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居胥（三）

　　在曾經的那個周禮為社會準則的時代，那時候國與國之間的戰爭，也充滿的禮節性。

　　任何紛爭都要師出有名，如國敵國君主死了，又或是國家鬧自然災害，那么不能打他。“不加喪，不因兇”，不然就是小人行徑，為世人不齒。

　　在師出有名的背景，還要遞交戰書，不斬來使。開打的時候，也得等大家選一處平坦的地方，兩家一起布好陣。

　　最后一方給打敗了，直接說一句，大哥我服了，OK，大家收兵，勝利一方成功獲得小弟一枚。

　　可惜這種年代已經成了過去式，當禮崩樂壞的時代來臨，所謂的君子謙謙，反而命不久矣。

　　放在劉煜知道的那個戰國年代，四十萬降卒可以一口氣坑了。

　　更何況這是弱肉強食的草原，這是兩軍對決，你死我活這是最基本的辯證思想。

　　大戰之前，聯軍內部氣氛有些濃重。

　　姬舜的中軍大帳中，各部將領已經聚集，盟主開始在排兵布陣做出了安排。

　　各路軍馬合兵一處后，姬舜作為盟主已經對各軍戰力有所了解。

　　“明日決戰，本君自領鷹騎為中軍，鮮卑人和羌人為左路，氐人、乞活軍和魏武卒為右路。”姬舜的安排考慮到了各部實力均衡。

　　在三族兵力中，鮮卑最強，氐人其次，羌人就弱了些。讓鮮卑跟羌人一路，檀蒲跟貼朵里基是結義兄弟，雙方相對熟悉。

　　右路軍中，魏武卒戰力首屈一指，只是人少又是步兵，需要氐人和乞活軍相互策應。

　　“決戰之時，隨時看我令旗行事。”姬舜知道戰場之際瞬息萬變，排兵布陣只是一方面，隨機應變才是決勝的關鍵。

　　“擊鼓而進，鳴金而退，若是有違軍令者，便怪我到時候執行軍法！”各路兵馬的成份太多，姬舜只能以軍法來整肅各軍的協調性。

　　“尊盟主令！”各部將帥紛紛呼應。

　　“各軍還有在排陣方面有什么不明白的，現在可以提出來。”葛苦禪出口問道。要是在鷹騎之中，根本不需要這個步驟，將令會不折不扣地執行，但是現在，老葛看出來草原的人軍心散漫。

　　“我們羌軍還真有問題。”貼朵里基剛才在回應的時候，就有些不以為然。

　　草原上的軍隊雖然也有軍令，但到了戰斗的時候，無非就是憑借個人的武勇以及兵力的多少。

　　“大首領請說。”姬舜做出了傾聽的樣子。

　　“我們羌人兵少，盔甲不全，不適合沖陣。”貼朵里基說這話的意思明顯不過，他想保留實力。

　　“大哥，你這是未戰先怯。放心，放心，羌人跟我們在一起的，大家合兵七八萬人，夠冒稽難受的。”檀浦看到姬舜為首的中原將領都面色冷下來，主動替姬舜回答道。

　　“檀蒲弟弟，那哥哥可就要靠你了。”貼朵里基話里有傍大腿的意思。

　　“不知道各位有沒有覺得冒稽答應得太干脆了。”蒲格爾山想了想兩軍約戰的場景。

　　“冒稽做事向來謀定后動，當年頭滿死后，他假意投靠烏珠留，姿態做得極低，取得了烏珠留的信任后，出奇不意，發動夜襲，雷霆手段殺了烏珠留。”

　　要說起來，蒲格爾山跟烏珠留關系向來不錯。對于冒稽殺自己叔叔的事情，蒲格爾山做過詳細的調查。

　　“我們目前雙方的兵力相差不大，冒稽完全可以胣著，就可以把我們拖死，這個時候答應決戰，難不成又想玩什么陰謀。”

　　“還能有什么陰謀，這都雙方在長生天的見證下，約定好了。難不成他還想偷襲我們？！”貼朵里基很是不屑。

　　“以冒稽的性格，才不會來遵守約定，他的眼里只要能贏，都可以把自己的閼氏當箭靶！”劉煜身后充當偏將的車夷當憤憤地道。

　　“你不是車夷當嗎？怎么在這里？”車夷當換了一身乞活軍的盔甲，又站在劉煜身后，倒不引人人注意，但還是被檀蒲認了出來。

　　“檀蒲可汗，久違了，我可還記得你派兵追殺我的情景。”車夷當一副鄙夷的樣子。

　　“此事倒是某家的不對，只是當時冒稽勢力，我不敢不從。”檀蒲承認得很利落，當時冒稽發出追殺令，各部其實都有相應的動作。

　　這恐怕也是車夷當不去找其他三族而是找了劉煜，當然鷹騎他是不會去的，車夷部落中有人就死在了代郡城下。

　　“你怎么到了我二弟的帳下？”檀蒲感覺車夷當跟劉煜完全是不相干的人。

　　車夷當解釋道，“草原已經容不下我，還是劉將軍說的對，樹挪死，人挪活。我現在已經是乞活軍的偏將，現在最想要的就是殺了冒稽，為我姐姐，為我整個部落報仇。”

　　劉將軍當然指的是劉煜。

　　“說的好像我都信了。”貼朵里基嚷道，“明日決戰，帳中竟然混進來匈奴人？盟主，這算什么意思？”

　　“不錯，車夷當是匈奴人，但現在是我乞活軍的偏將，就是我劉煜的兄弟。羌人大首領，你又想說什么？”劉煜當然護起了自己人。

　　“劉煜，你難道不怕他出去泄漏軍情！？”貼朵里基歇斯底里地叫道。

　　“我信他，你不信，你來打我啊！”魏沖幫腔道，魏武卒現在已經成為羌軍的陰影，五千人打不過三千人，還是完敗，對于貼朵里基來說，還真是想想都牙痛。

　　“你……”貼朵里基氣得瞪圓了雙眼，最后把目光投向了姬舜，“盟主，你來評評理！”

　　“車夷當是吧？”姬舜走到了匈奴人的面前，后者輕輕地點點頭。

　　“我代表所有對抗冒稽的人歡迎你加入聯軍。”姬舜拍了拍對方的肩膀，“剛才聽你說冒稽的話不可信，那你倒是說說看，他為了贏還會做什么？”

　　“盟主，冒稽曾經是我的姐夫，我以前不了解他，才使得車夷部落死得只剩下我一個人。”車夷當悲憤地道。

　　“他是一個魔鬼，他做事根本不講什么信義。他是狼，看見機會就會過來咬上一口。”

　　“我敢斷定，他今晚肯定會派人來劫營！”

　　“你就這么確定？”姬舜的眉頭一皺。

　　“八九不離十！”車夷當肯定地道，“而且他會挑最弱的敵人攻擊！”

　　羌人大首領貼朵里基的臉上露出黑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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