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誰又陰沉又愛欺負人啊，你這個家伙！我、我才沒有嫉妒呢。你啊，那么不要臉的打扮算是什么跟什么嘛！給我穿件正常點的！”

　　“我、我才不要穿那種又老氣又不可愛的衣服呢！”

　　“我身上這件高雅時尚又整齊清潔的衣服才是最好的！”

　　……不知不覺中，在厲斯本人插不上手的情況下，眼前已經(jīng)演變成厲斯爭奪戰(zhàn)了。

　　孫洛兒──有潔癖的千金小姐。

　　梅爾──刁蠻任性的小丫頭。

　　從很早時期開始，兩人的關(guān)系就如同水與油。

　　看著兩個人又像平常一樣開始互瞪，厲斯忍不住嘆氣道「真是的……」

　　這時，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是從剛剛就一直沒開口的南宮薩。他素有無形空氣的稱號，不但沉默寡言，而且冷靜沉著。

　　「……你還是一樣這么紅啊。」

　　看起來不羨慕也不是在嘲弄，南宮薩的聲音十分坦率。

　　「嗯，沒辦法。我就是這樣啊。」

　　厲斯聳聳肩，嘴角微微上揚，又繼續(xù)說道。

　　我就是這樣啊，因為我?guī)浡铩Ｎ沂翘觳怕铮�我是完美超人嘛�?br />
　　完全肯定自我，自信家的臺詞。

　　「……是嗎？真辛苦耶。」

　　「你羨慕嗎？」

　　「……不，我還在修行，沒有時間迷戀女。」

　　南宮薩的聲音平淡到無法判斷其是否為真心話，表情也沒有任何變化。

　　「……那，也差不多該走了吧，讓思思大人等太久就不好了。」

　　「也是啦。」

　　厲斯點點頭，扔下還在「嗯喔喔喔喔喔喔…………！」「嗯哼哼哼哼哼哼…………！」互瞪的兩個女生。

　　......

　　距離學(xué)院步行約三十分鐘路程的一間公寓。

　　因為太陽已經(jīng)西沉，所以房間里光線暗到幾乎什么也看不見。

　　每天厲斯結(jié)束學(xué)生會的工作回到家里時，大概都是這個時間。

　　──發(fā)呆──……

　　厲斯開啟了天花板上垂下的吊燈。

　　映入眼簾的是有點臟的床、書桌和書柜──每件都是其他學(xué)生打算扔掉的東西，是厲斯將它們接收下來的。

　　除此之外，就沒有其他的物品了。房間里的擺設(shè)十分簡單樸素。

　　書柜上除了魔法書，其它還有歷史書、哲學(xué)書、論文集──大部分都是別人傳承下來的，或是在舊書店中購買的。反觀娛樂性質(zhì)的書籍，大概一只手的手指就可以數(shù)得完。

　　雖說這是間單人房，卻十分地狹小，墻壁也臟得不得了。

　　不過，這間房間在學(xué)園都市里的幾間學(xué)生公寓中，算是很便宜的，它還有附早餐晚餐。

　　這里是厲斯十二歲進學(xué)院中等部時的棲身之處。

　　因為距離學(xué)院很遠，因此住在公寓中且和厲斯念同一間學(xué)院的學(xué)生只有一個。老實說，學(xué)院的學(xué)生大多數(shù)家境都很富裕，就算距離很近，也不會有人想要住在這種破爛的公寓里頭。

　　由于厲斯類似是以欺騙父母的方式才入學(xué)院的精靈魔法科就讀的，因此沒有辦法得到家里的經(jīng)濟援助，一直以來，他都是靠獎學(xué)金過日子。

　　要得到獎學(xué)金，就必須成績優(yōu)秀，而且得經(jīng)過國家承認、是前途光明的魔法師──

　　所以厲斯今天一回來，也是馬上就坐在書桌前，翻開他的筆記本跟魔法書。

　　日復(fù)一日，總是念書到很晚很晚。

　　厲斯升上中等部時，不只要能夠應(yīng)付眼前的課程預(yù)習(xí)，還必須得有余力可以自發(fā)性地學(xué)習(xí)更高等級的事物。因為家庭是某魔法體系的名家，因此那些在中等部要學(xué)的魔法基礎(chǔ)，在他小時候就已經(jīng)耳熟能詳了。幸好，他似乎也有遺傳到父母的強大魔力。

　　高等部一年級時，厲斯也因為家里的英才教育，還有中等部時的勤勉儲蓄，勉強保住了一整年第一名的位子。

　　但升上二年級以后，課程內(nèi)容變得較為專業(yè)，難度也提升不少──老實說，靠自修真的是所得有限。光是復(fù)習(xí)上課的內(nèi)容與隔天的預(yù)習(xí)，就已經(jīng)到達極限了，更何況最近還得處理學(xué)生會的工作。

