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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煙波湖畔


  夏日的午后,總是一天當中最折磨人的時光。

  就算是仿佛園林一般的煙波湖畔,也不見得能將這種酷熱,驅散多少,不過此地綠葉成蔭,水氣豐沛,類似綠蔭樹下、湖邊涼亭等地方還是足以納涼的。

  一位舉止肆意的小年青,正旁若無人的霸占著,一座煙波湖畔的涼亭,只因涼亭中,那唯一一張,被綠蔭遮蓋的長椅被他給占了。

  尚幸周遭方圓數十米范圍,都幾無人影,他再怎么放肆,也無人去管!

  這位正是只因一時情難自禁,表現的肆意無狀的隋易。

  他此時正對著那,不斷播放《太傻》手機的漆黑屏幕,而呆呆出神,看他眼神渙散,對耳旁音樂又完全無動于衷,不難看出他正神游天外。

  一直緊鎖的眉頭,代表他內心顯然并不平靜。

  不過下一刻,他左手無意識的微微一晃,屏幕復又亮起,露出一張宜嗔宜喜的絕美容顏;

  單就這副相貌,足以稱得上花容月貌,甚者說列入絕代佳人,亦絕對不算夸張;

  更別說俏佳人,所留下的音容笑貌,正是女人一生中最美好的豆蔻年華,其吸引力自呈幾何數上升。

  無怪乎隋易原本神游物外的心神,都被這張臉迅速抓了回來,但看著眼前這張俏臉,他瞬間變的滿是哀怨,一臉的生無可戀,神不守舍。

  這張他曾無比熟悉,無比摯愛的臉,卻早已形如陌路,天各一方。

  人生真的恍若一夢!

  該放手了!

  這一刻,他終從這席長夢中蘇醒,透出長長的一口氣,眺望遠方那波光粼粼的湖面,半似禱告半似獨白的喃喃低語道:

  “子衿,十年之約,我終于做到了;

  十年一晃而過,從那時到現在,我們從未聯系,也從未再見;

  不過,我仍緊守當年對你許下的諾言,今生有幸與你相識、相知、相戀一場,雖無結果,但我并無多少遺憾,況且罪不在你,我也無由怪你。

  為了報答你的垂青,也為懲罰我的愚蠢,我沒有再涉足任何一段感情,如今期限已至;

  十年之約,是時候結束了。”

  稍傾,他將手機珍而重之的舉起,仿佛端起心愛人的如花笑靨,低喃到:

  “子衿!

  謝謝你曾經帶給我的快樂記憶,讓我擁有了一段刻骨銘心的感情,也讓我學會了長大與成熟,你是一個好女孩,也是我的好老師,更是一所好學校,我會永遠記得你;

  不過,曾經的一切都該結束了。

  今天既是一切結束,也是一切重新開始的一天,祝福我吧!

  子衿!”

  話落他眼眸中帶點不舍又似帶著某種決然,泛著絲絲淚花的眼眶中,透射出前所未有的倔強與決然。

  驀然閉上雙眼,片刻后才睜開。

  隨后他一步踏上長椅憑欄,半步斜踩重踏,毅然決絕的背轉身,后腳猛的一蹬,欲將手機拋向遠處的湖面。

  意外突至!

  或許是他剛才蹬那一腳太使勁了,也或許他原本就沒站穩;

  還沒等他扔出手機,腳下突然一滑,整個人猛的往前一傾,便再也控制不住重心,身體好似倒栽蔥似的落往湖面;

  直到身懸半空,他還沒反應過來,自己就這么‘失足’了,失足……了,一時愣愣的反倒忘了去掙扎呼救;

  于是他如同一個傻子般,看著自己像一個大棒槌,摔下亭子,還是以臉下腳上的姿勢,與一直心儀的煙波湖,來了個第一次親密接觸!

  這模樣簡直要多狼狽就有多狼狽!

  嘖嘖……

  不過在入水前最后一刻,源自求生的本能,終于使他如夢初醒,從愕然失神中清醒,于是開始拼命掙扎,并竭力大吼一聲。

  ‘啊’!

