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梅從未見過自家小姐有如此冷意的時候。

　　小姐雖然從來不說，但是茶梅知道大小姐和自家小姐的感情，是真的很好。

　　兩年前小姐也是什么話也沒說，但是她給大小姐報了仇，送走了老夫人和二老爺...

　　大小姐也是，人美心善，從來沒有苛待過下人。

　　只是為什么大小姐死得那么慘？

　　想到大小姐的慘狀，茶梅忍不住大聲哭了出來。

　　“小姐，大小姐死得好摻啊。一尸兩命，京兆的衙衛說發現大小姐的時候尸體已經發臭了，死了好幾日了...”

　　一尸兩命！

　　死了好幾日！

　　她們不過才幾日沒見面而已，因為這里是忙著百花宴的事，所以雪拾一直抽不出時間。

　　百花宴結束她有碰到各種事情，雪府遇刺，小伍失蹤，皇帝賜婚...

　　種種事情耽誤了她，所以她沒有去看雪柒。

　　不過幾日而已，為什么她就死了？

　　肚中胎兒已滿八月，再過兩個月就要出生了，也死了...

　　“人在哪？”

　　雪拾已經說不出多余的話來，言語中的冷意仿佛要凍結此刻的憤怒。

　　“京兆府來人通知，讓老爺夫人去衙門認尸。老爺夫人帶著府里的其他人去京兆府了。奴婢本來也去了，不過老爺又讓奴婢回來告訴小姐您。”

　　“小姐...到底是誰那么狠啊？為什么要下那么狠的手呢？大小姐那么善良的人，她還有了寶寶，為什么非要殺人啊...”

　　“小姐，您快去看看吧。夫人當場就昏過去了，府里的人現在都在京兆府，他們說這是樁命案，暫時不能領回大小姐的尸體...”

　　茶梅還在說，眼淚打濕了臉龐。

　　再抬頭，哪里還有小姐的影子？

　　京城京兆府。

　　府衙公堂大門并沒有開，但是府衙內卻有一大群人。每個人都低著頭，氣氛一片壓抑。

　　公堂的中央擺放著一個簡易的擔架，擔架上面躺著雪柒的尸體，雖已被白布蓋住，但是高高隆起的腹部已然證實了她的身份。

　　尸體已經發出了惡心的臭味，但是現場的人只有京兆府尹用帕子掩住了口鼻。

　　雪仁川現在尸體旁邊，四十歲的他看去上老了很多，不過幾個時辰的功夫。

　　剛才他已經確認過了，躺著擔架上的，的確是自己尋找了兩年的女兒。

　　京兆府尹在一旁勸慰著他，讓他保重身體，不要太傷心，逝者已矣。

　　公堂的一邊，陳氏已然昏迷。看到雪柒尸體的那一刻她承受不住當時暈倒在地。

　　丫鬟們把她扶在凳子上歇息，看上去她依舊沒有要醒的眉目。

　　沒有人說話，現場只聽得到呼吸聲和京兆府尹不自然的安慰聲。

　　雪仁川有一肚子的疑問，但是此時這些疑問和他的心酸比起來，已經不在一個檔位上了。

　　尋找了兩年的女兒，在兩年之后懷上了身孕，并且一尸兩命。

　　死了幾日，尸體已經發臭...

　　“大人，柒兒的尸體...”雪仁川的聲音有些萎靡不振。

　　此時他必須堅持，雪府還要靠他撐下去，雪府上下還要他來做依靠。

　　“不是本官不通情達理，雪大人你也知道，令千金是被人一刀刺去胸口斃命，這已經是殺人案。現在京兆府要暫時扣下令千金的尸體，留待取證抓獲犯人。”

　　“本關系在發現令千金尸體之時，已經最先派人通知你，也算是我們同僚一場了，還希望雪大人不要阻礙了公務才是。”

　　雪仁川何嘗不知流程？但是他是父親，做父親的怎么能眼睜睜的自己分女兒死了也不得安生？

　　“那我什么時候可以領回柒兒的尸體？”

　　雪仁川問道，他已經不忍再看雪柒的慘狀了。

　　“等真兇緝拿歸案，雪大人就可以領回令千金的遺體了。雪大人放心，本宮一定全力緝拿真兇，早日讓令千金沉冤得雪。”京兆府尹表著態度。

　　可事實如何，誰又能知道呢？

　　雪仁川很為難，他既不愿自己女兒有家歸不得，要躺在冰冷的殮房。又無可奈何，人家這是在按程序辦公。

　　而此時，雪拾已經從外面有了進來。

　　“府尹大人，這位小姐她硬要闖進去來。”負責看守府衙的衙衛向京兆府尹稟報道。

　　“拾兒。”看著來人，雪仁川忙著喊道。

　　京兆府尹瞬間就明白了，他開口道“原來是雪大人的千金，不要緊，雪小姐是死者家屬，她來認尸。你下去吧。”

　　衙衛領命下去，公堂上的人自動給雪拾讓開了一條路來。

　　“拾兒...”

　　雪仁川喊道。

　　雪拾的氣場實在太恐怖了，冰冷得很。他擔心雪拾會做出什么傻事，在府衙上亂來。

　　這里是京城，不是武定縣也不是平裕郡，他護不住她。

　　他已經沒了一個女兒，不能再沒了第二個。

　　“雪大人，她就是那個奪得閨秀比試甲等，你的次千金吧？果然名不虛傳啊。”

　　完了還不忘半笑著個雪拾打招呼“雪小姐，還請節哀順變啊。”

　　京兆府尹在看到雪拾之后，眼睛發亮。

　　雪拾沒帶面紗，她已經忘記了一切常理和禮儀。

　　地上擔架上，白布蓋住的，腹部高高隆起的...

　　實在太扎眼！

　　“拾兒...”

　　然而，雪拾誰也沒有理會，冰冷的眸子直接盯在了白布蓋住的尸體上。

　　雪拾大步向前，蹲下，一把扯掉了蓋住尸體的那塊白布。

　　“拾兒...”

　　“二小姐...”

　　“小姐...”

　　三個不同的聲音同時傳來。

　　雪仁川擔憂，他擔憂雪拾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她和雪柒的關系很好，他擔憂雪拾會得罪京兆府尹，擔憂自己護不住他的孩子...

　　京兆府尹驚訝，用他的道德觀來說，雪拾的舉動是對死者的不敬，會讓死者死不瞑目...

　　跑的氣喘呼呼的茶梅害怕，害怕自家小姐大發雷霆，場面受不了控制...

　　然而，雪拾依舊像什么都聽不到。

　　地上躺著的人，是她的姐姐！

　　這個死了的，一尸兩命的人是她的親人。

　　這個散發著惡臭，死了幾日無人發現的尸體是她承認要護著的朋友！

　　這個蓋著白布，沒有呼吸，胸前有一大灘血跡，幾日前口口聲聲跟自己說她很幸福的女子。

　　是她的姐姐！

　　雪拾已經安靜，安靜得讓人擔憂，讓人害怕。

　　她靜靜的看著這個渾身慘白，已經出現尸斑的尸體，就像在看一個活人。

　　雪柒的臉上還清楚看得到她的愧疚，之前雪拾可以清楚的看到。

　　她臨死之際，或許覺得自己愧對很多人吧...

　　雪拾就這樣盯著她，從上到下...

　　沒有人敢出聲，雪拾的樣子太詭異了，詭異得讓人害怕，讓人不自覺保持安靜，不敢出聲。

　　突然，雪拾開口了。

　　她說：

　　“拿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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