　　不過，厲斯還是十分地拼命。

　　為了扮演頭腦清晰、前途光明、學(xué)院引以為傲的完美超人。

　　萬一有一天，這個假象被揭穿的話──

　　「……唔。」

　　厲斯甩甩頭，讓自己不去想這些有的沒的。

　　他集中注意力在眼前的魔法書上。

　　一堆復(fù)雜的精靈文字、獨特的文法、困難的文字排列，讓人難以辨認出是有意義的文章──簡直就像是超強力誘導(dǎo)睡眠的裝置。

　　「呼……不、不行……我不能睡……我要加油才行……」

　　這位精靈魔法師完全是個苦讀實干型的資優(yōu)生，并不像學(xué)生會會長或是死靈術(shù)課那兩個學(xué)妹一樣是個天才。

　　這才是完美超人厲斯的真實面目──────不過，如果只是這樣那還好。

　　跟另外一個秘密比起來，『其實不是天才』這件事，根本不算什么大事。

　　「呼……」

　　為了趕走瞌睡蟲，厲斯打算換個科目繼續(xù)念，因此他打開了抽屜。

　　突然間，某個東西映入眼簾。

　　是一個混在筆記本還有羊皮紙中，文具里的一個黑色桐盒。

　　「……」

　　他很自然地把盒子拿到桌上，打開蓋子。

　　里面是一條黑色的緞帶。

　　當然，這不是厲斯用的。

　　……他想起那個冬天的事情。

　　「如果我贏了的話，厲斯，你就要乖乖地當我的新郎喔。」

　　「如果我輸了的話，我就會乖乖地當你的新娘。」

　　第二天，接下來的第三天，依然沒有分出勝負。

　　第三天，雪，就這么融化了。

　　──明年再比吧。

　　但，這個約定卻始終沒有實現(xiàn)。

　　冬去春來、夏天走了、秋天過了──又即將迎接冬天到來之前……

　　……她，就因為傳染病而過世了。

　　這突如其來的分離……

　　距離他聽到她「身體不太好」的消息，才僅僅一個月的時間。

　　厲斯的青梅竹馬──白雪，大厲斯三歲。

　　這條黑色的緞帶，是五年前過世的她所留下的遺物。

　　（……不行，完全沒辦法集中精神。）

　　他的心情變得十分難過，根本念不下書，只好嘆了一口氣。

　　他拿下眼鏡，眨了眨眼睛。

　　今晚就先睡吧。

　　加衣服都懶得換，厲斯便直接躺上床。

　　可能是因為累積太多疲勞，厲斯的意識很快地就陷入了黑之中。

　　……厲斯作了個夢。

　　跟他的青梅竹馬白雪在一起的夢。

　　厲斯跟白雪在玩雪／兩個人在追逐著／一起看書／一起玩水／一起睡午覺／一起爬樹／白雪幫練習(xí)魔法的厲斯加油／一起玩扮家家酒／勾小手約定／……親親。

　　一個個的畫面不停地變換。

　　同樣的夢，在白雪死后，重復(fù)過很多次。

　　但這次的夢，有點不一樣。

　　兩個人的模樣，不知不覺中已經(jīng)不是小孩子了。

　　經(jīng)過五年的歲月，厲斯不但長高了，神情也變得英氣凜然，還戴著眼鏡。

　　而真白則是變得非常漂亮。

　　黑色的頭發(fā)跟眼眸，如雪一般的白色肌膚，帶著一點虛無飄渺感。但充滿笑容的模樣，就跟當時的她一模一樣──如同極光般包圍厲斯的心。

　　這幅絕對不可能會出現(xiàn)的畫面。

　　一個幸福的──夢。

　　不過，正因為太過幸神，厲斯才注意到……

　　……這只是個夢。

　　最重要的是，厲斯跟白雪從來就沒有親過。

　　（雖然這個夢很美，但實在是太不真實了。很抱歉，我并不想逃避現(xiàn)實……）

　　厲斯在夢里喃喃自語地丟下這幾句話后，被溫暖的光輝包圍住的兩人畫面，漸漸地離開了他的視線。

　　在兩個人的模樣完全消失之后，眼前強烈的光芒。

　　──是太陽。

　　直覺如此認定的厲斯，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嗯？」

　　……他的視線，注意到房間里有他沒看過的東西。

　　朦朦朧地……好像，是白色的……

　　「……唔嗯嗯……」

　　他覺得十分納悶，便拿起枕邊的眼鏡戴上，仔細地觀察。

　　……那是像雪一樣美麗的白色。

　　……那兒站著一個像人一樣的物體。

　　直接闖入他眼簾的，是一片白茫茫。

　　那是充滿空隙的一個物體。

　　透過物體，他甚至可以看到后面的墻壁。

　　……那是有著人形……的人體骨骼啊。

　　……那是人類的骨骼。

　　是一具人骨啊！

　　「啊！？」

　　厲斯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跟骷髏四目相接了。

　　應(yīng)該是眼球的位置，卻只有無盡的黑暗延伸。

　　那存在于黑暗里的頭部，直直地面向著厲斯的方向。

　　喀噠喀噠，牙齒還發(fā)出聲音笑著。

　　看到這畫面的厲斯……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極大的慘叫聲響遍公寓，厲斯口吐白沫地昏倒了。

