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律師，我要出去。”葉知秋一走進來，不等陳翰開口，便急切地說。

　　陳翰看著她憔悴的模樣，嘆口氣：“知道了，我盡快。”

　　“我現在就要出去。”葉知秋說這話時，目光發直，緊盯著陳翰的臉。

　　姑奶奶……公安局也不是我開的啊。

　　陳翰只以為葉知秋這般異常與急迫想要出去是被關怕了，軟語安撫：“走程序要點時間的，你再熬二天，不，明天，我保證給你辦好取保候審。”

　　“我現在就要出去。”葉知秋又重復了一句。

　　陳翰有點不耐煩，怎么說不通地，這會兒也不是耍小孩子脾氣的地方啊。一抬眼，嚇到了，葉知秋已是淚流滿面。

　　“哎，你別哭啊，我知道這里不好過。”

　　他從沒哄過女人，葉知秋又向來是個打落牙齒直接肚里咽的硬氣主，哪里見過她哭到崩潰？

　　“陳翰。”葉知秋抓住他：“我要出去，我現在就要出去，我要回家。”她哭得口齒都不清楚了，反反復復說要回家。

　　陳翰第一次體會到手足無措的感覺。

　　“知秋，你冷靜一下，我想辦法好么？你先放開我……”袖子都要扯掉了。

　　葉知秋這才意識到自己太失態了，不好意思地縮回手，“好的。”

　　陳翰再次詫異，這輩子就沒見過葉知秋這么乖巧過。早知道關二天能讓她變得如果老實聽話，一開始就不該理她，拿熱臉湊她冷屁股干嗎，沒得自討沒趣，看，這會關怕了，她自己求上來了。

　　會面時間到了，陳翰必須離開，臨走前，陳翰自己也不明白為什么會回頭望那一眼。

　　一眼望過去時，葉知秋站在那，眼巴巴看著他，陳翰心一軟，鬼使神差般伸出手，揉了揉她的發：“別怕。”

　　手伸上去了，揉到發了，陳翰突然如遭電擊般猛地縮回手，正對上葉知秋愕然的目光，尷尬極了，迅速一低頭，拎著公文包飛快離開。

　　葉知秋有點茫然，看守小李催促，她也只得跟著回去。

　　葉知秋不擔心陳翰不能保她出去，她只擔心出去晚了見不到母親最后一面。

　　陳翰一去不復返。

　　葉知秋心急如焚，再找看守打聽時，所有人的態度都變了，沒人再理會她。

　　又等了一天后，葉知秋終于明白，她出不去了。

　　沒有審訊，沒人來見她，看守也不再有問必答，她像與世隔絕一般。

　　第五天，葉知秋說，她有問題要交代，她需要紙和筆。

　　這種合理合法的要求，看守不能再無視，所以送來了紙和筆。

　　單人間太小，不可能有桌椅，葉知秋盤膝坐在床上，把信紙鋪在床上，背對著監視孔。

　　小李第一次巡視的時候，看到葉知秋在寫材料，心里挺納悶的，她能交代出個什么來。

　　第二次巡視的時候，葉知秋團著身子睡了。

　　第三次巡視正好是送飯時候，之前葉知秋基本上都是一叫就過來拿，這次，送飯的老王頭叫了幾次，葉知秋躺在床上都沒有反應。

　　小李本來已經走到另一邊了，驀然警覺，大踏步沖回去。

　　破開門的剎那，小李聞到一股濃重的血腥味。

　　羅亦平趕到醫院的時候，葉知秋已經脫離生命危險。看守所為了防止犯人自殘，提供的筆都是紙管的。

　　醫生說，病人尋死的決心很大，紙管筆竟然扎進了腹部，那得是用了多大的力？好在后力不濟，扎得并不深，只是時間久了，失血昏迷。

　　羅亦平走進病房的時候，葉知秋的神志是清醒的，半靠在病床上，右手打著吊針，左手被銬在病床的金屬架上。

　　臉色因為失血過多而變得蠟黃，唇色灰白，精致的五官一片慘淡，向來最為嫵媚靈動的眸，直愣愣的，一點神采都沒有。

　　看到羅亦平進來，她灰暗的眼神突然一亮，第一反應是要站起來，卻忘記了左手被銬在床頭，被手銬強制拉得跌坐回去。

　　羅亦平冷眼看她站起又跌倒，并不靠近，只遠遠站著，“你找我？”

　　天有些暗了，病房只開了一盞燈，他站得遠，又隱在燈光的陰影里，葉知秋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只聽得出他聲音的平淡無波。

　　“亦平，對不起，一直以來，都是我錯了，求你放過我，好不好？”葉知秋語急切地說，頭一次面對羅亦平低聲下氣。

　　羅亦平皺了眉，“你被捕是因為自己的問題，與我有什么關系？”

　　葉知秋緊抿著唇，顯然在控制自己的情緒，深吸口氣后，她說：“是，你說得對，都是我自己的問題。”

　　咬了咬唇，她艱難地說：“亦平，我必須要出去。”

　　“你是在求我？”羅亦平反問。“你要出去找律師啊，陳翰不是答應了做你的代理律師么？他申請個保外候審駕輕就熟，找我有什么用？甚至不惜自殘也要逼我過來。”

　　羅亦平平靜的語氣，到說自殘兩個字時，有了咬牙切齒的意味。

　　“沒你同意，陳翰不會幫我的。”葉知秋直直地盯著暗影中的羅亦平。

　　她看不清羅亦平的表情，卻能想象得到他一臉的漠然。

　　羅亦平這種漠然，她以前只在他面對羅氏競爭對手時見到過，沒想到，如今用來面對她了。

　　“A市律師成百上千，你也可以聘請其他的律師。”

　　葉知秋嘲諷地勾了勾唇，灰白的唇色越發淺淡，她很累了，失血過多加上幾日幾夜沒能入眠，她現在頭暈眼花耳際轟鳴。

　　不想再繞彎子，她說：“我知道是你，亦平，我得出去，這么多年，我縱有千錯萬錯，我爸媽也沒對不起你過。你讓我出去見我媽最后一面，好么？求你了。”

　　“你認為，是因為我阻擋，所以陳翰沒來保釋你？”羅亦平的聲音更加冷了。

　　“是我在施壓阻止你出獄？”

　　葉知秋沒說話，臉上的神情卻寫明了就是如此。

　　“呵。”羅亦平笑了，踏前一步，葉知秋終于看清了他的表情，唇角帶著慣常云淡風清般溫和的笑，葉知秋卻在他隱現血絲的眼底里看到驟然掠過的憤怒與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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