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護車上已經(jīng)準備好了小型的空氣凈化器和呼吸機，以備不時之需。不過雖然成安素咳嗽的厲害，但簡單檢查過后，醫(yī)生沖杜航搖了搖頭：“問題不大，只是肺部有一點兒雜音，還是去拍個片子、驗個血比較穩(wěn)妥。”

　　先前的瞌睡蟲這會兒徹底不見了，杜航握著成安素的掌心，頭也不抬地點了點。過了幾分鐘，像是才反應過來似的問到：“那她這個，”指了一下昏睡中還在咳嗽的成安素，“可能是什么情況？”

　　“也許只是感冒引起的發(fā)燒，如果嚴重的話，我們懷疑會是肺炎。”

　　“肺炎？”

　　醫(yī)生點了點頭：“如果真的是的話，倒是不具有傳染性，但我們建議住院半月，靜養(yǎng)，不過還是看最后的檢查結果而定了。”

　　說了這么多，無非是讓杜航做好最壞的打算，他也只能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

　　車上陷入了安靜，只有空氣凈化器因為風的流動而產(chǎn)生細微的聲音，這些聲音在成安素的夢境中，變成了在密林間吹拂而過的風。

　　夢境中，她并不知道自己在做夢，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來到這個地方，要去往哪里，她只是向前走著，穿過密林，穿過嶙峋的怪石，最后像是來到了炙烤的火山巖旁邊一般，燒得她的心肺都連著一起在痛。

　　下車時杜航還以為需要把成安素叫醒才能拍片子，沒想到護士上前及時阻止了他：“讓她休息就好，這邊我們來處理，麻煩您跟我過來辦理一下住院手續(xù)，還有檢查的各項費用。”

　　看著被推遠的成安素，杜航眼底濃郁的墨色如同被遮蔽了星月的、此時的天空。

　　辦理完所有手續(xù)，護士直接將他帶到了一會兒要送過來的獨立病房內(nèi)，病房內(nèi)已經(jīng)增加了空氣凈化器，還有新鮮的水果，甚至還有一壺熱牛奶。

　　“您在這里稍等一下，成小姐那邊處理完，會由我的同事直接送過來，檢查結果很快也會出來。”

　　坐在以淺綠色為主色調(diào)的病房內(nèi)，杜航摁壓著自己兩側的太陽穴，手肘撐在了大腿上。似乎成安素這半年來呆得最多的地方就是醫(yī)院了，她總是遇到各種各樣的麻煩，總是遇到各種各樣奇怪的事情，似乎……似乎……都是因為自己。

　　如果不是自己，她不需要跟自己結婚，現(xiàn)在會怎么樣？會不會還是和他先前聽到的“都市傳說”中的一樣，囂張跋扈，卻又沉默寡言，被成澤帶在身邊兒，仿佛一柄隨時會出鞘的佩劍似的。

　　或許……和裴景結婚的將不是墨依眉，而是她？那成安素和裴景在一起，會活得好嗎？會……

　　正在杜航?jīng)]頭沒尾地瞎想著的時候，外面?zhèn)鱽砹巳�聲敲門聲，緊接著躺在床上的成安素被推了進來，她已經(jīng)掛上了水，人也醒了，只是看起來極沒精神的樣子，眼睛一眨一眨，隨時都會在睡過去似的。

　　“是肺炎，”醫(yī)生跟在最后進來，表情抱歉地似乎能讓人覺得他也感同身受一般，“大概需要打七到十天的針，我們建議是留院觀察比較方便，但如果小小姐不想住院的話，我們也可以安排醫(yī)生和護士去您家里給您打針。”

　　輕聲細語地安撫著，在一位護士的幫助下，成安素從移動的移動病床上換到了病房內(nèi)的床位上，咳嗽了好幾聲后，又緩了一下才能開口說話：“住一天吧，觀察……咳咳……觀察一下，然后……咳咳、咳咳咳咳……沒大問題的話，還是去家里掛水吧。”

　　看起來這也不是她第一次做出這種略顯任性的安排，但醫(yī)生仍舊十分溫和地點頭表示同意，在床尾的插卡上又添了幾筆什么后。

　　在他寫字的同時，護士過來遞了一張卡片給杜航，交代道：“成小姐之前的衣服都送去洗了，之后會送過來，把這個給我們的護工，他會按照這個號碼給您拿衣服的。”

　　“好了，”將插卡重新別回了床尾的位置，醫(yī)生帶著笑意沖成安素點了點頭，“那成小姐好好休息，這邊點滴我們護士會注意著，您睡覺、好好休息，沒關系的。”說完，又轉頭看向杜航，“麻煩您跟我來一下辦公室，這邊看一下片子和檢查的結果。”

　　走出病房，杜航忍不住瑟縮了一下后背，大雨后的夜晚原來是這么冷的，先前他不覺得，是因為室內(nèi)開了空調(diào)，而醫(yī)院的走廊上開了窗戶，冷風灌進來，吹得他睡衣的下擺都飛了起來。

　　好在醫(yī)生的辦公室里是溫度適宜的，給他倒了熱水后，醫(yī)生示意他看向此時正在展示的那張片子：“在右肺下側我們發(fā)現(xiàn)了少許積液，基本上可以斷定是肺炎了，再加上這個白細胞的數(shù)量，”將一個別著幾頁紙的文件夾推了過來，“除了打針之外，可能還需要口服一些藥物，來緩解肺炎帶來的不適。”

　　“為什么會突然……”杜航有些摸不著頭腦，“白天時候，我倆一起出門，她還好好的。”

　　“一般來說，是由于上呼吸道感染而引發(fā)的，成小姐這個情況應該是白天不小心淋了雨？或者她最近可能有一些這方面的問題，但是沒有引起足夠的重視，才會演變成急性肺炎。”

　　“不過沒有關系，按時服藥，打針，大概七到十天可以恢復，后期再吃一些增強抵抗力的藥物，這個我們都會給開的，您放心就好了。”

　　拿著檢查結果和片子從醫(yī)生的辦公室出來，杜航看著空蕩蕩的走廊，突然有些想不起來這幾天的成安素都是怎么過的，是什么時候開始出現(xiàn)了醫(yī)生說的咳嗽和呼吸急促的情況。

　　他琢磨了好久，但腦子里能想起來的，不過都是這幾天自己因為墨依眉的葬禮而忙前忙后的畫面，而這些畫面的角落，總是站著一個成安素，安安靜靜地陪著他，什么也不說。

　　一直以來，內(nèi)心堆疊的感情此時像多米諾骨牌一樣傾塌，杜航突然理解了成安素今天的所有行為，包括她在遺體告別儀式上的厲聲呵斥，包括她之后的冷戰(zhàn)，包括她所有的不滿。

　　平心而論，如果她如此大張旗鼓地為自己的前男友張羅……杜航并不覺得自己能做到她的十分之一，恐怕在聽說她要參加對方的葬禮的時候，已經(jīng)怒火中燒地掀了桌子。

　　病房內(nèi)，頂燈已經(jīng)關閉了，護士坐在旁邊的椅子上，借著床頭的小夜燈觀察著藥瓶里藥水的情況：“還有多少？”

　　杜航走到護士身邊兒，指了一下藥瓶。而護士卻向他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用夸張的口型和氣音回答了他的問題：“這瓶打完，還有兩瓶大的，”指了指推車上放著的藥，又指了一下床上的成安素，“估計還需要三個小時，她、血管太細，只能用兒童針，比較慢。”

　　最后商量的結果是護士進行陪護，杜航先回家休息，畢竟明天還要上班，等到明天晚上，他再過來看看成安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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