  不過也就這么一嗓子,便再無下文,誰讓他已整個人被埋進水里。

  看他剛掙扎的樣子,估計是想喊救命來著吧。

  不過很可惜,前面浪費的時間太多,來不及再喊哪怕多一個字,只能在水花淹沒前,從嗓子里冒出這么一聲穿透力十足的嘶吼,余下的只能是被水花吞沒。

  也就沒人知道,其實他剛才想喊的是,‘擦你大爺的,老子不會游泳!’很可惜他沒機會了。

  不過他最后這一番掙扎,也不是半點用沒有,還是鬧出了點動靜;

  水面‘咚’的一聲大響后,他那掙扎四蹄落水的動作,終折騰的湖面濺起了大串水花,在這稍顯寂靜的午后,被傳出老遠。

  惹的遠處幾位游人,不由的驚詫望來。

  但不等幾位游客看清這邊發生了什么,目力不及的這方湖面,卻陡然發生了詭異一幕。

  仿佛這方水域世界,被突然降臨的某種無形偉力給強行掐住了,就像正播放中的影像,突然間暫停。

  然后開始迅速倒帶,只不過原本應該重新回來的隋易,卻是寂然無蹤。

  只見剛剛還嘩然大響的水面,在無聲泛起幾個‘咕咚咕咚’氣泡后,迅速歸于平靜!

  連正常的水波漣漪,都不曾擴散開便消失了。

  一切本該存在的痕跡,仿佛被什么力量刻意的加速抹去,消失的詭異無比,只片刻間,湖面便平靜的仿似,從未掉下過一個人!

  ……

  自古以來,豐城近郊的這片十里煙波湖,由于有三座挺拔相連的山陵所阻隔,逐漸形成了一個相對獨立,且水流平緩,半封閉的環湖水系;

  故而泛舟湖上,時常可見十里煙波浩渺的美景,故因此得名!

  十里煙波的外圍,環繞生長著大片的密林灌樹,其中遍布著不少奇花異?,不乏一些珍惜藥材,故而長久以來,除非戰亂來臨,此地往往人丁興旺,百業繁榮。

  然正因其自成世界的半封閉環境,與外界溝連的通道不多,陸路多需翻山越嶺,且狹窄難行,多有不便,尤其在交通尚不發達的古代,人貨運輸全靠這一與外相連的水系。

  到了現代,世易時移,在開辟了多條直通外界的大道后,當地政府的有意引導和逐漸改造下,將這一條環湖水系稍加利用,反借此打造成一個遠近聞名的,休閑旅游生態圈。

  并漸漸形成了一座,環十里煙波湖,呈橢圓型的敞開式‘映月灣公園’。

  公園屬于全開放性質,與城區內相比,這里氣候怡人,春暖夏涼,尤其是到了夏季,那區別更是明顯;

  無論是空氣當中,大量負癢離子帶給人的清新感,還是徐徐濕潤的微風帶來的舒爽感,都要比市區勝出好幾籌。

  所以,豐城人對此可謂趨之若鶩、連綿不絕;

  加上不遠處,還新建了個規模不算小的海洋公園,使得無論男女老少,只要稍有空閑,便帶著家人來這里散散步、解解乏。

  由天上俯瞰,這座映月灣公園,位于豐城的東側;

  而隋易剛才呆過的那座湖邊涼亭,所處的位置,在公園煙波湖畔的東南角,屬于最偏僻的角落,更是人跡罕至,尋常不見幾個人影。

  更別說已近盛夏的正午,還不是休息天,更是鳥都見不上幾只,別說人呢。

  然,事總有湊巧,例外!

  這不剛被隋易落水響聲,驚動的那幾位,正是難得忙里偷閑,翹課跑出來游玩,正忙著合影的幾個學生。

  眼下幾人俱是心中大驚,

  ‘不好,聽這聲音,好像剛才有人落水了?’

