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啊！”梵央不識趣的追問。

　　“我說，我說，我說什么啊！”

　　風童舉著已經成型的木雕委屈又憤怒，倒是把梵央給愣住了。

　　“這有什么，一道劃痕我給你抹去就是了！”

　　一道白光從梵央的光暈中發出，掃過木雕之后，那道劃痕便消失無蹤。

　　“你！”

　　風童瞪大眼，沒想到它問也不問她就直接修復了。

　　“我什么？你快說吧，我不需要你感謝我，快點說！”

　　梵央急切依舊。

　　“你就這么肯定我會謝謝你？自以為是的幫助很了不起么？我告訴你，殘魂不是我收集的，是我撿的，我沒能力幫你這個魂體做什么，你滿意了吧？”

　　風童說完深吸幾口氣，手在木雕上一揮，那道劃痕又恢復了。

　　“我不需要你自以為是的幫助，你愿意幫我就幫我，不幫就算了！”

　　梵央在聽說殘魂是撿的后，信心便喪失了大半，聽到風童怒氣沖沖的話也冷言回刺道：

　　“我自以為是，也比某人認賊作父的好！你來云山不就是賣身嗎？賣你的妖力，賣你的身份！還對自己的師父起了不該有的心思，哼……”

　　風童冷眼看著白色光暈：“你說什么？”

　　“這時候知道問我說什么了？呵呵，你自己想去吧，小爺我不伺候了！”

　　梵央說完便化作一道光躍進了幻珠，小青在旁邊氣的直咬牙。

　　小青飛過去還想安慰風童，但她身上散發出的“生人勿近”的氣質讓小青頓住了步伐。

　　“哼，小爺我說到做到，你削好木雕，我再出來！”

　　梵央十分硬氣的撂下一句話。

　　風童對著小青抱歉一笑，看了看地上那塊包裹住殘魂的小木頭，又看了看自己手里只欠缺光滑打磨的半成品，便又低頭細致的削砍起來。

　　小青百無聊賴的飛了一會兒，感覺今天的姐姐有些不一樣。

　　此時的風童外表平靜，眼神堅定細致的看著木雕。

　　然而她的內心卻是波濤洶涌，她如一只小船被風浪打得搖搖欲墜，梵央的話一句句響在耳邊。

　　認賊作父？笑話，她從不知道自己的生身父親，也不會來了云山就莫名的認個父親。梵央是哪只眼睛看到她對伯賞仙尊有孺慕之情的？

　　賣身，賣妖力？這倒說得過去，不過她自己理解的更近于等價交換，雖然他說的沒錯，可就是嘴臭了點，也傷不到她。

　　對師父起了不該有的心思是什么？

　　她仔細的記得那一夜他御劍時的風姿，也能清晰的重現當時的激動，她好像聞到了他袖間的隱香，碰到他清冷的眉眼。

　　她自然知道梵央說的是她愛慕上了自己師父，那些話本里多有這樣情節，一旦戳破愛意不是無情的拒絕，就是要接受上天來的懲罰。

　　但風童憂慮的并不是這些，她只是認真的在想，她喜歡離尋嗎？

　　她喜歡和師父一起練功，但沒有師父似乎也并不怎么難過，她喜歡挽住師父的袖子，好像她是他不可丟棄的東西一樣，但他拂開她告誡她時，她似乎也覺得就該如此。

　　應該有的嫉妒、不甘，她怎么一樣也沒有？

　　風童思索良久，發現是因為她見過師父與其他仙女的交際，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沒有親眼見過，她自然無從知道她是不是嫉妒。

　　那如果真有呢？風童試著想了想，發現接受不了。

　　一想起師父和別的仙子言笑晏晏，她就想起他教她握劍時的觸電感。

　　一想起師父身著大紅喜服的樣子，她第一時間覺得他胸前那朵大紅花太老太丑。

　　一想起有個溫柔賢惠的師母給他倒茶添水，她就恨不得提起水壺澆她一臉，直是要看到她又驚又痛的捂住臉咒罵，她才覺得安心痛快。

　　風童一邊神游，一邊動作卻是絲毫不差，小青看她忽悲忽怒的樣子，真是對自己這個姐姐佩服到極致。

　　風童沉浸在自己思想中，一遍遍的問自己喜歡么？喜歡么？喜歡么？

　　她沒有第一時間就覺得不恥，或是羞澀，而是仿佛突然被梵央點醒似的，有了種必須得到答案的連連自問的心急。

　　似乎喜歡，就不應該遲疑？她如此懷疑，是否本身就說明了這是個假命題？

　　心間似乎霎時有了一道驚雷打下，風童在一瞬間好像看到離尋高貴的身影，從云端重重的摔入泥濘。

　　她似乎看到了青白的電光反映在師父臉上，他又不解又無辜的把手中光溜溜的木偶頭，捏做齏粉拋灑。

　　她好像看到墻角的嬰孩恐懼的擠在一起，而師父皺皺眉盤算著，先從哪個可愛的身體里抽出靈魂。

　　她就站在白霧茫茫的樹林里，師父好像變成了當年那個猥瑣可恨的老道士，邪笑著朝她抓來，那張臉是離尋的，那副表情卻是那個臭道士的。

　　啊啊啊！風童突然覺得好恐怖，好害怕。

　　師父不再是無塵的了，他既是仙人也是妖魔，他不高潔不憐憫，他既血腥又冷漠。

　　風童不再想喜不喜歡，一種極深的恐懼攥緊了她的脖頸。

　　如果自己有一天擅離職守，也會被毫不留情的殺掉吧？不過她沒有木頭可以化作灰燼，也不會有一個人幫她撿到殘魂……

　　想到這兒，風童猛地驚醒，地下又多了不少木屑，而她手里的木雕……

　　樣子到沒變，甚至邊角處更精細了一些，但是大小嘛……

　　風童拿手指比劃了一下，原本有兩個手掌高的木雕，如今堪堪只有拇指到中指的距離。

　　風童拿它放在肩膀上，側頭看眼角余光正好能瞟到它的臉，小青從一邊飛來，竟是比木雕小不了多少。

　　沒辦法，只能這樣了，風童在心里嘆口氣……

　　她撿起地上那塊小方塊，捏著自己脖子上的幻珠看了半響，有些拉不下臉。

　　她剛剛也突然意識到自己的話太沖了，真是的，她當時在試煉秘境里可是還抱過、安慰過梵央呢，怎么現在脾氣暴成這樣了……

　　她想不出為什么要那樣對梵央發脾氣，可是當時就好像入魔了一般，她被她的情緒控制著走……

　　“神君？神君……”風童對著幻珠小聲討好的喚道，還間雜著嘿嘿的笑聲。

　　小青在一旁看得撇撇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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