　　「……厲斯……厲斯……！」

　　聽到敲門聲跟叫喚自己名字的聲音，索利斯終于醒了過來。

　　張開了眼睛，房間里當然沒有任何骷髏存在。

　　「厲斯！你沒事吧，索利斯？」

　　「發(fā)生什么事了？我們有聽到慘叫聲耶！」

　　那是同樣住在這間公寓里的學(xué)生們慌張的詢問聲。

　　（……那就是說……我剛剛在夢里慘叫了對嗎……）

　　厲斯對于自己不該有的失態(tài)感到丟臉。

　　「啊，沒什么沒什么！不好意思，早上叫得這么大聲！我只是作了個奇怪的夢罷了！」

　　他朝著門口大叫，一種放心的感覺在空氣中擴散。

　　「是嗎？沒事就好！」

　　「嗯嗯，謝謝大家的關(guān)心。」

　　「不會啦，你可是我們這間公寓的驕傲啊！」

　　……菁英學(xué)校，魔法學(xué)院里首屈一指的天才、完美超人，確實將來會進入宮廷魔法師中最高榮耀的十大魔法使，名聲十分響亮的厲斯。在學(xué)校里雖然因為有很多學(xué)生妒恨他，以致于沒幾個好朋友，但住在這間破爛公寓里的貧窮學(xué)生們，卻都非常傾慕他。

　　聽到眾人的腳步聲逐漸遠去，厲斯這才松了一口氣。

　　然后，正打算難得如此早起，想預(yù)習(xí)一下功課的他，就順勢往房間的窗邊，也就是桌子的方向一看……

　　桌子旁，站著一具骷髏。

　　喀噠喀噠。

　　一具在笑的骷髏。

　　「不是夢啊啊啊啊啊啊！」

　　厲斯再度慘叫。

　　「厲斯，果然還是有事吧？」

　　「你還好嗎，厲斯，厲斯？」

　　「快開門啊，厲斯！」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沒、沒事！真的沒事！不用擔(dān)心，我沒事的啦！完全沒事！只是書柜倒了而已啦！」

　　厲斯拼命地假裝沒事，向公寓里的其他學(xué)生喊話。

　　「真的沒事嗎？要不要我們來幫你呢？」

　　「不、不用了！你們的好意我心領(lǐng)了！拜托拜托，不要管我啦！」

　　「是嗎……如果有需要幫忙的地方盡管說唷！我們都在你的房門口！」

　　「不不不，真的不用啦！大家真的不用介意啦！」

　　「可、可是……」

　　「我都已經(jīng)說了沒事，你們還不相信嗎？」

　　他刻意裝冷漠地說道。

　　「……那，我們知道了，不好意思打擾了……」

　　學(xué)生們帶著一點受傷感覺的腳步聲又再度離去。

　　老實說，厲斯實在很過意不去。不過，現(xiàn)在這么做是最好的，之后再想辦法補救吧。

　　要是讓那些傾慕自己的學(xué)生們發(fā)現(xiàn)到──其實厲斯，很怕妖怪。不、不只是妖怪，尸體啊，還有那些骷髏。簡單來說，所有恐怖相關(guān)的東西他都怕得要死，光是聽到相關(guān)的單字就會起雞皮疙瘩，一聽到怪談等故事就會嚇得失神。萬一真的碰到了，不但會尖叫還會很丟臉地嚇到全身發(fā)抖，簡直就是個超級膽小鬼。這怎么可以呢～

　　他現(xiàn)在當然還是在發(fā)抖。

　　身體就像被凍住似的無法動彈。

　　看著這模樣的厲斯，骷髏喀啦地稍微歪了一下頭。

　　這動作看起來有點好笑。

　　不過，被恐懼包圍的厲斯，卻完全笑不出來。

　　緊接著，骷髏不知道在想什么，似乎若有所思地將手伸向桌上。

　　桌上有──黑色緞帶。

　　那是厲斯最重要的青梅竹馬白雪的遺物。

　　那是兩手空空，從家里逃出來的厲斯來到這個街上時，身上唯一帶著的，最重要的東西。

　　「……手……」

　　厲斯一邊發(fā)抖，一邊瞪著骷髏，鼓起勇氣發(fā)出聲音：「……住手…………不、不準碰……」

　　不知道是厲斯的聲音太小，還是那骷髏原本就沒在聽。

　　「不準碰……」

　　骷髏的手，自然地拿起了緞帶，厲斯的腦筋一片空白。

　　「不準碰那條緞帶！！那是……那是──這世上我最心愛的人的東西！」

　　厲斯不停地發(fā)抖、尖叫著。

　　結(jié)果……

　　緞帶從骷髏的手上滑落。

　　然后，骷髏靜靜地轉(zhuǎn)向厲斯。

　　「干、干嘛啊……你要干嘛啊……」

　　被空洞的眼窩直視著，厲斯害怕得快哭了。

　　……骷髏……。

　　慢慢地靠近厲斯──照理說，厲斯根本不了解骷髏的想法，骷髏本身也不應(yīng)該會有喜怒哀樂這些情緒。但不知為何，厲斯卻好像有一種骷髏「好開心」的感覺──正當他這么想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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