  幾人不由相顧駭然,面面相覷片刻,這才忙不迭的撥足狂奔,向著落水的方向趕去。

  幾位學生臉上還掛著青春的稚嫩,年紀不大,心智上還不夠成熟。

  當聽得可能有人落水,幾乎沒多做考慮,便只顧拔足狂奔。

  至于能否有能力救人,倒是未曾多想。

  正一個個撒丫子前沖,一位臉上爆起幾顆春春豆的小伙越眾前出,才讓幾人驀然想起,貌似只有他會游泳。

  小伙一身藍白條紋的運動裝,身材勻稱健美,精氣飽滿的臉上,正彰顯著年輕人特有的蓬勃朝氣。

  不過,此刻臉上寫滿了擔心、憂慮,以及一絲絲悔意。

  他才想起,之前不經意瞧見,貌似當時有人在涼亭中逗留,像是無聊呆坐,有點傻愣愣的,他只當對方是個傻子在看風景,根本連是男是女都沒留意;

  只在心中嘲笑,這是哪來的傻瓜,大中午的不休息,卻跑到這來發傻,卻沒想到這人競是尋短見來著;

  尋短見!

  要是隋易此時能聽見他的心聲,保證馬上給他來一記化骨綿掌,送他去見馬克思。

  你大爺才尋短見,老子是失足,失足懂不懂……

  當然,互相都聽不見彼此的心聲。

  此時,小伙對自己未能提前發現,并阻止一起可能的悲劇發生,心中略有些后悔。

  當他趕到涼亭,略微一打量,便發現隋易剛才,在椅欄上留下的那道淺淺腳印,證明猜想無誤。

  正欲一頭扎進湖里救人,卻被身后忽然竄出的身影拉住,這位連連急喘的姑娘,根本說不了話,只能扯了扯衣服,示意他脫掉外衣,好方便下水救人。

  小伙立時會意,不僅如此,他還想到夏天的湖水說不定挺涼,遂簡單活動了幾下身體,這才下水救人。

  剩下幾人在驚魂初定后,有那反應快的,連忙開始報警。

  有學過些常識的,連忙去附近尋找些,能輔助救助落水者的工具,例如長繩、長竿之類的。

  而剩下則是緊守岸邊,默默盯著湖面準備及時接應,以免有什么意外發生。

  小團體人雖不多,但也算是各分一攤,緊急時并未亂成一團,看樣子平時沒少在這方面下功夫,都表現的不錯。

  他們是表現不錯,然后對于水下的隋易來說,卻是半點作用沒有。

  因為他壓根就沒感覺到,有人來救自己。

  ……

  隋易落水后,曾嘗試著浮出水面,或呼救或換點氣拖延點時間,總不能這樣等死;

  可是卻忘了自己根本就不通水性,總算是趁著剛落水反彈的那點浮力,勉強使自己露了半個頭,只堪堪露出個鼻子,還沒等他露出嘴巴呼救;

  便又迅速掉頭,急速下沉。

  然后他再怎么踮腳往上,都沒有用了,反而越沉越快,頓時心下叫糟,完兒蛋去!

  老子要隔屁了?

  咦,這水不對啊,怎么這般涼!

  老子劃個水,怎么比舉個扛鈴還吃力,這才幾下,老子就掙扎的沒勁了,而且這湖水老涼了,再掙扎下去會不會抽筋?

  那豈不更快死翹翹!

  不行,不能慌,不能亂,應該還有辦法可想。

  情況危急,逼的他迅速冷靜下來。

  先是停止了徒勞無用的掙扎,打算多保留點力氣,再盡量放平身體,他有接觸過基本的浮水,覺得這樣或許可以使人短暫懸浮。

  就算做不到,至少也能讓自己沉的慢點,說不定會有人來救呢?

  近乎陷于絕境,他不由的心底連連期盼,想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然理論與現實,總是有差距。

  他這水性實在是半點不通,短時間很難掌握水中平衡,又哪里能做到水中懸浮,頂多只是茍延殘喘罷了。

  想象中的靜止懸浮,更是遙不可及。

  無法可想的他,只能靜靜的感受放平后的身體,緩緩下沉。

  塵世的喧囂忽然遠離,周圍的世界變的一片寧靜,這是一種寂靜,遠比剛才身處空氣中的安靜更純粹。

  心仿佛也跟著靜了下來!

  暗自嘆息,也罷,生死有命,全看天意了!

