上揚了揚嘴角。
“不叫。”
“不叫。”
“…叫地主。”
……
牌打的比想象中的要順利,超過了我的預想。除了許柔兒和石蘭不會讀除了數字外的英語字母,就用“這個,嗯”等代替。石蘭申姜竹苓三人在我身后站著看著,一場游戲結束,石蘭躍躍欲試的和白玉換了位置想要玩一局。我笑著讓她去了,“來來來,我洗牌我洗牌。”我將所有牌攬在一起,打亂重新摞了一次。
“夫人,夫人,李管家來了。”一個小婢女從門前跑進來通傳到。
“啊?”許柔兒下意識看了我一眼,正好我也在看她,于是四目相對,彼此眼中都是疑惑。許柔兒收回了視線,吩咐到:“請李管家進來吧。”
“是。”小婢女應了,出門將李管家請進來。
許柔兒站起身來,身旁的婢女將她的衣衫理好。
“李管家,來我這里是有何事嗎?”
“許夫人安好。”李管家給許柔兒請了安。又看著我彎了彎身子,“側妃娘娘安好”我點點頭,笑呵呵的回應他。
“許夫人,屬下是來找側妃娘娘的,王爺方才傳喚側妃娘娘,屬下去娘娘的院子沒有找到娘娘,底下的小婢女說來了您這兒,屬下這才找來。”
“哦?是來尋姐姐的。”許柔兒側過身將我讓過去。
“他找我?為什么啊?”
“娘娘,屬下也不知道,您去見到王爺就知道了。”
“非得現在就去嗎?我…這牌還沒打完呢……”我不情愿的看著桌子上的牌,“娘娘,王爺既然喚了您,您就趕緊跟著屬下過去,最好還是不要耽擱了吧。”
“姐姐去吧,柔兒在這里等你。”我轉身,許柔兒看著我輕輕的笑著。
“好吧。”我將藏在袖子里本來打算作弊的一張大王取出來放在桌子上,跟著李解走了出去。“柔兒等我啊,我馬上就回來了,回來我再和你玩,你等我一小會兒啊!”
“好。”柔兒笑的像一朵粉嫩的桃花,真美。只是這笑也是淡淡的,輕云一樣。我看著她,總是覺得她像是有很重的心事一般。這樣不達眼底的笑,怎么看都怪怪的。但……
“你笑起來真好看。”我笑著回頭說,她暮的頓住了,隨后笑容漸漸淡下來。我走出院子,一轉身,許柔兒以隨著院子里的陽光一同消失不見了,我低下眸去,跟著李解去了顧煜笙的庭院。
顧煜笙的院子里有好多亭子,李解帶我找到他時,他正坐在一個周圍都是白色石頭的亭子里,悠閑的哼著小曲品著茶。
“王爺,側妃到了。”
“嗯,你下去吧。”顧煜笙眼皮抬也不抬,這是什么態度嘛?我皺起眉來,語氣并不善,“你找我干嘛?”
顧煜笙懶懶的抬起眼來,道:“不干嘛,今日本王不用上朝,閑的很。忽然想到你不是會唱歌嗎,別抵賴哦,我派去守著你的侍衛全都告訴本王了。叫你來嘛……當然是給爺唱兩端爺聽一下啊!”
聽你個大頭鬼,“想的美。”我瞪他一眼,他忽然笑起來,將手中的折扇“唰”的一下打開,“哎呀,我本來是想聽聽你的小曲兒唱的到底怎樣,要是實在不好聽啊,到時候去宮里赴宴啊我就想辦法幫你過了在父皇那兒唱曲的那一關。現在看來,是本王自作多情了,側妃根本不領情呢。”
“啊,啥?”
我有些懵,他在說什么?
“本王叫你來是告訴你一聲,后日皇后娘娘在宮里擺宴,邀請眾皇子官員帶著家眷去參加西朔國公主的接風儀式。本來本王是沒打算帶你去的,可惜啊,昨日你為了耍我編造的被神明附身的事情被父皇知道了,他要我帶著你去宮里赴宴,順便會召見你詢問昨日被神明附身的事。你要么把自己胡亂編造沒人聽得懂的曲子當著父皇的面再唱一遍,要么你就想好怎么騙過父皇。別說本王沒提醒你,父皇最信神鬼之說,你最好編的像一點。若是被父皇發現你在騙他,本王可是沒本事救你的。”
……
完了完了玩大了,“這種事怎么傳到皇宮里去的嘛?你的府上臥底怎么這么多!”我埋怨著,苦著臉想對策。顧煜笙好笑的看著我,“呦,知道擔心了?”
我努力忍住揍他的沖動,轉身要走,道:“你離我愿一點。”
“站住!”顧煜笙拽住我的手腕,將我猛的拽了回去。我差點一個趔趄倒在地上,待站穩后甩開他的手,“你干嘛?”
他梗著脖子,像個小學雞一樣:“誰允許你走的,本王命令你離開了嗎?”
啊西,真的是觀念不一樣,我一個從小結束現代教育的人,哪里能順應這種封建等級制。大男子主義放這里都不值一提了,就因為他是王爺,所以他說什么我都得聽?憑什么。
“喂,我想離開就離開,為什么要經過你的同意你的準許我才能走?你不覺的你這樣太沒道理了嗎?宸王殿下!”
