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尋適時的沉默了許久，風童也不催他，知道這并不是她要就一定能給出答案的問題。

　　“伯賞仙尊是為了救一個人，那個人跟你也有關系，風童。“

　　“跟我有關系？救人什么的，我還是很愿意的，救誰啊？”

　　風童興趣昂然的問，話語如清風朗月，明明可鑒別。

　　然而她等了半響也沒等到回答，她剛想出聲，卻像心有所感似的抬頭，果然夜深了月色也暗淡幾分，而師父呼吸平穩雙眼緊閉，似乎睡著了。

　　癡癡的看了很久，被涼風又吹得一個哆嗦，她才如夢初醒的對自己呸呸兩聲，怎么可以對師父妄然動念？罪過罪過……

　　不管是真睡還是假睡，風童都不忍心打擾師父了，還好她雖未成仙但體內靈氣運轉也不覺得冷。

　　只是師父冷嗎？風童悄悄睜一只眼瞟去，師父呼吸平穩好像不冷？咦，穿的這么單薄怎么可能不冷！仙人之軀再冷也不會得傷寒吧！嗯，面色有些蒼白真的冷吧？

　　冷？不冷？冷？不冷？

　　風童心里暗自躊躇著，明明火熱的身體似乎都感覺到身邊人的清寒，心里七上八下的慢慢往一邊挪，還得小心著背后的傷口，不可謂不艱難。

　　然而隱秘的歡喜卻在一寸一寸的挪動中越發明顯，風童小心翼翼的呵護著心頭的觸動，暗夜里衣物窸窣的聲音是那么明顯。

　　師父冷著了怎么辦？她這可是為了師父好！師父看起來身體那么弱！

　　風童說服了自己，一如那時她在滴水的山洞中抱著秀麗的師父一樣，她心無雜念，她只想救人。

　　近了，近了，風童的心激動的幾乎從口里跳出來。

　　她的指尖靈巧的翻過沙石雜礫，已經觸到了師父的衣物，觸感真實細膩，指尖掠過針線紋路如同劃過細膩肌膚，她自己先有了一陣戰栗。

　　鼻尖縈繞著幽幽冷香，她的思緒也因此而飄遠，以前似乎從未聞過？

　　風童將自己挨著師父后就不再動了，剛剛說好的勇氣似乎又都沒了，她可不敢去握住師父的手抱住師父的腰，誰知道師父會不會推開她呢？她暫且就這么離的近一點就好了，近一點就好了。

　　海浪有規律的一陣一陣襲來，離的他們遠遠的，風童覺得很心安的也閉上眼睡了。

　　只是后半夜她冷得不自覺的就向身邊溫暖的事物環去，離尋猝不及防的感受到了背后的溫香軟玉，回想起風童的形容，才發覺她來到云山已經大半年。

　　那個怯怯的小女孩似乎還是小女孩，但似乎已經向著成熟邁進了。

　　他心無雜念，并未想過男女之事，可是被自己的女弟子這樣抱著，她睡了他卻是清醒的。

　　難免有些不妥，他想。

　　他試著掙脫，卻被惡作劇似的箍得更緊，還有嬌憨霸道的一聲“師父”。

　　天邊的隱白落下，紅光逐漸從海平面升起時，風童才被光線刺得嘟囔兩聲，習慣性的就想翻身拿被子遮住，等手里拿了個空的時候，她才在迷迷糊糊中睜眼。

　　師父的身影就在前方，他的背影被染成金色，威光赫赫中有如天神。

　　對了，她還從沒問過師父在天上當神仙的時候的樣子呢。

　　“師父以前在天上看什么呢？天上的風景會更好看嗎？”

　　“你是說天上做神仙的日子？當然好看，十里云霞翻滾，無數仙人來來往往熱鬧的緊！你喜歡？師父空了帶你去。”

　　風童腦中幻想起兩人的對話，嘴角一彎，覺得就是這么想想也是很好。

　　現實是離尋自萬丈金芒中回首，風童慌忙站起身拍拍身上的泥土。

　　“你師祖這幅畫我也不常來，走，我們去看看。”

　　離尋自袖間抖出一片金葉，金葉迎風而長，輕薄而奢華。

　　風童早就對師父拿出各種奇奇怪怪的法寶見怪不怪了，確認風童已經站穩，師徒二人便乘著金葉向著金霞飄然而去。

　　“師父一直有這畫兒，但怎么說不常進？”

　　“這是閉關之地，你師父閉關了你怎么找得到？而且進了這畫總會想起你師祖，總有些傷懷。”

　　風童摸摸鼻子，在金葉上小小的挪動步子。

　　“可是師父上次也閉關好多天，就在司命殿！嘿嘿，那怎么不到這兒閉關？”

　　風童才不會相信師父說的怕她找不到她呢，她知道別給那么多希望更不會失望。

　　離尋瞟她一眼小人得志的笑容，不說話去看遠方的金霞了。

　　他們如今行走在云霞中，凜冽的冷風吹得人清醒無比，腳下便是無邊山河。

　　風童一如初次乘云的興奮，遠遠的便伸手等著云朵穿過她，再哈哈一笑一口氣將它吹散。

　　她眼尖瞧見了遠處的綠意山峰，忙扯著師父袖子問：

　　“師父曾說我娘親要用的藥十分珍貴，不知這等仙畫里有沒有？那座山看著很稀罕。我曾去外事堂問過，果然師父說過的那些藥材都沒有……”

　　離尋沒想到當時的戲言被她當真，當著她面沉吟思索一番：

　　“外事堂沒有，這很正常，百里藥師也常嚷著藥材不夠，更何況我說的那幾樣藥并不普通。至于這畫里是肯定沒有的，它不過是一處法陣，如何能催生生物？這可不同與你們曾去的山河社稷圖里。”

　　風童有些失望的點點頭，差點順口就說出：我知道啊，梵央說過嘛，它還曾在那圖里見過你呢，所以我才以為但凡是仙畫都有這么神奇呢……

　　還好她的話在喉嚨轉了一圈并沒有說出，這時離尋已然駕著金葉去往那綠峰了。

　　“那山河社稷圖又是從哪兒來的呢？呃，就像傳家寶一樣來的嗎？”

　　氣流顛簸不穩中，風童斷斷續續把自己話問出。

　　“這……”

　　將要說出口的回答卻被一陣妖風吹散，整片金葉似被投進了浪頭里，上下翻飛著打著轉，離尋和風童頃刻間就被甩了出去。

　　離尋身上的靈力大半都用來操控金葉，猝不及防之下猛然被甩了出去，風童已經在空中止住了下降的勢頭，但他仍是處于急速的風旋中無法自拔。

　　風童大驚失色的看著他，連忙召出斂霧飛過去，卻與離尋失之交臂，只能追著他掉下去，她只看見他無奈的笑笑。

　　風童忍不住想，這時候的笑是真笑還是假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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