  幸好剛才有小小的換了一口氣,不然恐怕現在已堅持不下去,更別說活下去的唯一希望,等人來救。

  至于會不會有人,那也只能說天知道。

  雖然他也看到,距離他稍遠有那么幾個學生在,但自己落水時那響動,能不能驚動對方,他心里也沒底。

  而且就算是驚動了對方,人家會不會來救,那也是未知數。

  就算來救了,自己能不能堅持到那時候,也是難說哪。

  唉,誰讓當時,自己要特意選這么偏僻的角落。

  圖的就是清靜,眼下倒好,清靜倒是真清靜了,那真清靜了,自己也就該長眠了。

  唉!

  不由的再度悲嘆,自己是時運濟,還是霉運當頭,亦或者自己人品不夠堅挺,所以總是容易攤上事?

  就連整天累的跟狗似的,好不容易曠工清靜半天,也偏偏會遇上失足落水的冤枉事,老子冤死了!

  子衿!

  這是你對我放棄你的懲罰嗎?

  眼神下意識瞟向仍握在手中的手機,才發現那張俏臉仍然在笑著面對自己,手機赫然還亮著,如此神奇!

  然而驚詫方起,那張靜靜綻放的如花笑靨,卻倏乎熄滅。

  ……

  這是代表人死如燈滅的意思嗎?

  隨著屏幕的最終熄滅,仿佛預示著自己的生命之火,也終將熄滅,隋易的眼眸也不由的黯淡下來。

  這就是天意吧!

  隨著氣息的漸趨氣促,他明白自己堅持不了多久了。

  頭頂的光線,似乎也越來越暗了,那代表湖面越來越遠了,自己快到湖底了嗎?

  應該沒人來救了吧?

  視線也開始有些模糊的他,不由的灰心自嘲。

  然而不及多想,他后腦勺處驀然傳來的一陣刺痛,提醒他自己還沒死,然后劇痛仿佛過了電一般,刺激的全身上下,不由自主打個激靈。

  意識重新活躍起來,他感覺自己后腦勺,應該是撞在了什么尖銳的犄角上,否則那里怎會又痛又麻,不會是出血了吧?

  我靠,老子都快掛了還要這么倒霉?

  老天,你要不要這么毒,老子上輩子是不是,取了傲天或者昊天之類的名字,得罪你了!

  至于你讓我連走霉運快掛了,都還這么玩我!

  要不要這么狠!

  你大爺的!

  然而不等他怨念滿腹,問候老天結束。

  眼角處忽然飄過的幾縷血絲,完全證明了他的猜測,并非無的放矢,他確實掛彩了!

  看著血絲輕輕的劃過自己臉畔,漫漫化開。

  心火不由大盛,‘你大爺的,要不要這么慘,都要掛了還不給留全尸,還要給老子開個瓢……老天爺,我不想死了,太憋屈了’!

  憤懣,憋屈,都沒能阻擋,他身后傳來的一股巨力,吸著他迅速下沉。

  他只覺腦后,好似劃出一道白芒。

  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因為他的意識已徹底陷入黑暗中。

  ……

  在他失去意識的時候,整個人飛速旋轉著下墜,并被吸附到巖壁上,一塊徐徐轉動的,有千百種符號加持的,特殊圖騰印跡上,上面正散發著強烈的光芒!

  剛才的白芒,正是印跡迸發出的。

  若非他已失去意識,此刻這片白芒定會晃的他睜眼瞎。

  照在他身上的白芒,很快又變幻出紅、黃、藍、綠、青、橙、紫、黑、等九種色彩,令他身上如同開了染布坊似的,炫麗無比。

  最后,所有的色彩重又歸一成白芒。

  然后一道黑光閃滅,他的人也同告消失。

  一切頓時恢復原狀。

  而直到這一刻,帥小伙方才姍姍來遲,靠近了這片水域,他其實離的不遠,但是剛才他一直看不到這邊,隋易也一直看不到,就像隔離的兩個世界。

  很明顯,此刻的到來換來的,只能是一無所獲。

  其后他又往返幾次,直至體力不支,這才不得不停下,這徒勞無功的救人義舉。

  所有人都沮喪無比,甚至懷疑起,自己一開始是否聽錯了,為何明明聽到落水聲,卻生不見人死不見尸……

  后來,即使出動最專業的打撈隊,結果也沒有任何區別。

  這場救人義舉,無奈只能草草收場。

  留下的唯一好消息,可能就是證明沒有人在此地喪生,不影響十里煙波湖的美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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