“哼!道理?”顧煜笙幾乎可笑的看著我,“本王是王爺,你只是一個側妃,你是本王的,所以你做什么都要聽本王的。本就沒有道理可言。”
“呵,是嗎?”我無心與他爭辯,“官大一級壓死人,就算你能左右的了人的一言一行,但你能左右得了人心嗎?你能用你王爺身份壓迫我對你俯首帖耳,但是你若是命令我喜歡你愛上你,你覺得還命令的了嗎?”就算是君王,恐怕也做不到這一點吧。“還有,誰說我是你的?”
顧煜笙愣愣的看著我,就在我打算高傲的轉身離開留給他一個孤傲的背影時,他卻突然哈哈大笑起來,怪滲人的。
“你瘋了啊你笑什么?”我回身匪夷所思的看著這個發瘋的男人。
“本王笑你真的是個很奇怪的人,總是胡言亂語的說著奇怪的話,還一臉認真煞有介事的樣子。”
……
“本王先提前告訴你,后日去宮里,切記要謹言慎行。尤其是在父皇面前,能少說話就少說話,多說不宜,懂了嗎?”
“哦。”我耷拉著臉,隨口應著。
“好好回答。”顧煜笙突然嚴肅起來,語氣十分嚇人,我被嚇到了,立馬端正態度乖乖的說了句:“懂了!”
“對了,后日除了父皇召見你外,其余時候你都緊緊跟著本王,一步也不準離開,知道嗎?”
“為什么?”
“你說呢?后日二皇兄也會去,本王會給你通風報信的機會嗎?”
哦,對哦,顧瑾逸也會去。可是我有什么通風報信的必要,我好無奈,“拜托大哥,我才來王府幾天,我去通什么風報什么信啊?我知道你什么秘密?”
“本王是為了以防萬一,”顧煜笙說的理直氣壯。“誰知道你偷偷發現了本王什么秘密?只要你后日乖乖的一切都聽本王的,回來本王就答應你一個要求。”
“真的?”還有這么好的事,“什么要求都答應嗎?”
顧煜笙笑笑,“呵,除了立刻休了你。”
他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那好吧,你不許反悔哦。只要我后天乖乖聽你的話,你就答應我一個要求,咱們拉鉤。”
“嗯?拉…鉤?”他皺起眉毛。
“哎呀連拉鉤都不知道,手伸出來我教你。”
顧煜笙乖乖伸出手來,我將我倆的小拇指放一起,“不要松啊,就這樣別動,開始了啊,一二三,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誰變誰就是小狗。”用大拇指印章后,就算是拉好鉤了。
“好了。”我將他的手松開,“這樣我們誰都不準反悔,誰反悔誰就是小狗知道了嘛?”
顧煜笙看著我,愣愣的點了點頭,“哦,知道…了。”
“好了,我走了。……我可以走了吧?”
“嗯。”
“好的,拜拜。”
我頭也不回的轉身走出他的住所,正午,一天中太陽最熱烈的時候,一天中最明媚的時候。身上每一寸被陽光籠罩的地方,都暖洋洋的。
“白玉,是不是該吃午飯了?”
“是啊主子,咱們要不要先回婳院,等吃過午飯后小憩一陣,再去許夫人的住處找許夫人玩怎么樣?”
“嗯……不好。”我仔細思考了一下,“正好飯點了,咱們正好可以去許夫人處蹭飯啊。不要擔心,叨擾的就是她。”
白玉勸不住我,只好由著我去了。
許柔兒在屋里坐著看我來了,沖我笑笑,“猜你會來,碗筷都給你準備好了,快坐下吃飯吧。”
“柔兒可真好,那我就不客氣了。”我坐下拿起碗筷與她一同吃起飯菜。飯是米飯,菜式和我平日里吃的也大相徑庭,一如既往的寡淡無味,我一個北方人,從小重鹽重辣吃慣了,還真的是一時難以適宜。覺的吃了有七分飽了,我放下碗筷。
“白玉,各個院子的飯菜都是底下那個膳房做好送上來的嗎?”
“是啊主子。”白玉并不明白我為何這樣問。
許柔兒還在慢斯條理的喝著湯,我屁股離開椅子,“柔兒你先慢慢吃,我去山下的廚房額…膳房一趟,一會兒就回來。你要是吃完了不想休息的話你就來膳房找我,我去試試看能不能做出來你從沒吃過的好吃的。”
說著,我匆匆朝她擺一擺手,扯著白玉石蘭一起朝山下跑去。白玉怕我摔了,像個操心的老母親一樣在身后不停叫我慢點。我一步三個臺階往下竄,很快就從山上下來。我也是后來才知道那個從王府往山上爬的那個斜坡有個背面,背面是有臺階的,有了臺階,上下便容易又方便了。我才想明白,一開始顧煜笙是叫李解故意整我的。算了,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先忍著。
“白玉我忘了去膳房的路了,你帶我去。”王府實在太大了,一條條道路用阡陌交錯形容并不夸張。白玉走在我前面引著路,走了一陣,我們來到了膳房。
膳房的侍女小廝廚子并沒有見過我,但白玉在我進門前就高聲喊了側妃娘娘到,所以我腳剛一邁進膳房院門時,所有人都彎下身子給我請安。我忙讓他們起來,這樣的架勢,我受不起。
總廚也就是廚師長是一個和藹可親的胖子,他客氣的問我來是有什么吩咐。百度一下“家有側妃之王爺給我滾杰眾文學”最新章節第一時間免費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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