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莫若飛塵去
通靈,入竅,知微,結丹,堪破,坐忘,金身,凝神,飛升。這是修煉者從高到低的修煉層次。
通靈乃是入門,是感受聚集天地靈氣,蕩滌心靈洗筋伐髓的第一步。通靈后,可以聚集靈氣,憑借符咒施展一些小小的法術。入竅則是以靈氣沖擊蕩破全身三百六十五竅,達到身輕如燕脫離凡胎的第二步。
風童雖然活了三百年,可是幾乎沒有怎么正兒八經的修煉過,可以說和初初修煉的新人沒什么區別。哪怕她有著妖神之力,那力量也因為她的弱小而弱小,完全不能幫她什么。而風童上次在離尋的幫助下也不過突破了通靈,還未到入竅的境界。
聽到離尋的請求,伯賞哈哈一笑:“自入我門后,你還從未向我提過什么要求,隨你隨你……”
離尋站起身道謝,恭敬的一笑。
伯賞又和離尋說了一會兒話,離尋才告退離開。
離尋回到司命殿,荊郭前來稟告了日常事務,離開時又說起他安排風童在司命殿后面的一排院子里住下了。
離尋點點頭表示他知道了,荊郭看他神色不太好,便也不再打擾告退回去。
離尋房里沒有燭火,全靠房內四角的夜明珠充當照明物。不過他也不需要照明,以他的修為完全可以黑夜中視物。
打坐,修煉,這是他日常的夜晚安排。
然而離尋盤腿坐在熟悉的床鋪上時,心緒卻有些飄遠了。
他在幾百年前來到云山,他從床上醒來后硬挺著傷重的軀體坐起來,他問伯賞:“代價?”
救人是需要付出代價的,就如同你殺人前也需要磨刀一樣。他不認為救他的人毫無所圖。
伯賞“誒”了一聲驚訝的看著他:“你倒是很懂時務。”
時務?什么是時務?他不過是知道一個連三歲小孩都知道的等價交換的道理罷了,從前他不知道,所以他痛斥玉帝誣陷無辜,殘害忠良。
可是玉帝看著這個被捆在地,一身血污和仙氣飄飄完全不符的凌霄殿的少年人。玉帝冷笑一聲:“誣陷?你師父太乙真人枉顧天規是不是真?你吃了凈丸是不是真?你殺了天樞星君是不是真?”
他搖頭,死魚一樣的眼睛盯著玉帝,這個道貌岸然的家伙!明明是他讓師傅煉的丹,卻變成了師傅不遵制度偷偷煉丹,明明是他讓自己吞下凈丸驗證藥效,卻變成了他私吞圣物,明明是天樞自己死了,卻變成自己處心積慮殘害仙友。
“你很不服啊?你師傅太乙真人都將你逐出師門了!”肥頭大耳的雷音小人得志的說。
胡說,師傅怎么可能逐他出門,一切都是玉帝的陰謀罷了。師傅太乙真人是天庭里出了名的老好人,但玉帝卻對老好人的他十分看不慣。
“太乙,煉一爐丹藥上供!”鎮南星也一向是玉帝的傳音筒,向來氣勢洶洶。
太乙真人為難的接了這個任務,隔日一個裝著凈丸的凈白瓷瓶就到了玉帝桌上。玉帝不怒自威的拈起一粒,隨手就拋給了哮天犬。
看著師傅辛苦練出的丹藥被這樣浪費,離尋十分憤怒上前就要找玉帝理論,卻被人拉住袖子,他轉頭看見了師傅冷靜的眼神示意。
憤憤的甩袖而去,他不懂,不懂師傅為什么這么窩囊!更不懂玉帝為什么這么欺負人!
玉帝針對太乙真人其實并無其他,不過是因為他年老資歷高,不過是因為他桃李滿天下,不過是因為他覺得受到了威脅。
入夜,太乾宮中空蕩蕩,離尋的三十三位師兄都在凡世歷劫,只有離尋因時候未到不曾下凡。銀發須白的老太乙推開了他的門:“離尋,你還是太年輕。玉帝就想拿住我的錯處罰我,你的沖動只能讓為師功虧一簣啊!”
離尋連忙跪倒:“弟子不敢,弟子知錯!”
那時的離尋不知道玉帝是不管怎樣都要除掉太乙一脈的,更不知道師傅為護他這個小弟子付出了多少。
離尋奉玉帝命給下凡渡劫的天樞星君送凈丸,臨行前,玉帝眼看著他吞了一丸,確認了功效才放他去送藥。
照理來說這是觸犯天規的事情,哪有渡劫還給送丹的呢?離尋想不明白,但他并不會違背師傅的吩咐。
離尋看著天樞吞下那丸,心里想這算是交差了吧,轉頭卻被天樞叫住。
他不解的回頭,天樞對他正正一揖口中道一聲:“多謝。”
他后來想起那一聲多謝時,只覺得像一場夢。不是因為月色多美或者他們不和一類的事,而是吞下那丸的天樞先是仙光大盛,后來竟面容扭曲十分痛苦的跪倒在地。他想過去扶起天樞,可是他的手剛伸出就觸到了漫天的血霧。
天樞,爆體而亡……
到被縛在凌霄殿時,他都還不明白為什么送出的靈藥成了毒藥,更不懂一向自私自利的玉帝為何會冒如此大的火。
太乙真人教徒無方,罰仙俸兩年,清心殿思過百年……
聽著上方的頌唱,離尋冷笑,師傅都死了還思過百年……玉帝也只能想出這樣拙劣的掩飾么?
離尋所有解不開的疑團都在他被推下誅仙臺的前一晚被解開,一身華光璀璨的王母施施然走進了天牢。
王母看著這個滿身血污的少仙,神情冷漠又囂張:“誰叫天樞居然是瑤女那個賤人的兒子,誰叫玉帝竟要散功為他渡劫!哼,你不是要吃丹嗎?那就吃你的毒丹去吧!哈哈哈,賤種!一個個都是賤種!”
王母狀若無人的瘋狂大笑,鮮紅的蔻丹指甲劃過離尋的臉:“還真是麻煩你了……”離尋在昏迷中聽到了這樁丑聞,心中如被刀割,師傅和他就是被這樣的天庭主宰給判了死刑么?
為什么他們明明內心丑惡卻可以手握權勢?為什么他們手段毒辣卻可以身居高位?為什么一口一個仁義道德的是他們?滿手血腥的也是他們?
滿腹怨恨怒火的離尋就這么被丟下了誅仙臺,臨去前,玉帝還暗下毒手碎了他的筋脈,讓他十分法力也只能使出一二,讓他去受十世的凡劫。
一世世的心碎,一世世的孤寂,離尋已經從天真莽撞的少年變成了無悲無喜的冷面人。
十世凡劫受完,卻依舊沒人來引渡離尋。離尋等啊等,等到沒了耐心決定自己練成了足以暗殺玉帝的實力,再行上天。他為了練功整日同妖魔廝殺,伯賞路過時見到的是一個血肉模糊,僅剩一口氣的離尋。
伯賞雖救了離尋,但不只是因為傷重還是根本就不愿醒來,離尋足足花了幾百年才醒來。
醒來的第一句話,就是問伯賞救他的代價。
第二句話,就是問天庭的現狀。得知天庭已名存實亡,玉帝已失蹤后,離尋感覺瞬間失去了渾身的力氣。
俗話說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可是現在廟塌了,和尚也跑了,他還能去找誰報仇呢?
伯賞挑眉:“你若無事,便來云山當司命吧,總用得著你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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